《降落我心上》來源:
番外十
「早上九點二十,鄭小姐離開江城飛往荷蘭。」
秘書說完,宴安抬頭看了眼時鐘,這會兒已經十點了。
很好,他一睜眼,老婆又快飛出亞洲了。
宴安在辦公室坐了半天,突然無聲笑了下。
沒意思。
下午,還是那幾個朋友邀約。
宴安是第一個到的,看著空蕩蕩的包廂,莫名想到了自己那個空蕩蕩的大別墅。
這會兒鄭幼安應該還在飛機上吧。
後來紀延說他「老婆又跑了」,他還真覺得像那麼一回事。
真有一種豪門棄夫的感覺。
晚上離席,紀延和祝東走在前面,宴安跟傅明予並肩落後一步。
傅明予上車時,宴安聽見他吩咐司機去機場。
宴安笑了聲,「二十四孝老公,這個點還去機場接人,人家是沒成年還是怎麼的?」
傅明予把車窗完全搖下來,手臂半撐著,側頭看過來。
「總比有人想盡孝都沒地方施展。」
宴安:「……」
車緩緩停在宴安面前,他站在車門處,嗤笑:「我沒你那個閒工夫。」
冬天夜涼,宴安沒關車窗。
他閉著眼,一股股涼風吹進來,卻難消心頭煩悶。
車行至市區時,他睜開眼,吩咐道:「去澄湖河畔。」
河畔有酒,美女成群。
宴安一揮手包了一整個露天餐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著,台上美女歌手只為他一個人演唱。
歌聲婉轉,歌手扭著腰肢,媚眼如波。
宴安閉著眼睛,手指跟著音樂節拍輕輕敲打,美滋滋。
這樣還不夠,他錄了個小視頻發給傅明予,帶了點炫耀的味道。
「來嗎?這歌手漂亮得很。」
幾分鐘後,傅明予回了一條語音。
宴安點開聽了,卻是阮思嫻的聲音。
「宴總,嫉妒世航最近股票太好,想不公平競爭,讓我弄死傅明予?」
宴安沒回,冷笑一聲。
妻管嚴。
但笑著笑著,這嘴角就僵了。
宴安回頭看了眼四周,經過的人十個有八個是情侶。
而他一個人坐在這裡,周圍站了四五個服務員,怎麼看怎麼奇怪。
沒意思。
宴安付了錢,起身離開。
這樣悠閒的日子又過了大半個月。
沒什麼不好,想喝酒就喝酒,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家裡那麼大房子他想住哪個房間就住哪個房間。
不像有的人從早忙到晚,還得去機場接老婆。
打碎個杯子還要戰戰兢兢的,時刻擔心自己要睡次臥。
這天下午,宴安悠哉悠哉地去機場看看停機坪的情況,正巧遇上傅明予也在。
兩人並肩站著,看著機務做系留工作,嘈雜的機器聲響中,傅明予的手機還響個不停。
宴安聽得很煩。
「你能不能關一下鈴聲?聽著煩不煩?」
傅明予:「關了鈴聲聽不見老婆打的電話怎麼辦?」
宴安:「……」
傅明予:「不好意思,忘了,你沒這個煩惱。」
宴安目光凝滯,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傅明予一邊回著消息,一邊說:「有時候工作再忙也要隨時接老婆電話,不然……其實有時候挺羨慕你的。」
「是嗎?」
宴安轉身朝出口走去,「那你離婚唄。」
這邊剛走,又在機場機組通道遇見阮思嫻。
她正要上飛機,迎面走來,跟宴安打了個招呼。
「宴總,這麼早就來機場?」
宴安沒說話,阮思嫻偏了偏頭,神神秘秘地說:「你該不會是要去歐洲吧?」
「誰說的?」
宴安抬了抬眉梢,「我很閒嗎?」
阮思嫻摸了摸鼻子,「唔」了聲,不知道說什麼。
「啊,老公!」她突然抬頭朝後面的人招手。
感覺到傅明予朝這邊走過來,宴安懶得理,拔腿就走。
可是走了幾步,他還是沒忍住回頭看。
嘖。
連體嬰兒嗎你們是?
都快三十的人了摟摟抱抱的。
沒眼看。
可是怎麼就這麼心酸呢。
怎麼同樣是坐擁航空公司的總裁,命運竟如此千差萬別。
宴安慢悠悠地回了北航大樓。
一天的工作下來,他還是覺得賺錢有意思。
正準備回家的時候,他突然想起,明天是鄭幼安生日。
不過按照鄭幼安那邊的時區,現在已經是她的生日了。
他想了想,還是得跟她說兩句。
但是一打開兩人對話框,看見大半個月前那句「宴安哥哥,我昨晚好像把你衣服弄壞了,我去歐洲給你買一件一模一樣的賠給你!」就腦仁疼。
算了。
宴安退出了對話框。
鄭幼安跑了大半個月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他幹嘛要去發消息。
不過晃了一會兒,他閒來無事,只是閒來無事,又去翻了翻鄭幼安的朋友圈。
很好,什麼都沒更新。
連過生日都安安靜靜的,看來她在歐洲過得也不是很爽。
宴安的心情又平復了一點。
是夜,他收到了一條來自銀行的扣款信息,是他的副卡。
消費不低。
這還是這大半個月以後鄭幼安第一次刷他的卡。
真給他買襯衫去了?
如果是這樣,宴安覺得他可以原諒鄭幼安。
小姑娘害羞嘛,被他哄著在床上這樣那樣的,難以面對他是正常的。
「給我安排司機。」
宴安吩咐秘書,「對了,讓你去訂的項鍊呢?」
「已經送到您家裡了,不過沒人。」
秘書說完,剛要走,宴安又叫住她。
「算了,我自己開車。」
秘書點點頭,看了宴安兩眼,欲言又止。
這秘書是新來的,主要負責宴安平時的瑣事,基本不著手工作上的事情。
小姑娘為人細心謹慎,平時連鄭幼安的事情都幫忙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怎麼?」宴安問,「還有事?」
秘書舔了舔嘴角,拿出手機,戰戰兢兢地說:「今天早上鄭小姐發了個朋友圈,我感覺她可能是忘記屏蔽我了。」
宴安:「什麼?」
秘書把手機給他看。
小小的照片卻擠了不少人。
鄭幼安坐在沙發中間,後面站了幾個女孩子,是她的朋友。
而她四周分別是五、六、七、八……個沒穿上衣的藍眼睛猛男,捧著生日蛋糕和香檳,頭上帶著小燈牌,連在一起是「happybirthdayanna」
配文:按時長大!新的一歲新的可愛!謝謝各位趕來異國他鄉為我過生日,愛你們!
宴安眼角直抽抽。
一時竟不知道該從哪裡生氣。
因為這他媽哪兒哪兒都能把他氣死。
還新的一歲新的可愛?!
還他媽愛你們?!
我他媽都不知道你英文名叫安妮呢!
合著刷他幾十萬是點了八個肌肉猛男陪她過生日,結果出錢的人還被屏蔽了?!
有那麼一瞬間,宴安的血壓飆到了需要呼叫120的程度。
「把她的卡給我凍結了!」
秘書連忙點頭說好。
宴安坐下來抽了根煙。
冷靜,不行,得冷靜。
他按住胸口,深吸了幾口氣,又對秘書吩咐道:「給我安排航班,我要去歐洲。」
此刻夜裡八點。
秘書說道:「這會兒已經沒有了,最近的航班是明天晚上世航九點的。」
宴安:「你不會安排私人飛機啊!」
秘書被宴安的火氣震得連退了兩步。
而宴安拿起外套就走,把門摔得震天響。
秘書委屈巴巴地看著門。
「可、可是你老婆就是坐你的私人飛機走的啊……」
此時的鄭幼安剛從酒店床上清醒。
她盯著天花板,久久不願起床。
空虛,整個人就是空虛。
昨天幾個好朋友得知她在歐洲,悄悄過來給她一個驚喜。
驚喜就驚喜吧,她也得好好款待朋友們。
開個趴體,慶祝慶祝。
可是連她朋友都大老遠飛來了,而她丈夫卻連個消息都沒有。
雖然是名義上……不是,現在已經不止是名義上的丈夫了。
鄭幼安煩躁地翻了個身。
一整個晚上,她希望宴安給她說句「生日快樂」,又害怕宴安跟她說這句話。
等了大半天,她腦子一抽,點了八個模特,專門拍了一張照。
想發朋友圈只讓宴安看見,可是又怕宴安發現沒有共同朋友的點讚評論起疑心,於是只設置給他秘書看。
但是這麼久過去,宴安也沒點反應。
可能他秘書看見了不敢告訴他吧。
最難過的是,她結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沒有那麼多錢。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鄭大小姐了,不敢隨意問家裡要錢,還得刷自己丈夫的卡。
太沒意思了這婚結的。
鄭幼安慢吞吞地坐起來,盯著鏡子裡蓬頭垢面的自己,發了好一會兒呆。
不行,不能搞成一副豪門棄婦的樣子。
生日誒!我生日誒!
再塑料夫妻也得說一句「生日快樂」吧!
擱前兩年沒結婚的時候還專門叫人送禮物呢,怎麼現在有了結婚證反而連句話都沒有了?
鄭幼安越想越氣,頭髮都快立起來了。
宴安我告訴你,十秒之內給我發消息,不然你沒老婆了。
鄭幼安拿出手機,盯著屏幕看。
「十、九、八、七、六、九、八、七、九、八、七……」
不知道數了第幾遍倒數,鄭幼安的手機終於響了一下。
來自銀行的帳號凍結信息。
「嘶」
鄭幼安清晰地聽到自己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宴安人都到機場了,秘書才戰戰兢兢地打電話過來告訴他情況。
很好。
宴安笑了。
他在商務航站樓靜靜地站著,盯著大玻璃,看著裡面的倒影,卻一言不發。
跟在身後的人幾次想說話,卻不敢開口。
「宴總,要不還是給您安排世航的航班?」
秘書小心翼翼地說,「明晚九點起飛,下飛機正好是那邊中午。」
「不用了。」
宴安撂了電話。
坐著我的飛機跑了,花著我的錢坐擁美男,還想讓我千里迢迢來歐洲找你?
鄭幼安我告訴你。
那也不是不行。
兩分鐘後,傅明予手機里收到一條微信。
宴安:在?借個飛機?
鄭幼安的小姐妹們還沒走,下午又湊到她的酒店找她,但是人已經不在了。
打電話問她,她也不接。
連她的助理裴青都一個人住在酒店裡,並不知道鄭幼安的去向。
但大家並不是很擔心,因為她臨走的時候還去前台交代了仔細打掃她的房間。
她嫌被子有點粗糙。
其實鄭幼安只是一個人出去逛了。
荷蘭是誕生了梵谷和倫勃朗的地方,首都阿姆斯特丹還有世界上最好的美術館,所以鄭幼安對這個國家很熟。
她去了荷蘭國家博物館,也去了凡高博物館,後來還不知不覺走進了紅燈區。
景觀什麼的沒注意,她就是覺得太冷了。
這鬼地方怎麼這麼冷!
走到河邊打了個噴嚏後,鄭幼安蹲下來懷疑人生。
太慘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未來會這麼慘。
跟合法丈夫滾了床單,卻不敢面對他,跑得比誰都快。
現在她明明就是一個有家不能回的豪門棄婦。
長這麼大也不是沒見過別的塑料夫妻,人家至少該花錢花錢,而她的塑料丈夫連一句生日祝福都沒有就算了,居然還凍結了銀行卡!
鄭幼安想一想就要暈過去。
傍晚,運河裡的水上巴士又迎來了一陣高峰。
鄭幼安也買了一張票,但只是那種傳統小船,只能容納兩個人。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上去,坐到了最邊上。
唉。
鄭幼安重重地嘆了口氣。
「美女,你一個人來這邊玩啊?」
跟她說話的是另一一個同船的中國遊客,男的,長得還挺帥,只是留了一頭長髮,還燙卷了,看起來跟迪克牛仔似的。
鄭幼安點了點頭,沒說話。
「你挺大膽啊。」迪克牛仔湊過去一點,「你一個人不怕啊?」
「怕什麼。」鄭幼安面無表情地說,「阿姆斯特丹不是歐洲最安全的城市嗎?」
迪克牛仔看著她笑了,「看樣子你像是心情不好出來散心的?」
見她又盯著手機看,迪克牛仔洞悉一切,「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鄭幼安:「我沒有男朋友。」
「哦,這樣啊……」迪克牛仔抿了抿唇,緩緩拿出手機,「那我們可不可以加個微信?我也是一個人來這邊玩,我是來攝影的,你要是沒事,我還可以給你拍照。」
「可以。」鄭幼安點點頭,「如果我老公不介意的話。」
迪克牛仔:「……」
他又緩緩收回了手機,「倒也不必。」
說時遲那時快,鄭幼安已經拿出手機給宴安發語音。
「有個男人非常想加我微信,給我拍拍照什麼的,你介意嗎?」
迪克牛仔:「……」
也沒有非常想吧。
消息發出去了,鄭幼安自己點開聽了一遍,又有點後悔。
這算什麼呢。
說好了不插手私生活的。
還沒超過兩分鐘,她趕緊撤回了這條消息。
迪克牛仔悄然挪遠了點,鄭幼安抬頭看過來,「你能借我一張紙巾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點想哭。
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牽絆住了。
「哦,我找找……」迪克牛仔渾身摸了摸,只找到一張皺巴巴的衛生紙,「喏。」
鄭幼安破天荒地沒有嫌棄這張紙有點髒,胡亂地擦了擦眼睛。
還好她今天出門沒有化妝。
雖然是有夫之婦吧,但是迪克牛仔看著鄭幼安有點慘,迅速給自己轉換了一個婦女之友的身份,重新挪回去。
「小妹妹,跟你老公吵架了?」
鄭幼安點頭。
前幾天她朋友過來陪她過生日,她都沒說出口。
面對一個陌生人,她反而有了更多的傾訴欲。
「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我開解開解你。」迪克牛仔說,「不過我們不加微信,真的不加。」
怎麼說呢?
鄭幼安想了想,她情緒的起源好像就是宴安沒給她一句生日祝福。
「我過生日,他沒給我說生日快樂。」
迪克牛仔:「就這樣?」
鄭幼安:「就這樣。」
迪克牛仔沉默許久,尋思著女人也太難搞了。
一句生日祝福沒說就氣得一個人來國外,還在這裡學林黛玉。
鄭幼安側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是不是很過分?」
「是很過分。」迪克牛仔說,「離婚吧。」
鄭幼安:「你就是這樣開解的?」
「唉。」迪克牛仔又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塞給鄭幼安,「你看你這就受不了了,你老公要是出個軌劈個腿,回頭再給你帶個小三小四小五回來,你不得跳河?」
鄭幼安沒回答,心裡卻震了震。
她居然在認真地想,宴安要是真的這麼做了,她該怎麼做。
明明前段時間說不管對方私生活的也是她自己。
「哎呀,既然不想離婚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了吧。」迪克牛仔伸手拍她肩膀,「大不了你也去外面找,沒心沒肺,快樂加倍。」
他的手還沒縮回去,鄭幼安突然聽到有人叫她。
她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鄭幼安!」
鄭幼安抬頭,正正好在橋樑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荷蘭這鬼天氣,他連外套都沒穿,筆直地站在上面,夕陽照在他身上,像給他鋪了一層金光。
鄭幼安看著他,現在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直到宴安俯身,伸手指了指她。
「停下來。」
鄭幼安半張著嘴,腦子裡的想法慢慢成形。
宴安怎麼出現在這裡了???
在她發呆了這一刻,小船已經駛進橋底,視線突然被截斷。
不一會兒,小船又駛出橋底。
鄭幼安還保持著抬頭的姿勢,可是宴安已經不在橋上了。
她愣了愣,動作遲緩地回頭,看見宴安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另一輛船,遠遠看著她。
「鄭幼安!停下來!」
直到這一刻,鄭幼安才確定真的是宴安來了。
腦子裡一瞬間炸開了彩色的焰火。
但焰火冷卻後,她第一反應是逃。
仿佛真的見到這個人,就要跌進某個深淵似的。
「別、別讓他追上了!」鄭幼安緊張起來連英文都忘了說,「快跑!」
但船夫幹了幾十年了,哪國遊客都見過,練就了一身憑藉表情翻譯語言的功能。
迪克牛仔前前後後看了好幾圈,也不明白後面那個男人是鄭幼安的誰。
反正不是丈夫吧。
哪個女人見了丈夫會跑?
除非他家暴。
「不是,你跑什麼?那人誰啊?」
見鄭幼安激動地站起來,迪克牛仔怕她摔下去,伸手拉住她,「你小心點啊。」
宴安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拉住鄭幼安的手。
他眼裡冒著火,沉著聲音吩咐船夫加速。
兩條小船就這麼在運河裡展開了追逐賽。
鄭幼安看見宴安和她的距離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
什麼呀!
有病啊!
追什麼追啊!
「你幹嘛呀!」鄭幼安沒忍住,朝他喊道,「你瘋了?!」
宴安沒說話,朝船頭走去。
兩隻船的距離極速縮小。
幾秒後,四周一陣驚呼。
鄭幼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攔腰攬住抱到了另一隻船上。
兩隻船同時劇烈搖晃,迪克牛仔先生差點栽下河。
而鄭幼安雙腳沾到船後,卻驚魂未定。
船在搖晃,她被宴安緊緊抓著。
「你瘋了你!你幹什麼你!」
「鄭幼安你別動!」
「你瘋了你啊!」
鄭幼安一邊掙扎一邊往另一邊腿,一隻腳突然踩空,四周又是一陣遊客驚呼。
宴安始終沒鬆開手,在她墜河的一瞬間用力往回拽。
拽是拽回來了,不過兩人一起從另一邊栽進了河裡。
這條河頓時沸騰了起來,人聲嘈雜,有驚呼的,有喊「help」的。
不過沒等到別人出手相救,宴安已經抱著鄭幼安浮出水面。
兩人就這樣相擁在冰冷的河裡。
鄭幼安的腦子可能被水泡了,她呆呆地說:「我、我記得你挺喜歡游泳的。」
宴安閉了閉眼,用力吸氣:「鄭幼安,我上輩子欠你的嗎?」
酒店套房內,醫生和裴青在客廳低聲交代著事情。
鄭幼安裹著被子坐在臥室床上,不敢抬頭。
宴安換了睡袍坐在對面的沙發上,臉色慘白。
他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一覺起來老婆跑了,還帶走了他的飛機。到國外又刷著他的卡泡帥哥,他死皮賴臉跟別人借了飛機追過來,卻看見她跟一爆炸頭在那兒談心。
他不想多說,把人抓回來,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栽進河裡。
可能一會兒他又得上一次熱搜。
不過這次還好,女主角是他老婆,他爸無話可說。
宴安張了張嘴,想對鄭幼安說點什麼,卻發現嗓子火辣辣得疼,乾脆什麼都別說了。
鄭幼安也是。
荷蘭這個時候的氣溫不超過五度,而兩人同時掉進河裡,要不是都年輕,能當場去世橫屍國外。
所以只是感個冒已經算是上天眷顧了。
裴青端著兩杯熱水進來,小心翼翼地覷著兩人。
「再、再吃點藥吧。」
宴安喝水的時候,裴青在一旁問:「那宴總,我這邊是幫您再開一套房?」
「開房?」宴安被這鄭幼安的助理氣笑,「我老婆在這裡我還要去單獨開房?」
床上的鄭幼安莫名震了震。
但她又不敢說什麼。
「哦哦……」裴青倒退出去,「那你們早點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
此時已經是夜裡十點。
從宴安的時差來算,他已經一整天沒好好休息了,而鄭幼安又病了一場,自然也困。
宴安揭開被子上床,「睡吧。」
鄭幼安像個蝦米一樣縮在床的另一邊,背對著宴安,低聲道:「你怎麼來了?」
宴安冷著臉,語氣不善地說:「我要是不來,你今天準備跟那個爆炸頭約個會還是再叫上十六個裸男尋歡作樂?」
鄭幼安:「……」
原來看到了啊。
那他是因為這個飛來荷蘭的?
所以他是……吃醋了?
鄭幼安臉頰突然有些癢,悄悄地蹭了蹭枕頭。
「你吃醋啦?」
瞬間,她又聽到宴安吸氣的聲音。
「鄭幼安。」宴安轉過身,也把她拉過來,「這不是吃不吃醋的問題,你幹這些事兒讓其他人看見,我面子往哪兒放?」
房間裡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宴安的輪廓在氤氳的燈光下顯得特別柔和。
鄭幼安看著他,小聲問:「那你到底是吃醋還是覺得沒面子?」
燈光昏沉,但宴安的眼睛清亮。
兩人還是第一次這樣長時間的對視,卻沒有人開口說話。
酒店的暖風聲響原本不大,但此刻鄭幼安覺得像火車聲音一樣從她耳邊呼嘯而過。
過了一會兒。
大概是幾秒,也有可能是幾分鐘,宴安開口了。
他先是淺淺地嘆了口氣。
「吃醋,行了吧。」
鄭幼安突然又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不說話。
宴安等了一會兒,想她是不會說話了,於是閉上眼睡覺。
許久,鄭幼安突然說:「我沒有。」
宴安睜眼:「什麼?」
鄭幼安:「我就是拍個照片發朋友圈,而且只有你秘書一個人能看見,其他人都看不見。」
宴安勾唇笑了笑,「哦。」
「也沒有幹什麼。」鄭幼安繼續說,「我連腹肌都沒摸過他們的。」
宴安:「……」
他側過身,勾住鄭幼安的脖子。
「你還想摸腹肌?」
鄭幼安紅著臉呢喃:「我……我……」
「我的你沒摸夠?」
宴安捉住她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按,「你摸,你摸個夠。」
也不知道是不是落水後人的機能反應原因,鄭幼安覺得宴安的身體特別燙。
她立刻抽回手瞪著他:「你瘋了你?」
宴安鬆開她的手,揉了揉她的額頭。
「快了。」
這一晚,鄭幼安雖然病著,也吃了含有安眠成分的藥,但她一直沒怎麼睡著。
宴安也是。
「那個,我再問你三個問題。」鄭幼安依然背對著他,說道,「我過生日你為什麼不給我發個祝福?」
宴安:「你一聲不吭地跑了,大半個月像人間消失一樣,我還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祝你生日快樂?」
「哦。」鄭幼安消化了他這個回答,「所以你在賭氣?」
宴安嘆氣:「你說是就是吧。」
鄭幼安張嘴,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宴安突然打斷她:「已經第二個問題了。」
「你這麼摳?」鄭幼安抽了抽嘴角,「那我就濃縮直問了,宴安哥哥,你是不是喜歡我了?」
話音落下,房間內又是長久的沉默。
鄭幼安隱隱感覺,宴安的呼吸聲有些不平穩。
「你說話呀。」
「小安安。」他像小時候那樣稱呼她,「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千里迢迢跑來這鬼地方?」
鄭幼安咽了咽口水:「我發燒了,腦子不太好,你直接點。」
「是,喜歡你。」
她看著宴安的眼睛,細細地打量,許久才把那句話沉澱進心裡。
果然是發燒了,鄭幼安感覺自己有點暈。
噢,愛情這坦克,誰撞誰休克。
她飛速閉眼說道:「我睡了。」
「嗯,你睡吧。」
宴安伸手摟住她,把下巴靠在她頸邊,「睡著聽我說幾句話。」
「我們都結婚了,我也沒想過隨隨便便離婚。而且我年齡也不小了,過了年少輕狂的時候,別折騰我了,我們好好過吧。」
「哦。」
「那病好了我們就回家?」
「哦。」鄭幼安小幅度地點頭,「那湊合湊合過吧,還能離怎麼的。」
兩人回去的那天都在飛機上睡了個通程。
到家剛好夜裡十點,時差沒法倒,但人又挺累。
於是他們繼續往床上躺。
鄭幼安眼睛不知道往哪兒放,於是四處打量,看到床邊柜子上有一個盒子。
「這是什麼?」
她拿起來看。
宴安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盒子打開後,鄭幼安皺了皺眉。
「這誰的項鍊啊?珠光寶氣的,好俗。」
宴安:「……」
他拿起手邊ipad翻了兩頁,「不知道,可能是清潔阿姨留下的。」
又是好一陣的沉默,鄭幼安改坐為躺,縮進被子裡。
「那我睡了?」
宴安伸手關燈,「晚安。」
鄭幼安在黑暗裡看著他,突然反應過來,難道剛剛那個項鍊是宴安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那……那她剛剛那麼說,多不好啊。
鄭幼安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宴安的手腕。
宴安側頭,對視鄭幼安小鹿一樣亮晶晶的眼睛。
很美,很可愛。
但他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轉回去。
「不做。」
「不然明天你又跑了」
「……?」
鄭幼安滿心的粉紅泡泡在這一刻全都破裂。
「誰要跟你做了?!」鄭幼安用力扯被子轉身背對他,「你才是發燒燒壞腦子了吧!」
宴安輕哂,放下手裡的東西,傾身覆過去。
「那做嗎?」
朦朧月色斑駁地滲透進來,唯獨照亮了宴安的雙眼。
他呼吸淺淺的,拂在鄭幼安的臉上卻很灼人。
這還是第一次,他們行夫妻之實之前,有了這麼一個詢問的過程。
鄭幼安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微微別開了臉。
宴安低頭,輕吻她臉頰。
「那你明天早上跑嗎?」
「不……跑了……唔……」
夜色如水,沉靜溫和。
鄭幼安雙眼迷離,眼前的人變得亦真亦假。
她的下巴被勾住,耳邊的氣息灼熱。
「小安安,你是不是從沒叫過我老公?」
「嗯……」鄭幼安伸手抱住他的腰,「老公。」
清晨,鬧鐘聲按時響起。
宴安睡前還是不那麼放心,專門設定了六點的鬧鐘。
他一睜眼,下意識就朝床邊看去。
預料之外,又仿佛是預料之中床邊空的。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好累。
他是個總裁,不是滿世界追著老婆跑的賞金獵人。
那麼今天他老婆又去了哪個國家呢?
宴安伸手去拿手機,絕望卻又倔強地準備撥通秘書的電話。
但是手機旁邊放了一張紙條,他拿起來看,上面的鄭幼安的字跡。
「她本是豪門千金,家門衰落,犧牲自己聯姻拯救家庭。而丈夫對她不屑一顧,連碰她都不願意碰。但她深夜買醉之事,他卻發現她別有風情。那天,他們痴纏一夜,酣暢淋漓。但他醒來,卻不見她蹤影,只見床頭貼著一行字」
宴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沒睡醒,竟然真的抬頭去看床頭。
上面還真貼了一張小紙條。
宴安眯了眯眼,靠近一看:加我微信紅包20看全文
宴安:「……」
房門突然被打開,鄭幼安探了個頭進來。
「你醒啦?」
宴安身上那股緊張勁兒已經在看見「加我微信紅包20看全文」那一句時消失殆盡。
他朝鄭幼安招招手:「你去哪兒了?」
鄭幼安一邊走向他,一邊說:「我去做個瑜伽啊。」
宴安往她脖子一瞥,笑道:「你做瑜伽還戴著項鍊?」
「哦……」鄭幼安說,「我是想證明一下,其實這個項鍊也沒那麼丑,主要還是看是誰戴。」
早上睡意惺忪,宴安半撐在床上,今天的心情算是他這幾個月來最放鬆的。
「我看的出來,你不是很喜歡這個。」他伸手摸著她鎖骨,「我重新給你送生日禮物吧,想要什麼?」
「隨我選嗎?」
鄭幼安期待地看著他。
宴安點頭:「嗯,隨你選。」
鄭幼安抿唇笑,抱住他的手臂:「那紀念一下我們那天從船上落水的奇遇吧。」
宴安:「嗯。」
鄭幼安:「所以你給我買一艘遊艇吧。」
宴安:「……」
結婚一年多了,鄭幼安卻有了談戀愛的感覺。
並且她很想向全世界炫耀她男朋友、哦不,她老公有多好。
遊艇到的那一天,她迫不及待準備了一個宴會。
雖然嘴上不說,但她覺得這個才算她的「婚禮」,只是今天宴安有事趕不過來而已。
但這玩意兒江城沒地兒放,安置在津興市。
鄭幼安請了很多人,遊艇甲板上堆滿了香檳甜品,四周的客人無不艷羨。
「這就是你說的湊合湊合過啊?」
「我也想來個送遊艇的老公跟我湊合湊合過。」
「你看看你笑得,臉上都要開花了。」
「好啦好啦,你們去玩吧。」鄭幼安臉上確實快笑開了花,她覺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這時,阮思嫻來了。
鄭幼安迎上去,問道:「你怎麼才來?就等你了。」
阮思嫻風塵僕僕的模樣,臉上有一絲疲憊,「老公帶我去購物,累死我了。」
「怎麼了?」鄭幼安拉著她參觀自己的遊艇,「買什麼東西這麼累啊?」
「飛機呀。」阮思嫻嘆了口氣,「看了好久。」
鄭幼安:「……」
輸了。
她覺得她輸了。
「哦,你們家不是有嗎?幹嘛還要買?」
「那型號我開不了,以後怎麼自駕游?」
鄭幼安抬頭望向遠方,「行吧。」
於此同時,兩位「老公」都在銀行。
這種高額資產的證明需要他們本人出面簽字。
從貴賓廳出來時,兩人迎面撞上。
都被對方付錢的帥氣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兒?」宴安問,「沒去津興市?」
「沒時間。」傅明予理著袖口,說道,「你沒去陪你老婆?」
「我才是真的沒時間。」宴安笑著看向傅明予,「你什麼沒時間,是你老婆不讓你跟著吧。」
宴安猜得不錯。
鄭幼安這次請的幾乎都是女孩子,阮思嫻不想就她一個人帶老公去,多沒意思。
傅明予沒說話。
宴安拿著手機,翻著微信。
幾分鐘前,還在舉辦趴體的鄭幼安給她發了兩條消息。
老婆:老公,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tvt
老婆:就因為我沒給你發消息嗎?qaq
雖然很強詞奪理,但也不失可愛。
「唉,老婆太粘人,總要親親抱抱的,得哄著。」宴安嘆了口氣,「其實我有時候還挺羨慕你的。」
傅明予:「那你離婚啊。」
宴安:「……不是,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睚眥必報呢?」
這天晚上,宴安和傅明予還是去了津興市。
皓月當空,星星無蹤影。
「安安,過來。」宴安洗了澡出來,裹著浴巾坐到沙發上,卻半天沒等到他老婆動身。
宴安只好走到陽台,從背後抱住鄭幼安。
「你在發什麼呆?」
鄭幼安一直抬頭看著天,「我在想,他們能天上飛,我們只能水裡游,真是沒意思誒。」
宴安有點頭疼。
「你還想天上飛?」
「老公,可以嗎?」
鄭幼安再一次期待地看著宴安。
宴安磨了磨牙,「可以,可以,你想什麼都可以,外太空想不想去?」
「老公。」鄭幼安的嘴撇了下來,「你不愛我了。」
宴安:「……」
他擰眉望天,一時無話。
鄭幼安「噗嗤」一聲笑出來。
「跟你開玩笑的。」她推了推宴安,「你去換一身衣服吧,我想出去逛逛。」
這大晚上的逛什麼逛?
宴安心裡有這個疑惑,但他沒說出來,否則又是一頓「老公你不愛我了」攻擊。
這樣的良辰美景,一刻值千金,他覺得實在沒必要浪費。
「安安。」他沒動,低頭看著鄭幼安,「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鄭幼安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樓下風景,「你說啊。」
宴安扶著她的頭,讓她看著自己。
男人頭髮上還滴著水,落在鄭幼安脖子上,冰冰涼涼的卻很撩人。
她抿了抿唇,眼神開始迷離。
這個場景,這個氛圍,真是太適合接吻了啊。
宴安也直勾勾地看著她:「我活真的不好嗎?」
鄭幼安:「……」
無語,本小姐無語。
怎麼你們男人就這麼在意這個?
「我……」鄭幼安難以啟齒,「我不是說過了嗎……」
「不算。」宴安逼問,「女人在床上的話一樣不可信。」
「哦……」鄭幼安低垂著眼,囁喏道,「反正我每次不是裝的。」
「好。」
宴安長舒一口氣。
自尊心又回來了。
小宴總心滿意足地回房間換了身寬鬆的衣服,牽著鄭幼安的手下樓。
津興市今天很熱,夜裡氣溫也沒下三十度。
走了不到幾步宴安就嫌熱。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路燈沒有別的照明物,倒是挺有幽會的氣氛。
宴安停下腳步,靠在路燈旁。
「安安。」
「嗯?」鄭幼安回頭,「怎麼了?」
他把鄭幼安往懷裡拉,「親一下?」
「別別別……」鄭幼安手撐在他胸前擋住,「一會兒被人看見了怎麼辦,這邊酒店住的都是我請的客人。」
「不是。」宴安百思不得其解,「這晚上的誰這麼無聊來這兒閒逛?」
黑漆漆的,熱烘烘的,還有蚊子。
也就本少爺願意陪老婆出來了。
可是鄭幼安卻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氣氛凝滯幾秒後,宴安放棄了。
「你當我沒說。」
兩人又走了兩步,前方傳來一陣低語聲。
宴安無語凝噎。
還真有人這麼無聊出來閒逛。
走近了一看,還是熟人。
長椅上,傅明予和阮思嫻並肩坐著。
阮思嫻聽見腳步聲回頭,笑了笑,「你們也睡不著出來散步呀?」
宴安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睡不著的恐怕只有你們。
「嗯。」鄭幼安說,「出來散步。」
她說話的時候發現阮思嫻手裡還捏著幾朵玫瑰花,於是拉了拉宴安的衣角。
「老公,我也想要那個花。」
宴安凝重地看著阮思嫻手裡那幾朵花,心想女人就是這樣,別人想要什麼她就要什麼。
於是他轉頭朝花台走去,那邊正好種了幾捧玫瑰。
伸手的時候,他還在心裡暗罵。
傅明予你是個人嗎?摘路邊的花,有沒有點公德心了?
但是一碰到花枝,一股刺痛感襲來,宴安無奈地嘆了口氣。
傅明予也是不容易。
摘下花遞給鄭幼安後,宴安借著路燈看了下自己的指腹。
還真被扎破了皮。
「呀!」鄭幼安也看見了,花沒要,拉著他的手,「怎麼流血了?」
阮思嫻在一旁笑倒在傅明予懷裡。
「宴總你怎麼回事?不知道玫瑰是帶刺的嗎?我這是酒店房間裡隨手拿出來的,你幹嘛要去路邊摘啊?」
宴安心情很沉重,扭頭看傅明予。
管管你老婆。
傅明予卻像是沒接住他眼神似的,靠在背椅上,朝他抬了抬下巴。
「過來坐。」
長椅坐了四個人也顯得挺寬敞。
一陣風吹來,鄭幼安和阮思嫻跑去噴泉邊拍照了。
月亮映在水裡,圓滿無缺。
「喂,你們準備要孩子嗎?」宴安漫不經心地問。
傅明予「嗯」了聲。
「巧了。」宴安說,「我們也準備了,以後做個兒女親家?」
傅明予:「拒絕。」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完結啦!再次謝謝大家一路支持訂閱到這邊的皇兄皇弟們麻煩幫忙評個分吧。
不知不覺今年也要過完啦,我們明年見,希望到時候也能給大家帶來快樂!
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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