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綺目不轉睛地望著江懷,漸漸地,有晶瑩的淚光在她眼中閃爍。
江懷肯定,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梅綺,可為何,這梅綺見到自己會如此感觸?
滿心疑問,江懷想問,可一對上梅綺深情的目光,他就什麼也問不出口了。
這樣一幅畫面,也讓一旁的秦憶也摸不著頭腦。
下意識地,秦憶去看鐘離無間,想問問鍾離無間這是在搞什麼。
可他在鍾離無間臉上看到了什麼?
欣慰、喜悅、動容……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秦憶十分識趣地往後退了一步,靜靜地看著這三人,他們總不會一直如此的。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秦憶以為時間都要停滯了,梅綺終於收回了目光。
她像個羞怯的小姑娘似的,垂首輕輕撫了撫耳後的碎發,一番收拾妥當後,復又抬起頭來,看著江懷笑了起來。
「好孩子,嚇著你了嗎?抱歉,我太激動了。好孩子,見到你,我很高興。」
溫柔的聲音,如涓汨細流般緩緩流進心底,只一瞬間,江懷覺得自己眼眶酸澀,一種莫名的似乎有些委屈的情緒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他說不清自己為何會這樣,但是,面對梅綺,他就像個等著被人關愛的孩子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江懷方開口問道:「敢問您……前輩可是赤鹿教的朱雀使?晚輩有禮了。」
細細聽來,江懷的聲音微微顫抖,顯然,此時的他心中極不平靜。
聽到江懷的問題,梅綺柔聲笑道:「我是梅綺。好孩子,身子如何了?可有不適?」
梅綺簡直像一個母親似的對江懷噓寒問暖,乖乖站在一旁的秦憶簡直要凌亂了。
他意識到,眼前的梅綺、鍾離無間,還有江懷,似乎都隱藏著一個大秘密。
到底是什麼呢?
真是讓他又好奇、又期待……
「沒……沒有不適,除了武功沒有恢復,沒有太大的力氣外,都很好。」
江懷乖乖回答。
話落後,他的心中也很驚詫。
自己為何在梅綺面前如此乖覺呢,人家問什麼,就答什麼。
聽到江懷如此說,鍾離無間猛地冷哼了一下,「你這小子忒不地道,居然看人下菜,在綺兒面前這麼乖,在老夫面前,就張牙舞爪,好不厲害」!
說著,鍾離無間還「委屈」地看了梅綺一眼。
梅綺笑得更開懷了:「那是因為我與這好孩子有緣分,你羨慕也是羨慕不來的。好孩子,你的武功憑空消失了,到底什麼時候恢復,無人清楚。我們更擔憂,若是超過了一定的時限,會不會就再難恢復了。他想了很久,還專門回北地問我的意見,我們決定了,用移花接木,助你恢復武功」。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這梅綺說話的態度,分明像與自己無比熟識。
江懷心頭疑惑更甚。
「前輩,為何……為何要相助於我。所謂『無功不受祿』,赤鹿教與靈隱宮速來沒有交集,平白無故受前輩的恩惠,江懷實在心有不安……」
不等江懷說完,梅綺已上前一步,兩手親熱地拉起了江懷的手。
「這孩子,手這麼涼。」
一聲輕嘆,梅綺用力握緊了江懷的手。
這一幕,可把秦憶嚇壞了。
他用力地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這梅綺,當真是對江懷另眼看待。
秦憶有些站不住了,第一次見面的人信誓旦旦說要幫江懷恢復武功。
這可不是小事啊,稍有差池,他不敢往下想了。
「前……前輩,很感謝前輩對江懷的關心。只是……只是這移花接木之法,晚輩們不曾了解,這到底何為移花接木,可有風險?
如今的江懷不比往日,稍有差池,他的身子受不住的。想來這移花接木,還需要鍾離前輩的一臂之力,這對鍾離前輩可有影響?一切都是未知之數啊。」
秦憶喋喋不休,說來說去還是擔心江懷。
對秦憶的擔憂,梅綺不以為然。
「秦小子放心,有他在,保證江懷無虞。」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鍾離無間了。
「綺兒放心,有我在,保證這小子活蹦亂跳。」
鍾離無間恨不得拍胸脯向梅綺表示。
二人含情脈脈,一切盡在不言中。
沒有理由的,鍾離無間和梅綺越是默契,秦憶心頭的擔憂越是凝重。
他站的位置離另外三人稍稍有些距離,看著這三人,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心裡冒起,嚇了他一大跳。
「嗐,看你們三個站在一起,猛地一看,就像是一家三口。」
糟了,說禿嚕嘴了。
怎麼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呢,秦憶有些懊惱,咧著嘴賠笑。
對秦憶所言,鍾離無間倒是不惱。
「不若你小子也過來,那咱們就是一家四口了,哈哈哈……」
梅綺亦笑得溫和,對這「一家三口」幾個字眼,一點排斥都沒有。
這下子,江懷一顆心又開始猛地往下沉了。
他想起鍾離無間對他和秦憶的另眼相待,還有鍾離無間手上那個小小的傷痕,又是那麼熟悉。
「好孩子,你們就在此休養些時辰,今夜子時,我們就助你找回武功。」
說著,梅綺拉著江懷就往屋內走去。
江懷跟著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鍾離無間。
「小子,想問什麼都先憋回去,過了今夜,你想知道什麼,老夫都告訴你。秦小子,你跟老夫來,有話問你。」
怎麼,還要一對一分化嗎?
秦憶正想插科打諢,就收到鍾離無間嚴肅的目光。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乖乖地走到了鍾離無間身側,一副聽憑教導的模樣。
這副場景,似曾相識!
在蒼墨高原,老頭子訓斥他的時候,他就是如此。
鍾離無間,老頭子……秦憶狠狠地搖了搖頭。
江懷跟著梅綺來到了一間布置雅致的屋子裡,窗台上擺放著的點點梅花,正透著淡淡清香。
一走進這裡,江懷的思緒立刻飄回了遙遠的侍劍山莊。
他在侍劍山莊的屋子,還有父親的屋子,也是這樣布置的,基本沒什麼擺設,但感覺十分雅致,最重要的就是窗台上一定要擺放著梅花。
「好孩子,這裡是我親手布置的,看看喜歡嗎?你就在此好好歇息吧。好孩子,有我在,什麼都不要怕。」
「前輩,你……我……我們……」
「好孩子,你知道的,我們對你沒有惡意。想問什麼,等過了今夜再說。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相信我,一覺醒來,什麼都會好起來的。我去給你做點好吃的,等著我。」
說完,梅綺還親切地拍了拍江懷。
江懷俊臉扯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躺在散發著清香的柔軟床榻上,江懷感覺到腦袋空空。
從踏進梅園,到走進這間屋子,躺在這裡,一切不真實地像是一場夢。
梅綺,溫柔含笑的梅綺,真像他夢裡母親的樣子。
可她真的會是母親嗎?
江懷知道,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自己怎麼會乖乖地躺下來呢,該有的戒備之心呢,都去哪裡了?
江懷自嘲地笑了笑。
漸漸地,他感覺到眼皮有些昏沉。
他居然困了!
不行,不能睡。
現在的自己武功盡失,一點戰鬥力皆無,若是再昏睡過去,豈不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說什麼也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