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之其實也只給了許何平一個酒店地址,不知道梁正國是不是對他有所防備,上次來找許梔也沒告訴他樓層和房間號。
許何平只能到酒店前台問,前台自然是不肯透露客人信息的,許何平豁出一張老臉不肯走,非要前台打電話給梁錦墨。
他和前台快磨破嘴皮子,前台這才打內線電話去梁錦墨房間問了問。
許梔接到電話,聽到是許何平來了,她只覺得心煩。
她當然不願意許何平找上樓來,被他知道她具體住處以後後患無窮,她只能下樓去。
下樓之後,父女相見,許梔橫眉冷對,許何平一改往日趾高氣昂的樣子,同她噓寒問暖,問她最近怎麼樣,又問梁錦墨對她好不好……
酒店前廳有人來往,兩人只得站在前廳角落的沙發邊說話,許梔終於明白,趙念巧為什麼最近總和她抱怨許何平的虛偽,這假惺惺的樣子,她也很受不了。
許梔態度一直冷淡,惜字如金,話也沒幾句,許何平獨角戲唱不下去,很快氣氛就變得有些尷尬。
許梔正在心底焦躁地想要如何將人趕走,腳步聲傳來,她側過臉看去,見是梁錦墨,她愣住了。
梁錦墨步伐很快,走過來之後,直接拉著她的手,將人往自己身後輕輕拽去,他看著許何平,蹙眉問:「你找許梔有什麼事?」
男人的掌心溫熱乾燥,許梔手被他握著,大半身體都被他擋住,視線也是。
她的視野中,男人高大的身形阻擋了許何平。
她本來見許何平找到這裡來,確實很煩,可就這一瞬,心底的霧霾好像盡數消散,豁然開朗。
他在護著她。
許何平見到梁錦墨,心底難免激動,不過梁錦墨盯著他的目光,明顯不太友善。
他趕緊解釋說:「我過來看看梔子和你……訂婚那天你們說走就走,我這個當爸爸的,肯定擔心女兒。」
許梔無語了,這麼假的話,虧許何平也能說得出。
梁錦墨並不吃這套,語氣依舊冷淡,「那你現在看到了,她很好,你可以走了。」
「你……」許何平本想說,你怎麼說話的。
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他心底是鄙夷一個私生子的,但架不住人家現在出息了,名頭比梁牧之那個空架子少爺還好使。
他努力將語氣放得很軟,「我知道上回見面,我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但現在你是梔子的未婚夫,我怎麼說也是梔子的父親,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哪裡還能計較那麼多,一家人,有點摩擦矛盾在所難免,但血濃於水,你說是不是?」
梁錦墨沒接這話。
許何平立刻就想起來,眼前這個人,打小就被自己親生母親硬塞到梁家,梁正國這個親生父親也沒給過他多少好臉……他後悔自己說話不過腦子,梁錦墨這人,沒有感受過血緣親人的關心愛護,對親情這方面應該很淡泊。
半分多鐘過去,他已經開始覺得尷尬,又陪著笑臉道:「當然,每家人情況都不一樣,我們梔子吧,這麼多年我將她養大,供她念書,現在她長大了,能找到你這樣的對象……我是替她高興的。」
打不了感情牌,他索性就開始強調自己過去對女兒的付出。
這次梁錦墨終於有反應了,他語氣很平靜,「如果我沒記錯,訂婚那天,你說你不承認梔子是我的未婚妻,你還說梔子沒腦子才會跟我這個私生子在一起,說她是在毀了自己。」
許何平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既然來了,不是沒想過會被翻舊帳,但真到了這個時候,這張老臉還是會覺得難堪。
「我……」他咬咬牙,「我那不是沒反應過來嗎?訂婚那天的事,你也知道有多突然……本來定的是牧之,這忽然換人,我就是擔心外面的人要說梔子的閒話,她一個姑娘家……這幾天,我也不是沒反省過,我那天說話確實有些難聽,你們別放在心上,一家人哪裡有過不去的坎兒呢。」
許梔實在忍不住,從梁錦墨身後探頭,「你說這話惡不噁心?和梁牧之訂婚的事情本來就是你逼我的,要不是你當時用我媽威脅我,根本不會有那個訂婚儀式!我丟人不也是你害的?」
許何平被堵得說不出話,半晌搓了搓手,「梔子,你就原諒爸爸吧……爸爸不也是沒辦法嗎?」
他實在想不出狡辯的話來,忽然就開始示弱,「這些天,你和你媽不在家,爸爸身體也不好……公司里的事還那麼多,這些年爸爸對你再不好,不也供著你長大了?養育你,沒有功勞總也有苦勞吧……」
許梔真是被氣到了,剛想再說話,梁錦墨側過臉,忽然握緊了她的手。
她一怔,看向他。
他指腹在她手背輕輕摩挲,似安撫,然後他扭頭再次睇向許何平。
「許叔叔,我小時候,你曾經來梁家和我爸喝酒,那時候你和我爸提起過梔子,你記得你說了什麼嗎?」
許何平愣住了。
這他哪兒還能記得清。
梁錦墨繼續道:「我記得很清楚,你說你很想要個兒子,還說女兒什麼用也沒有,你每天回家看到梔子就來氣,養這麼個廢物在家裡,很礙眼,你還說你甚至懷疑梔子是不是阻了你和兒子的緣分,想找個大師問問,不行就將梔子找個去處送走,試試看能不能再有個兒子。」
許何平像是被刺到了,臉漲成豬肝色,「我……我……」
他說不出話來。
那時候他或許喝多了,他不記得,畢竟時間太過久遠,這樣的話他以前說得多了,也確實動過這些歪心思,但現在被梁錦墨這樣複述出來,像一個又一個的耳光,扇在他臉上。
他原本還想和梁錦墨搭上關係,幫他的投資人尋求合作,這下子,這話他怎麼說得出口。
許梔站在梁錦墨身邊,很安靜地聽著這一切。
對許何平,她其實已經很麻木了,不過聽到許何平曾經想過要將她送走,她還是很難做到沒感覺。
許何平讓她想起了高瑩,不同的是,高瑩真的將梁錦墨給送走了。
她忍不住握緊了梁錦墨的手。
他覺察到,也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他的目光仍盯著許何平:「你作為父親,沒有善待過梔子,不過沒關係,你不要她,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