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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一更 大型掉馬現場

2024-08-19 15:35:16 作者: 周沅
  江寧走回了南城新村,她在小區門口停頓了一會兒,才拎著月餅盒子走進去。坐電梯到十九樓,電梯門打開,煙霧撲面而來。

  回遷房,兩梯六戶,外婆家正對電梯。

  房門敞著,舅舅和二姨夫在走廊里抽菸,烏煙瘴氣。

  「我們家的大學霸回來了?」二姨夫笑著說道,「江醫生,今天不忙了?」

  「放假。」

  舅舅只是哼了一聲,江寧也不搭理他,徑直走進了門。

  江梅正在客廳倒茶,看到江寧連忙過來接住了月餅盒,拉她到沙發坐下,取了一把小蜜橘塞給她,「買一盒就夠了,買這麼多,貴嗎?」

  「朋友送的。」江寧剝開橘子吃了一瓣,挺甜的,「橘子哪裡買的?」

  「門口小超市,你喜歡吃呀?我給你留點。」江梅聽說月餅是別人送的,又打開包裝看了一遍,「你朋友還挺大方的。」

  「不用給我留,我馬上下樓買就行了。」江寧打算回送林晏殊一箱橘子。

  「那我去燉湯了,你在這裡坐,想吃什麼跟我說。」

  「好。」

  江梅又給江寧取了一堆小零食,起身去了廚房。

  江寧靠在沙發的一角翻手機,周齊二十分鐘前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圖是他和他女朋友在家的自拍,定位是城西的一個別墅區。

  周齊沒在城南,誰送林晏殊去醫院?

  江寧遲疑片刻,戳進周齊的主頁發消息過去,「你沒在城南?」

  周齊:「我在城西老婆家,今天中秋我們這兒的規矩,得送喜餅。有事嗎?江醫生。」

  江寧:「那你今天回城南嗎?」

  周齊:「不回,住這邊。」

  江寧:「林晏殊是一個人嗎?」

  江寧發完覺得不妥當,迅速撤回。

  周齊:「我看到了,是啊,爺爺去世後,他逢年過節都是一個人。我沒結婚還能去看看他,現在要結婚了,老婆還有未來的孩子,一家子事,估計以後見面的機會也少。」

  周齊:「寡王。」

  「他的初戀怎麼分手的?」江寧打完看著聊天記錄,覺得這樣顯得她特別別有用心,刪除又打字,「林晏殊為什麼不結婚?」

  覺得還是不妥,周齊的消息再次過來,「你有時間跟他聊聊天,大家都是老同學,小孩子時的事都過去了,現在做個朋友也挺好,我把他的微信推給你。」

  周齊推來一個微信,上面顯示是林,頭像是獨角獸。

  江寧心跳的快了些,點開微信。

  直接跳到資料頁,對方居然是她的好友。

  江寧盯著這個名字看了半晌,點進對話框。

  林:「賣房嗎?」

  江寧:「?」

  江寧:「不賣,我沒有掛過任何賣房信息,你在什麼地方加到我的微信?」

  林:「加錯了。」

  江寧:「?」後面跟著紅色感嘆號。

  對方還沒有添加你為好友,請發送好友驗證……

  江寧深呼吸,返回周齊的聊天框,發消息,「這是林晏殊的微信?」

  「是啊。」周齊說,「別看林晏殊那人一張嘴跟塗了毒|藥似的,毒的要命,別聽他說什麼,要看他做什麼。他其實一直都記得你,以前經常跟我們打聽你有沒有跟我們聯繫。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去廚房幫忙,你有什麼要問直接問就好了。大家都是老同學,不用客氣。」

  「謝謝。」

  林晏殊加過她,他們重逢的第一天。加好友沒有日期,聊天框只要通過時間,江寧把對話翻了一遍。

  林晏殊做完手術第二天躺在病床上問她賣不賣房?

  江寧看了一會兒,重新添加好友,附文:「我是江寧。」

  點擊發送。

  江梅在廚房喊道,「寧寧,來幫我下忙。」

  江寧把手機裝進口袋,脫掉外套起身走進了廚房。

  進門就被江梅塞了一碗排骨湯,「嘗嘗味道。」

  江寧端起碗喝了一口,江梅的廚藝很好,湯香濃郁,江寧喝了一口去看鍋,「燉的多嗎?」


  「挺多的,一大鍋。」江梅又拿洗好的棗給江寧,說道,「很甜的,你嘗嘗看。」

  江寧抱著湯碗,「我就一張嘴。」

  江梅還是見縫插針的給她塞了一顆脆棗,江寧咬著棗,抬手捏了捏江梅的脖子,「那麼多人吃飯,讓他們做,你一直在廚房忙什麼?累不累?」

  「今天跟你吃飯的男孩是哪裡人?」

  「你怎麼知道是男的?」江寧把棗核扔進垃圾桶,又喝了一口湯,「能不能給我盛出一份湯,我晚上要去醫院一趟。」

  「肯定是男的,看你的表情就是。」江梅一臉看透她的表情說,「給誰帶?」

  「今天早上遇到個被校園暴力打斷手的小女孩,單親家庭,母親去年去世了,算是孤兒吧。跟我吃飯的是辦案的警察,那小孩在住院,晚上我給她送點吃的。」

  「我做好給你分出來一份,再裝點其他的,這可憐的,警察能管嗎?多大的孩子?」

  「能吧,警察正在管,十五歲。」

  江梅嘆口氣,「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欺軟怕硬,誰家有點事,落井下石抱團欺負,不是個東西,壞的很。」

  江寧喝完湯放下碗,端起了冬棗,給江梅餵了一顆。

  沒有評價這件事。

  江寧走到客廳,拿起手機看到林晏殊的微信消息。

  林晏殊:「江醫生,有什麼事?」

  江寧看上面的賣房對話,又看下面林晏殊的一本正經。

  「你幾點去醫院?」

  林晏殊那邊一直在輸入,輸了一分鐘。

  林晏殊:「江醫生很關心我?」

  江寧遲疑了一會兒,打字,「如果你不急的話,我吃完飯送你去醫院,我正好要去濱城路上取車。我看到周齊的朋友圈了,他在城西。」

  林晏殊發來了一條語音,只有一秒。

  江寧拿起手機放到耳朵邊,林晏殊低醇的嗓音從電話聽筒里響了起來,「好。」

  一個好至於語音?

  林晏殊緊跟其後又一條語音,他的語調慢悠悠的沉,背景安靜,他的嗓音有一些勾人:「既然江醫生這麼想送我,那我在家等你。」

  江寧咬下一口脆棗,咔嚓一聲。

  門口有喧譁聲,江寧拿下手機看對話框。

  找了一圈表情,最後回了個OK的表情。

  江梔帶著她的未婚夫回來了,一屋子的人全圍了上去,江寧翻著手機查看科室消息。她每次家宴都是透明人,早習慣了,她也不喜歡跟人接觸。

  江寧應該就是「正常人」眼中的孤僻患者,不怎麼跟人接觸,社交邊緣人士。她上班能跟人聊天,下班就消失,沒有朋友圈,沒有靠近的朋友。

  江梅一直鼓勵她去接觸人群,怕她孤獨。其實她一個人並不孤獨,她的孤獨在人群中。

  可這些對於臨近三十的人來說,說出口多少顯得有點矯情。

  吃完飯是七點,江寧看時間差不多,去廚房拿了保溫飯盒要走。江梅又給她拿橘子和脆棗,還要塞月餅,江寧兩隻手都是東西,「我沒開車,別拿了,你們留著吃吧。」

  「我送你吧。」江梔拿了車鑰匙,把袋子全部拎在手裡,笑著說道,「我送表姐回去,你們不用送了。」

  江梔要玩什麼?

  江寧穿上外套拿起包,「那我走了。」

  江梅把江寧送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電梯裡只剩下江梔和江寧,江梔把袋子就遞給了江寧,「你還真想讓我拎下去?」

  江寧接過袋子,「不用你送,請回。」

  「誰願意送你,我是來提醒你一句。」江梔從包里取出口紅,對著電梯補了唇,攥著口紅,「林晏殊不是什麼好人,雖然我挺討厭你,但我也不希望你死。跟那種暴力狂在一起,早晚沒命。」

  江寧蹙眉,「什麼?」

  「你們讀高二那年,他拿刀子架我脖子上,威脅我。」江梔說話時候皺了下眉,顯然是當年給她留下了巨大的陰影,「你高中畢業離開濱城,他又拿刀威脅過我一次。我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們還會在一起。這種人,你不覺得可怕嗎?」

  「高二?具體什麼時間?」江寧攥緊了手。


  「冬天。」江梔穿的很薄,大概是冷,她搓了下手臂,「你愛信不信,反正我話給你帶到了,具體怎麼選擇在你。」

  「他威脅你什麼?」江寧看了過去,目光有些冷。

  江梔抿了下唇,目光閃爍,「忘記了。」

  「零九年那次是因為什麼?」

  「我都說我忘記了。」江梔語氣不善,「具體是什麼事我怎麼記得?反正他威脅過我,我見過最可怕的人就是他。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他肯定對你使用暴力。雖然我不知道他現在做什麼工作,但這種人,不會有前途。」

  難怪高二那年冬天之後,江梔不敢反鎖門不讓她回家了。

  原來如此。

  林晏殊撞到過一次她進不去門,高二那年冬天,是她被校園暴力最嚴重的一段時間,她由於睡了被潑上水的床發了高燒。

  那是個周六,濱城三中升入高二統一周末放假一天,周六照常上課。班主任怕她是流感影響其他學生,讓她去醫院做檢查。她坐公交車回家拿錢,在公交車上就遇到了林晏殊。林晏殊不知道因為什麼,也提前離開了學校。

  江寧坐在最後一排,林晏殊坐在中間靠窗的位置。江寧燒的昏昏沉沉,他們在同一站下車,下車時她身子晃了下,林晏殊提住了她的衣領。

  「你是不是生病了?」林晏殊摸了把她的額頭說,「很燙。」

  林晏殊的手指很長,手掌很大,江寧感覺半張臉都被他罩住了。

  「嗯。」江寧點頭,不知道是因為發燒還是林晏殊,她整個人滾燙,「我回家取錢去醫院。」

  她呼吸灼熱,噴在林晏殊的手心。

  「我送你回去吧。」林晏殊的手落到後面提著江寧的書包。

  江寧燒的太暈了,也不知道拒絕,她就那麼拖著林晏殊回到了長尾巷的房子裡。她敲了門,裡面江梔問她是誰。

  江寧出聲後,江梔就開始裝死。

  江寧已經聽到了裡面電視的聲音,可沒有人給她開門。很可笑,江梅每個月給舅舅高額的費用,江寧卻經常回不去。

  那天房子裡到底有幾個人她不知道,她至始至終只聽到了江梔的聲音。

  大概是生病的緣故,她特別失態的砸門,砸的驚動了周圍的鄰居,他們伸出了頭看,江寧用力的砸著。

  門始終沒有開。

  她難過又難堪,她不想被林晏殊看到這麼不堪的一面,可她就是生活在地獄裡,快撐不下去了。

  林晏殊拉著她下樓,江寧一邊哭一邊跟著他走,林晏殊的步伐很大,走的也很快。他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他拉著江寧坐進去,江寧把頭埋在膝蓋里就哭暈過去了。

  也可能燒暈過去了。

  她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的輸液大廳,她躺在林晏殊的腿上,手背上扎著輸液針。林晏殊穿著白色高領毛衣歪在醫院的金屬椅子上睡覺,一隻手搭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圈著她。

  他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拓出濃重的陰影。

  他睡覺時一點都不凶,他的唇抿著,人畜無害。

  林晏殊的羽絨服蓋在她身上,把她包的嚴實。

  江寧動了下,他就醒了。林晏殊睜開眼,嗓音還帶著濃重的惺忪睡意,抬手摸了摸江寧的額頭。

  他揚著唇角,「退燒了。」

  江寧眼睛很熱,林晏殊的手就落下去蓋住她的眼,半真半假的開玩笑,「不要哭,你已經哭濕了我的外套,再把毛衣哭濕,我會要你賠,毛衣不能沾水就廢了。」

  江寧躺在林晏殊的腿上掛完了那瓶吊水,林晏殊好像問了她為什麼會感冒,她不記得說了什麼。

  那天晚上江寧沒有回家,林晏殊不知道從哪裡搞了個成年人身份證,開了一間房。標間,江寧睡覺他用酒店的電腦打遊戲。

  江梔說林晏殊威脅人是在冬天,那林晏殊應該是這件事之後威脅了江梔。

  他也是這之後把高二三班的那群人挨個揍了一遍,被學校記大過,差點開除。

  「他是不是這麼跟你說的。」江寧看著江梔的眼,靠近一些壓低了嗓音,學著林晏殊的腔調,緩慢一字一句,「你要是再欺負江寧,我就弄死你。」

  江寧學的很像。

  江梔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了半步,「當年都是小孩,小孩子之間有矛盾多正常?至於嗎?這人心理就不健康。」

  「如果因為你的作惡我發生了危險,你也能這麼心安理得的說是小孩矛盾嗎?你當年也不小,十幾歲了。你很清楚把我關在門外是什麼後果,你還是做了。」江寧揚了下唇,笑的有些諷刺,目光清冷,「他只是一個有著正常人該有的善良與正義感的人,心理不健康的是你。作為醫生,我勸你一句,有時間去看看心理醫生。」

  電梯門打開,江寧抬腿走出電梯,回頭已經斂起了全部的情緒,「你該慶幸林晏殊會出現,阻止了其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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