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檸微怔，隨後挑眉看著封繎，眼裡的懷疑意味漸濃，但卻一個字也沒說。
見她不順著發問給台階下，封繎眼神深邃了不少，但臉上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頓了片刻後，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說。
「就像你說的，南昭到底只是個小孩子，但我大多數時間都放在工作上，對他的關心實在太少太少，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情況越來越糟糕。」
「直到醫生明確要求我來醫院，我才知道，南昭的病情已經到了惡化到了如今的地步，如果在不治療，他這輩子就真的廢了。」
「後來我嘗試過很多辦法，但對南昭的作用微乎其微。醫生說他可能缺少家庭的溫暖，如果可以，多安排他和其他同齡人一起相處。」
「我按照醫生說的去做，依舊收效甚微，甚至還加重了南昭的病情，從那以後，南昭自閉程度加深，抗拒與他人接觸，就連我和清婉，也常常遭到他的抗拒。」
「每次看到他隔絕外界，將自己關在漆黑的房間裡，我都忍不住後悔。你和你的孩子們，無異於是他漆黑世界裡的一道光。」
姜檸和封繎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耐心的對她說這麼多話，同時也為封南昭心疼。
小傢伙的年齡應該跟家裡的三個寶貝差不多，卻遭受了這麼多痛苦，實在令人心疼。
但對上封繎那張熟悉又令人憎恨的臉，姜檸的理智瞬間歸位，沒忍住嗆聲道：
「呵，封繎，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心機深重。」
「表面上說不強迫我照顧昭昭，實際又對著我賣慘，博取我的同情讓我心軟，你這跟強迫我有什麼區別？」
既然都被看透了，封繎也不否認，皺眉盯著姜檸，語氣恢復一如既往的冷硬。
「是，我是耍了心機。可姜檸，你我之間的事情都是過往，南昭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
「你也看到了，比起我和清婉，南昭明顯更喜歡依賴你。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真的能做到丟下南昭不管麼？」
「真是好笑。」姜檸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目光變的銳利。
「封繎你怕不是對我有誤解，你和顧清婉是我的仇人，我憑什麼要照顧你們的孩子？你還有臉跟我賣慘，真是臉皮越來越厚了。」
「果真是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
如果換做以前，封繎肯定會暴怒走人。
但為了南昭病情能夠好轉，他深吸一口氣，儘可能平和的看著姜檸，漆黑的眼眸格外幽深。
「姜檸，你真的就能這麼狠心的對待，一個無辜又依賴你的小孩子？」
姜檸正準備無情的拒絕，懷裡的小傢伙在她懷裡動了動，骨瘦如柴的後背硌得她手臂疼。
同時激起了她的不忍。
她也在心中叩問自己，最終沒有答案。
確定小傢伙睡得很沉，姜檸就提出了要回家，封繎神色複雜地送她回去。
猜到三個小寶貝可能還在睡覺，姜檸輕手輕腳的進屋，果然看到小寶貝們窩在沙發上，身上蓋著薄被。
姜檸極小心的抱起悠悠，悠悠立刻緊張的醒了過來，小貓兒似的軟軟詢問。
「媽咪，昭昭弟弟怎麼樣？他還好嗎？」
姜檸還沒來得及回答，兩個哥哥也醒了過來，目光齊刷刷地定在她身上，明顯是期待她回答。
默默在心中嘆了一聲，姜檸只好無奈的把封南昭的情況告訴三兄妹。
悠悠急的眼淚花直往外冒，輕輕揪著姜檸衣服，搖晃著祈求。
「媽咪，昭昭弟弟實在太可憐了，媽咪以後能不能還繼續去看昭昭弟弟？」
姜瑾墨和姜黎軒也認同的點頭。
姜檸忍不住想扶額，這三個小傢伙倒是大方。
她順勢鄭重地看著三兄妹，輕咳一聲道：「你們的意思是願意我去幫昭昭？」
「願意！」小傢伙們異口同聲地肯定道。
姜檸捏了捏懷裡悠悠的小鼻子，笑著點頭：「媽咪當然可以去照顧他，但媽咪要提醒你們一點——」
「如果媽咪去照顧昭昭，那也就意味著，媽咪跟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就會減少，能陪你們的機會就更少。」
「即使是這樣，你們也還大方的，要讓媽咪去照顧其他小孩嗎？」姜檸看著兄妹三個，循循善誘的發問。
三兄妹面面相覷，小臉上都露出為難的神情，客廳里一時落針可聞。
悠悠也急得小臉紅撲撲的，小嘴張了好幾次，但又狠不下心來。
她哥哥們現在也只是小孩子，很需要媽咪的陪伴。
更何況他們現在才剛回國，對國內的情況還不熟悉，要靠媽咪引導他們，如果把媽咪讓出去，他們怎麼辦？
見狀，姜檸露出個複雜的笑，狠狠心決定道：「所以，媽咪不能長期去照顧昭昭。」
她才剛說完，姜瑾墨就打了個響指，跟個小大人似的提建議。
「媽咪，既然你不能長期去醫院，那不如把昭昭弟弟接到家裡來，這樣媽咪你既能照顧我們，也能照顧昭昭弟弟，剛好兩全其美！」
憋著小嘴的悠悠一聽，濕漉漉的眼睛唰的亮起來，甜軟的衝著姜檸撒嬌。
「媽咪，哥哥好聰明，這樣就行了呀！」
姜黎軒也輕輕點了下頭，眼裡明顯帶著贊同。
迎著兄妹三個期待地目光，姜檸不著痕跡地挪開視線，仍有些遲疑。
姜瑾墨眼尖的發現媽咪態度不明，但為了逗妹妹開心，小傢伙連忙一錘定音。
「既然媽咪沒有反對，大哥和妹妹也都同意，那咱們吃過早飯就去醫院看昭昭弟弟吧？」
「好耶！」悠悠歡快揮著小手，眼睛笑的彎彎，可愛的人心都化了。
姜檸實在說不出掃興的話，只好無奈地答應了小傢伙們的請求。
醫院。
封南昭從迷濛中醒來，封繎立刻走上前去，關切問道：「南昭，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的？傷口疼不疼？」
封南昭像是聽不到他的問話，用眼神將整個病房掃視一圈，都沒有發現姜檸的身影，神色忽然黯淡下來。
「阿姨。」
他罕見的吐出兩個字，封繎驚訝的同時，想要伸手把小傢伙抱進他懷裡，小傢伙卻是猛的往後一縮。
一副抗拒至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