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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案發

2024-08-19 17:05:04 作者: 天子
  第20章 案發

  徽州商館。

  秦掌柜正在聽取手下徐恭匯報有關糧食之事,越聽臉上的神色越凝重。

  「……吏科給事中宋琮盤查大同等處儲備糧草後上報,邊餉侵吞嚴重,戶部幾位大人已經下了詔獄,且朝廷還在繼續追查,估計用不了幾天案子就要查到運河沿岸,到那時……只怕會牽連到我們。」

  大明成化二十二年的糧草案已發,並開始迅速蔓延開來。

  經營天下生意的徽商,素以消息渠道寬泛而擅長,他們也是第一時間收到風聲,緊急應對。

  秦掌柜道:「我們還有多少糧沒派出去?」

  「之前運河沿岸各城能派的都派出去了,唯獨興濟……」

  徐恭說到這裡,眼巴巴望過去。

  秦掌柜恍然:「只有興濟嗎?孫家沒有接我們的生意,就沒想過聯繫別家?」

  徐恭委屈道:「當家的,這事不是一直您親自談的嗎?這興濟之地能一次吃下這麼大筆糧食的人家可沒幾戶。要不……咱趕緊趁著事情尚未發酵前,找幾個零散的糧商,把咱的糧給收了。」

  秦掌柜怒目圓瞪:「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明知道這批糧有問題,且隨時可能會讓買家牽扯進案子,還斷然把糧食甩出去,讓別人來擔責?」

  「這……」

  徐恭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他心裡也在琢磨,這不是當家您先前透露出的意思?

  怎麼眼下您卻表現得正義凌然?

  秦掌柜道:「我徽州商賈,最講究童叟無欺,先前派出去的糧食,我們不知其蘊含有巨大的風險,而對方在收購糧食時就該知道這背後關聯,怨不得我們。但……要是此時我們再派糧食,那就是不地道,一旦傳揚出去,非但是我一家之名聲,就連徽州商賈的美譽也要跟著受累。」

  徐恭道:「當家的所言極是,可咱們手裡的糧食……也太多了。興濟到底是囤糧重地,這次咱從糧倉運出來的糧食不少,聽說貴州道的陳御史已經進城了。」

  「來了嗎?」

  秦掌柜蹙眉問道,「為何外間聽不到一丁點動靜?難道先前的信沒傳到?」

  徐恭言之鑿鑿:「信絕對傳到了,且詳細說明了本地情況,當時陳御史言,進城後會第一時間拿下妖言惑眾之人,畢竟有杏林名家出面佐證,但不知為何,進城後……突然就沒動靜了。」

  秦掌柜越發詫異:「以我了解,陳御史行事風風火火,從不避忌權貴,再說姓張的生員也根本就不是什麼權貴……此事定有蹊蹺,看來陳御史並不單是為地方防疫而來,很有可能……還有針對我們的計劃。」

  「那……那……」

  徐恭立即緊張起來。

  秦掌柜道:「我沒記錯的話,孫家在推掉我們生意時,市面上糧食的價格正不斷上漲,他們是將到手的利潤拱手相讓,肯定是聽到風聲不對後才斷然毀約……」

  徐恭道:「當家的,當時對方不是說,有人提醒過他?」

  「就是那……張生員。」

  秦掌柜倒吸一口涼氣,「本以為其只是尋常人,且貪得無厭,為蠅頭小利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通醫理卻貿然行醫,罔顧百姓死活,看來此人……不簡單吶!」


  徐恭試探地問道:「那……要不咱趕緊登門求教一番?」

  秦掌柜道:「張生員本人家世一般,唯其從兄曾做到過遼東巡撫,在朝中頗有人脈,若說其有什麼消息來源,那一定來自於城中張家主枝。我為何不直接去張府探尋,而要去找個欺世盜名的生員?」

  徐恭想了想,不由點頭。

  沒辦法,這分析太過合情合理,讓人無從反駁。

  區區一介秀才能知道朝廷機密,憑什麼?

  肯定是源其有個曾當過朝中高官的堂兄,不然能說他是靠自己的人脈獲悉?

  誰信?

  秦掌柜有些惱恨:「怪只怪,我到興濟後未查明本地官宦人家脈絡,未曾想會在張氏一門上吃癟,難怪都言本地世家大族中張氏排名未必最高,人際交往卻最為廣泛,誠不欺吾。你這就準備厚禮,我要親自登門,會會張家主事老爺。」

  徐恭問道:「現在去,會不會……有些遲了?」

  秦掌柜搖頭:「哪怕今日之事上已無從找補,但為將來生意,乃至我徽州商賈方方面面利益考慮,都需要提前打通關節,尤其不能怠慢各地手眼通天的豪紳。這次張氏一門提前通知孫府,而不知會我們,就是一種警告,可惜當時我們並未聽信,反倒對孫當家為人冷嘲熱諷,實在是……不應該。孫府那邊,也需登門道歉。」

  「這……分明是他們毀約在先……」

  徐恭很不甘心。

  秦掌柜道:「孫府在這生意上雖沒有遵守契約,卻也未見錢眼開,人家在糧價高處激流勇退,沒有占我們絲毫便宜,還警告我們其中蘊含的巨大風險,大有仁義之風,你覺得換了別人會提醒我們?」

  徐恭無奈道:「若他能說得再詳細一些就好了。」

  秦掌柜嘆道:「當時說出來誰會信呢?畢竟這是多少年來的慣例……再說孫府能知曉多少內情?他們肯聽張氏一門警告,足以說明大戶們更願意相信地方上有名望的官紳,無論我們在朝中背景如何雄厚,事前都未曾有任何聽聞,且前後時間間隔兩旬以上,這張氏的底蘊……實在不簡單。」

  徐恭道:「那敝人這就去準備,定不怠慢張氏一門。」

  ……

  ……

  最近幾天,張家父子暫居牙古廟外的民居,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

  周邊街坊得父子倆恩惠,知道二人缺少過冬的衣服和被褥,都從自家挑選最好的往這邊送,知道父子倆沒吃喝用度,又送水送糧送菜,把二人照顧得如同在自己家裡一樣。

  「賓至如歸啊。」

  這天張巒翹著二郎腿,躺在藤椅上,手中拿著本醫書,不時瞥上幾眼,搖頭晃腦,嘴裡還叼著根剔牙的竹籤,絲毫不顧讀書人的形象。

  張延齡坐在門口位置,看著外面的風景,唉聲嘆氣。

  「老二,伱幹嘛呢?」

  張巒側目打量兒子,「這兩天你是不是憋壞了?不會還想跟你大哥出去胡鬧吧?沒有為父在家坐鎮,以你娘的慈母性格,指不定又縱容他做出什麼事來!上次是你挨打,等回去後估計他已經步你的後塵了。」

  張延齡道:「爹,外面的疫病也不知控制得怎麼樣了,官府的人為什麼不來通知一聲呢?」


  對張延齡來說,治病救人是挺好的事情,利人又利己,但與世隔絕這就讓人很不爽了。

  來到大明後他志存高遠,一心要實現把姐姐嫁進皇宮的目標,而如今做的事,明顯改變了老張家一家人的生活狀態,這很容易改變歷史進程,萬一趕不上進京,或是在某些環節上出現偏差……

  那他就做不成歷史上那個胡作非為躺著數錢的張國舅,而要做個市井小民了。

  這年頭想實現階級跨越式提升,除了走姐姐嫁太子成為皇后這一捷徑,別的路包括科舉在內都難比登天。

  這才是張延齡真正著急的地方。

  畢竟按照歷史來說,再有兩個月,姐姐就要選上太子妃,可現在一家人還窩在興濟老家,這能不讓人著急嗎?

  張巒道:「無論何時都要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膽氣與沉穩……學學為父,看看,為父就沉得住氣。」

  「爹,有人來了。」張延齡突然道。

  張巒一聽,瞬間將嘴裡的竹籤吐出來,一個翻身站起,湊到門前問道:「誰啊?」

  張延齡有些不確定:「好像是孫家的人。」

  「胡說八道,他們怎會來這裡?婚都退了!兩家也沒什麼關係了,難道他來找為父種藥?街口隨便一個藥棚不行麼?」

  張巒正覺得兒子戲弄自己,等聽到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顧不上再說什麼,出門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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