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三天變一天(求月票)
倪岳當然不服氣,隨即便將目光落在一旁的李華身上。
那質疑的眼神好似在問,忘了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你就堅持你是欽天監監正,說出的話具有學術權威性,這樣就算有爭議,他們也不能奈我們何!
畢竟你我現在都在同一條船上。
但李華面對這麼個局面,早就嚇得面目煞白,根本就不敢出來爭論。
懷恩問道:「倪侍郎,你為何不回答我的問題?」
倪岳冷聲道:「懷公公,你提出的問題我覺得太過極端,這分明是衝著我有罪來的……且不說此事乃由欽天監監正李華決定,選址等事也是他做出的決策,跟我商議後才上報……怎麼你非來質問我,而不問他呢?」
懷恩看了旁邊的李華一眼。
李華急忙避開目光。
朱祐樘此時似乎有些於心不忍,一擺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太過為難倪先生,有事說清楚就好。」
「是,殿下。」
懷恩這才收起咄咄逼人的口吻,往後退了一步。
朱祐樘道:「倪先生,想來你跟我岳父之間,存在什麼誤會吧?因為溝通不善,所以才導致出現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面?」
顯然太子還是太過顧念舊情。
哪怕明知倪岳不占理,卻還是要給他找台階下。
此時的倪岳只要服軟認錯,在這位馬上要成為新君的太子面前說幾句檢討的話,並表明以後不再針對張巒,那這件事就此揭過去了。
但倪岳從不是個省油的燈。
被懷恩如此質問一番後,他心裡來氣,再加上見到太子對自己很客氣,到現在都還稱呼他先生,立即錯判了形勢。
倪岳道:「太子殿下,就算到今日,臣還是要參劾張巒和李孜省勾連,狼狽為奸……二人需要為陛下的病情迅速惡化及最終駕崩負責,他二人苟合太多,危害大明朝政。臣實在不能讓這種人在朝為非作歹,請殿下明察秋毫!」
說完,倪岳拿出一副死諫的模樣,咬牙切齒,面目猙獰,似乎是想向外表柔弱的太子施壓。
這可把旁觀的韋泰和覃昌給看懵了。
你個倪岳,真是不知好歹啊!
都給你台階下了,你還這般不識時務,那可就別怪太子對你下手無情。
連朱祐樘都被整得很無語。
「這件事……回頭再議吧。」
朱祐樘起身,「你們……唉!」
朱祐樘一時間不知該說點兒什麼好。
隨即朱祐樘便在懷恩和覃昌的陪同下離開,而留下善後的韋泰走到倪岳跟前,客氣地道:「兩位,既然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也沒必要再留在這裡……請回吧。」
倪岳抬起頭,厲聲質問:「太子是要包庇張巒嗎?」
韋泰道:「倪侍郎,您身處宮外,知道陛下的病情具體如何?又知道陛下因何而駕崩,清楚陛下駕崩前都經歷過什麼嗎?」
「我……不知道!但就算不知道又如何?若非張巒給皇帝治病,何至於陛下這麼快便病歿。他真就一點兒責任都沒有?」倪岳仍舊不服。
「呵呵。」
韋泰苦笑道,「您未親眼所見,但咱家等人可是一直守在陛下跟前,對於整個診療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您所說的加害等事根本都是子虛烏有。這麼說吧,要不是張侍郎出手,只怕陛下根本就堅持不了那麼久。」
倪岳一副不屑的口吻道,奚落道:「他只是個監生,豈會治病?要是他真有那本事,早就進太醫院了。」
韋泰道:「您還真說對了……經陛下特許,張巒一直都在太醫院掛職……給陛下治病,乃陛下親自召見,並仔細考察過才做的決定,且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委託他全權管理太醫院事務。哦對了,倪侍郎,您在防治痘瘡之事上,可做過嘗試……就是您種過藥嗎?」
「沒種,怎麼了?」
倪岳當然不會犧牲自己去冒險種藥。
這種事,應該是讓草民種藥,在他身邊形成一道又一道免疫屏障就行了,無須他自己親自上陣。
韋泰嘆道:「天底下有不少人種過藥,之前萬閣老和劉閣老他們曾參劾張侍郎推廣種藥之法,還特意找來死囚進行試驗……嘿,您猜怎麼著?沒種過藥的人染上病就死了,而種過藥的人啥事兒都沒有……您說神奇不神奇?」
「你是說……」
「沒錯,連痘瘡這種千古以來難以防治的瘟疫,咱這位張侍郎都能搞定,讓北方今年以來未再有任何痘瘡時疫爆發。」
韋泰一臉讚嘆地道,「就憑這功勞,足以銘記史冊了吧?人家出面給陛下治病,還要背負罵名?您莫非真不知人家的女兒乃咱大明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倪岳恨恨然。
他想罵人,卻不知從哪個方向罵。
他覺得,韋泰肯定是中奸邪的毒了,竟會偏幫一個入朝沒幾天的佞臣?
一定是因為張巒馬上要成為國丈,所以韋泰才會這麼是非不分。
「來人,送倪岳和李華出宮。」韋泰道,「這兩日,兩位哪兒都不要去。出宮的時候也分開走,免得被人說三道四!」
……
……
朱祐樘見過倪岳後,對倪岳非常無語,自己明明想成全師生情義,卻發現倪岳並不領情。
卻在此時,覃昌帶著一份由鄧常恩等人所做的檢舉狀,前來跟他匯報事情。
覃昌身後,跟著懷恩。
顯然這件事,覃昌跟懷恩先行商議過了。
「殿下您看,這是鄧常恩在詔獄中揭發出來的在任官員的罪狀。」覃昌道。
朱祐樘是個認真負責的人,人家讓他看什麼,他從來都不會顯得不耐煩,他會親自去查看,並試圖從中找出問題的關鍵。
等他看完鄧常恩的供述後,大為驚訝。
因為這份供狀上,他曾經很尊重的先生倪岳,竟是個跟朝中奸佞勾結的壞人,且積極參與到易儲事件中來,曾被他認為應該感恩的上奏請他文華殿視朝,也是別有目的……
這下令朱祐樘內心非常亂。
「這……應該不會吧?」
朱祐樘試圖開解自己,「倪先生之前對我教導很多,他說過,始終要抱著正直感恩之心去處理眼前事務,怎麼會……」
懷恩上前道:「回殿下,其實倪岳先前所行之事,並不見得有多高明,當時梁芳等人正使用一些卑鄙手段,以期讓陛下對您產生芥蒂,此等時候有人上奏為您說話,並不是在幫您,而是為了給陛下心中添上一把火。倪岳就是負責火上澆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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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道:「我還是不太願意相信……會不會是鄧常恩在獄中胡亂攀咬?」
覃昌又道:「殿下,鄧常恩還說,倪岳曾收受巨額賄賂,並為梁芳等人做事……這件事可以派人追查!」
「嗯。」
朱祐樘道,「我也想知道,這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能查清楚嗎?」
覃昌道:「那是否要將倪岳下詔獄,讓人好好審問一番?」
「這個……可以嗎?」
朱祐樘遲疑地問道。
懷恩在旁幫腔:「事都已到這份兒上,有關先皇陵寢選址之事,明顯倪岳想借題發揮攻擊張侍郎,眼下他行跡敗露,卻反咬一口,攻擊張侍郎為陛下治病乃心懷不軌……分明是想把事情往太子不孝乃至謀逆上引導……加上他選的皇陵地址明顯存在問題,或想壞皇家的風水……此等斑斑劣跡,實乃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下詔獄,乃為更好查清案情,必須得出此下計!」
「好吧,那就將倪岳下詔獄吧。」
朱祐樘終於打定了主意,應允後又吩咐道,「不過他始終是朕的先生,如果能不用刑的話,就儘量不用刑,及早把事情調查清楚,還各方一個公道。」
「是。」
覃昌馬上領命。
……
……
懷恩和覃昌一起出來。
覃昌拱手道:「多謝懷公公秉公明斷,在文華殿一番質問,讓那倪岳原形畢露。」
懷恩好奇地問道:「如果沒有文華殿當堂質問,那覃公公你得到有關倪岳的罪狀,是否打算一直藏匿下去,而不拿出來示人呢?」
「這……這怎麼會呢?」
覃昌趕緊為自己解釋,「我只是想多查明些真相……咱總不能因為犯官的一面之詞,便貿然去攻擊一個名聲很好的大臣吧?
「倪岳在朝中的聲望很高,許多人推崇他。」
懷恩問道:「那他明著為太子說話,暗地裡其實是在謀害太子,這麼點兒小事,難道你當時身為司禮監掌印,真沒看出來?」
「確實……不太好判斷。」
覃昌道,「因為從結果來看,當時陛下確實是准了他所請,讓太子於文華殿視事,從結果反推意圖,難道不是應該算他有恩於太子嗎?」
懷恩輕哼道:「這世上奸邪小人,如果都能被人如此讚揚,那恐怕就沒誰願意去當忠臣了。在這件事上,好像那位張侍郎只是秀才出身,看得卻好像比誰都透徹。」
「咳咳……」
覃昌沒想到,剛才明明咱倆合作得還算不錯,甚至得到太子的誇讚,結果轉眼你就跟我唱反調,甚至跑來質問我。
那咱倆到底現在誰官更大?
懷恩道:「要是我執掌東廠,把倪岳看押後,只管將其府上搜查一遍,將有關人等一併拿下,只需三兩天,就能審問出結果。不知覃公公需要幾天呢?」
「我……」
覃昌想說,有必要那麼著急嗎?
難道不應該慢慢細查?
懷恩搖頭輕嘆:「這是太子登基前最後要做的事,也可能是登基後第一件要公之於眾的事,把一個奸邪佞臣的嘴臉揭發出來,同時讓朝中人自覺地歸入清流之列……我覺得,這是一件善舉,定要在最短時間內完成為好。」
「兩天?」
覃昌皺眉徵詢。
「如果你聽我的,一天就能查清楚。」
懷恩笑道,「我絕對不會跟你爭功,一切查案的功勞,都屬於你。我這把老骨頭,回來後從來都不想爭什麼,只願為太子坐穩江山保駕護航,這點你是知道的。」
「對,對。」
覃昌一聽,心下不由一喜。
你幫我出謀劃策,再跟我說這些冷言冷語,那我心裡就舒服一些了。
就怕你啥事不做,一門心思在這裡教訓我,那誰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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