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雞蛋是多金貴的東西,二軍讀書費腦子,這是媽留給二軍補身子的……」
陸二軍跟這具原身的四女兒桂花一樣,都在鎮上讀中學,上初三。
而白蘇的小女兒梅花,也上初一了。
從和平大隊到鎮上中學,有十幾里路。
桂花梅花她們都是寄宿在學校,一個星期回來一次。
陸老婆子偏心得沒邊,要不是梨花她舅定期寄錢票,早不讓桂花梅花去上學了。
白面饅頭和雞蛋只有孫子能吃上,桂花梅花每回去學校,帶的都是野菜糰子,硬得能嗑死人的雜糧窩頭。
陸老大在一旁說教,白蘇聽得心頭火起。
伸手就將陸家父子和春丫碗裡的白面饅頭和雞蛋拿了,分給梨花姐們幾個「你們大伯和堂哥不愛吃雞蛋白面饅頭,你們多吃點。」
梨花她們懵住了。
白蘇催促「愣著幹什麼?吃啊!」
不顧陸老大震驚的目光,還有陸大軍氣得摔碗的動作,白蘇動手將雞蛋剝了,又擱回梨花她們碗裡。
春丫要來搶,白蘇一根筷子砸過去,眼神能殺人。
「以後誰敢搶梨花她們一口吃的,老娘砍死她!」
嬸子這是瘋了吧?
見筷子插進桌縫裡,還在搖晃。
想到她發瘋拿鐮刀砍人的勁兒,陸家父子和春丫臉都氣黑了,不敢輕舉妄動。
梨花她們就著白粥,吃完了碗裡的饅頭和雞蛋,打著飽嗝去上工了,白蘇這才舀一碗粥笑吟吟起身。
「我吃飽了!」
「我去給媽餵粥,好好孝敬咱媽。」
白蘇一離開,被嚇壞的春丫終於回過神來。
「嬸子,這是被鬼附身了吧?」
「瞎說啥?回頭她去告狀,說你搞封建迷信,得跟你奶和媽一樣被抓去大隊打穀場。」
陸老大覺得白蘇這是被逼急了!
跟隊上人說的那樣,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這是為了梨花被賣的事兒,跟他們徹底撕破了臉皮。
弟妹存著過繼他家大軍的心思,從來能拿捏她的只有大軍。
陸老大看向他兒子陸大軍,沒吃到白面饅頭的陸大軍氣急敗壞就著鹹菜下白粥「等著吧,看她硬氣到什麼時候?」
春丫總覺得她嬸子是見了鬼,從昨天知道要賣梨花,她像變了一個人。
「我咋覺得心裡不怎麼踏實?嬸子還說要孝敬奶……」
春丫話沒說完,屋子裡傳來了陸老婆子的尖叫聲。
陸家父子衝進屋,看到陸老婆子已經從床上滾落在地,身上沾著粥渣子,手還指著柜子直抖,而白蘇氣定神閒砸開了櫃門,從柜子暗格里掏出一疊錢票。
家裡的錢是留著給大軍娶媳婦兒的。
這下陸大軍父子沉不住氣了,撲向白蘇。
白蘇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從他們撲過來的縫隙挪步一下躥出屋,跑出屋門後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
「好痛,你們別打我!不給媽和嫂子抓藥,她們身子骨哪能好起來?」
陸大軍父子追上來,白蘇乾脆抱頭蹲地一身發抖「你們說大隊社員們下手太狠,要讓他們賠醫藥費,那咋行呢?」
「媽和嫂子那是犯錯接受思想教育!」
「咱大隊的社員們都是好人,可沒下過重手,媽和嫂子自個滾下床摔著了,我得給她們抓藥。」
「大軍吶!嬸子知道這錢是留著給你娶媳婦兒的。」
「但你奶和媽滾下床傷著了,不給抓藥咋行?」
「這錢先給你奶和媽抓藥,等回頭梨花她舅寄了錢回來,嬸子再攢給你娶媳婦兒。」
吃過早飯這會兒正是上工的時候,陸家離村里小道近,不時有人往來。
白蘇這一喊,又瞧見陸家父子追她,隊上路過的全頓住步子擠在屋門口,對著陸家父子七嘴八舌數落開了。
「你看,陸家的這是還想訛咱們呢?」
「自己媳婦和老子娘滾下床摔著了,想賴在咱們頭上,心眼咋這麼壞?」
「昨天才受過思想教育,今天陸大軍父子又打人了!這是思想覺悟還不夠。」
「大軍以前瞧著是個好的,咋這麼不孝?梨花娘還是太老實了,她婆婆和嫂子這麼對她,她還想著拿錢給她們抓藥。」
「京城來的趙知青,人長得多好看,要我就看不上陸大軍這種人模狗樣的。」
「回頭得跟趙知青好好說說,陸家這樣的人家嫁不得……」
仿佛被掐住了命運的咽喉!
陸大軍父子被隊上的人再一次指指點點,還聽到有人要去大隊長那兒告狀,讓他家繼續接受思想教育,還會勸趙知青別嫁進陸家。
他們父子倆硬生生止住了步子,不敢搶錢了,也不敢動白蘇一根手指頭。
吃了好大一記悶虧,兩父子鐵青著臉下地賺工分去了。
而白蘇拿著從陸婆子那兒搜來的幾十元錢票,順上一早藏起來的白面饅頭和煮雞蛋,用紙包上了陸老婆子給她灌牛藥留下的藥渣子,丟下屋裡頭躺著的兩個,拎著籃子往鎮上公社方向走。
才走了一會兒,拐到大路上,後邊傳來拖拉機突突突噠噠噠的聲音。
白蘇往路邊避,拖拉機在身邊停下來。
昨天幫她掄婆婆和嫂子下坎坡的年輕後生,扶著拖拉機把手,嘴上叼著一截乾草。
「喲,嬸子,這麼巧,你這是要去鎮上公社?」
白蘇點點頭,年輕後生招呼她「大隊長讓我開上拖拉機,去鎮上公社接人,你上來,我順路搭你一程。」
昨天鬧得雞飛狗跳,順利將陸家婆媳抓去教育,多虧了這個年輕後生。
是他甩秧苗擔子將陸老婆子和她大兒媳婦掄下坡坎,又是他幫著在大隊長面前說話,誇大隊長是人民的好幹部。
她這才能砍完陸家婆媳,將她們送去大隊打穀場。
白蘇上了拖拉機,跟他搭話「小伙子,昨天那事兒多虧有你。」
「嬸子跟我客氣啥?嬸子是不是忘了我是哪個?」
他一邊開著拖拉機,一邊跟白蘇嘮嗑「我是賀家那個小子,賀岩,就是大隊衛生所,嬸子娘家旁邊那戶人家,以前白大爺在時,沒少給我娘上山找草藥,我也沒幫什麼忙,只在大隊長面前說了句實在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