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岩,賀岩,你等等!」
「我們要搭拖拉機!」
拖拉機突突突噠噠噠,賀岩他聽不見。
聽見了也只當有狗吠。
拖拉機絕塵而去,追在後面的陸大軍吃了一鼻子灰,氣得跳腳「奶,嬸子在賀岩開的拖拉機上。」
「那個黑心肝的毒婦,生不出兒子的賠錢貨,等回家我讓她好看。」
「哪家的媳婦像她那樣,將婆婆嫂子告到公社抓起來的?」
「她還將藥渣子拿去公社告狀,害大軍你媽被送去農場改造。」
一身傷還被關了幾天,差點去掉半條命。
陸老婆子咽不下這口氣「好女婿,你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你得替媽出這口氣。」
陸大軍的姑姑陸秋霜看一眼她男人。
扶著陸老婆子的塌鼻子男人點頭應下「二嫂這回太不像話了,媽你放心,我給你撐腰……」
陸秋霜將她媽扶上自行車后座,讓她男人推著往隊上走,賀岩開著拖拉機已經帶著白蘇走了好遠。
一開始上拖拉機,白蘇還沒瞧見後邊那幾個。
聽到陸大軍在喊,坐在拖拉機上的白蘇,才看到扶著陸老婆子,想來追拖拉機的人。
瞧見陸大軍吃灰的倒霉樣,白蘇忍不住脫口而出「好小子,你真是蔫兒壞。」
賀岩有些緊張,生怕在未來丈母娘面前表現不好。
白蘇一拍他的肩膀,笑得不行「壞得真好,嬸子喜歡。」
「看他們一家那倒霉催的樣子!」
賀岩這下放心了,原來嬸子是覺得解氣。
他提醒白蘇「嬸子,我守在公社門口見她們從派出所出來,沒瞧見陸大軍他娘。」
「公安那邊不肯放人唄!」
白蘇告訴賀岩「當初我來公社告狀,知道梨花那事兒關不了她們幾天,也就是為了分家讓她們雞飛狗跳。」
「被她們欺負狠了,總得讓她們吃上一壺,所以我將她們給我餵牛藥倒屋後那藥渣子捎上了。」
「梨花的事兒她們能順利脫身,那藥渣子的事兒總糊弄不過去吧?」
「看樣子,是陸老婆子為了脫身,一口咬定給我餵藥的人是陸大軍他娘。」
「灌牛藥害人,怎麼也要送去農場勞改幾個月。」
白蘇冷笑「陸大軍那幾個舅舅難道是擺設不成?有他們來鬧的時候。」
禍水東引啊!
他嬸子太高明了。
賀岩總覺得,一個鄉下婦人不該有這種見識。
何況,她嬸子以前還不顯山不露水的。
賀岩感覺有些不對勁。
但想著也只有這樣的嬸子,才不會看低他,願意讓梨花跟他對處象。
這在以前他來說,頂著一個成分,是想也不敢想的。
賀岩很感激白蘇「嬸子,你太厲害了!」
「我家屋檐下那堆柴火,都是你打的吧,堆滿了。」
賀岩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
白蘇笑他「你小子有些害羞啊,那天我在灶房跟荷花說話,你來送碗聽到了,這兩天一直躲著我和梨花。」
「梨花妹子也害羞,她臉皮薄。」
賀岩老臉一紅,等拖拉機開到隊上,他喊白蘇「嬸子,你將帆布袋子裡的東西拿上,是我托人在縣城買的布,你和梨花妹子一人做一身衣服。」
白蘇將帆布袋子拎回家打開,裡面除了賀岩說的布,還有核桃酥、雞蛋糕和餅乾,麥乳精,以及魚肝油。
核桃酥和餅乾什麼的,在供銷社能買到,補身子的麥乳精和魚肝油有票也難弄到。
他這一買還是幾瓶。
是從黑市弄到手的吧?
賀家小子這是跟她交底了!
從她成了梨花她們幾個的媽,她也沒做什麼,一直是賀岩在幫她。
只應下了他跟梨花處對象的事兒,他就敢將心給掏出來,亮出底牌來告訴她,以後會讓她和梨花過上好日子,白蘇多少有點觸動。
賀岩對她們好,她也要記著這個未來女婿的好。
她那兒還留了些布,回頭也給賀岩做一身衣裳。
梨花縫衣服的手藝不錯,家裡買下的布,是梨花一針一線縫上的衣裳。
白蘇這才會在分家時,打上了縫紉機的主意。
只留了些桃酥和餅乾,讓女兒們解解饞,白蘇將軟和的雞蛋糕,還有補身子的麥乳精魚肝油全拿著,上了隔壁賀岩家。
「柳姐姐,你在家嗎?」
因為跟娘家是隔壁,白蘇記得賀岩媽比她大個幾歲,那時候她在娘家還沒嫁人,賀岩的爹叫她,都是喊柳兒柳兒。
賀家的這個媳婦,是賀岩爹在海市上學時,從大城市帶回來的。
聽說是娘家遭難,才跟著賀岩爹嫁來這兒安家落戶了。
人長得白白淨淨,如弱柳扶風,白蘇沒嫁人那會兒很喜歡偷瞧她,覺得她是最好看的女人。
賀岩有這個長相,其實是繼承了她媽的基因。
白蘇聽到屋子裡有咳嗽聲,拎著東西走進廂房,瞧見了臥在榻上一臉病容的人。
五官還是那麼好看,但被病痛折磨得膚色寡白,精神不濟。
看清楚走進來的是白蘇,她掙扎著想爬起來。
白蘇見她咳得厲害,忙上前扶著她,讓她靠在床頭。
賀岩媽虛弱的笑了笑「妹妹,賀岩那孩子,說你搬回娘家住了,我該去串門的,可惜這身子不爭氣。」
「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不講這些虛禮。」
白蘇將拎的東西擱在桌上,給她沖了一杯麥乳精「賀岩是個孝順的小子,這些都是他讓捎回來,給你補身子的。」
半杯麥乳精喝下去,潤了潤嗓子,賀岩媽覺得好多了。
她沖白蘇溫和的笑「妹妹你騙人,這麥乳精魚肝油,是我讓他買給你和梨花的,你又全給拿來了,我還讓他扯些布給你們做身衣裳。」
原來這些東西是賀岩媽讓買給她們的?
大概是賀岩說了她答應他跟梨花處對象的事兒,這個躺病床上的人,已經開始操心對兒媳婦好了,還要賀岩孝順她。
白蘇哭笑不得「你身子虛,該多吃這些補補身子。」
「你又咳又喘的,我給你號個脈吧!」
白蘇將手指搭上她的脈搏,替她號了個脈。
等將手放開時,賀岩媽沖她笑「妹子你別費心了,我這是老毛病,每年要咳幾個月,咳得厲害還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