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Martius的暴動(下)
「驅逐自然人暴政!調整者獨立永存!!!」
「調整者獨立建國!自然人滾出!!!」
「我們要完整主權!拒絕理事國暴政統治!!!」
……
男人與女人,工人與學生,老人與少年——每一個參與遊行的人們都撕心裂肺地吶喊著他們的訴求,歪歪扭扭的寫著標語的橫幅,破破爛爛的畫著荒唐圖案的旗幟……調整者,這個自詡用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中的每一件事的民族,如今卻每個人都如同瘋癲的狂信徒。
迎著洶湧而來的人群,來自M5基地的車隊終於停下了他們的腳步,四輛坦克在寬闊的主路上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向前方。
「老爹,他們是不是都瘋了?」「怒女士」的車廂內,坐在科利爾旁邊的南頓中士一邊用主炮的瞄準鏡看著不遠處那黑壓壓的人群,一邊用另一條閒暇的胳膊肘頂了頂身邊的車長兼頂頭上司。
「瘋了,當然瘋了。這年頭有幾個正常人?」科利爾用牙齒狠狠地咬碎嘴裡的果汁硬糖,為了追求米克朗小姐,他剛剛戒了煙,在這種原本只要一支煙就能平靜下來的情況中,他只能拼了命地將水果糖丟進嘴裡,模樣活像一個嗑藥的癮君子。
或許相比於肺癌,我可能更容易死在糖尿病上。
牙齒咯吱咯吱地嚼著糖渣,科利爾心裡免不得這樣想到,不過他還是努力地頂了頂心神,取下了掛在身邊的通話筒,打開開關,湊到嘴邊來吹了吹。
「所有的鬥牛士注意,下面我部將向前方的暴動人群發射催淚彈以嘗試驅散。」科利爾一邊說著一邊激活了自己面前觸屏上的某一項目,炮塔上的榴彈發射筒和重機槍都是可以遙控的,而控制權也正是在他這個車長手中。
「我們將在十秒後發射催淚彈,在煙霧升起之後,我會派出一輛坦克與一輛野馬去援護東南方向十字路口處的B排A班,」科利爾轉頭看向了身後,似乎能夠透過鬥牛士的車體裝甲看到後邊的那輛野馬吉普一樣,「小刀,這支分隊就交給你來指揮了,你沒問題吧。」
「放心吧,老爹,我辦事你放心。」帶著明顯東亞口音的英語在頻道中響起,說話的人正是躲在四輛坦克後,坐在那輛野馬吉普副駕駛位置上的B排排長渡邊中尉,回話的時候他正有些無聊地用一塊白毛巾擦拭著自己手裡那支KG9步槍——這是一種打56mm口徑標準步槍彈的無托步槍,也是大西洋聯邦軍如今使用的制式步槍。
「倒數五個數……三、二、一,發射!」隨著科利爾一聲令下,十幾道拉著白色尾跡的發煙筒劃著名弧線被拋射出去,四散落入最前方的那一大片人群中去,噴著出的刺鼻的催淚氣體四處開花,剎那間遊行隊伍的行進就停了下來,而隊伍前排也很快就被催淚煙霧給覆蓋了起來,吶喊與叫囂變成了謾罵、哭泣與劇烈的咳嗽,
「二號車,你跟著小刀的野馬。」科利爾隨即抓緊趁著這個遊行者們混亂的空檔把分隊的人選與任務都安排了下去,「分隊在前去救援A班之後,不必再返回集合,直接沿著道路回到契爾年科大橋,並爭取在一個小時內完成這項任務。」
「明白!」「是!」
渡邊中尉以及二號車「伊扎里斯」的車長凱上士同時在頻道中應和了一聲,B班的那輛野馬吉普就猛踩著油門後邊躥了出去,拐著彎向著附近那條橫貫夏伯陽路的環線沖了過去,「伊扎里斯」緊隨其後,兩輛車子趕在煙霧消散之前就消失在了拐角的另一邊。
教堂的鐘樓內,李斯特正默默地注視著窗外,升騰而起的白煙遮蔽了道路上的遊行隊伍,那刺鼻的味道就算是在這裡也能聞到一些。
前方的人已經停滯不前,而後方的人卻還在推進,越來越多的人都擠進了那個乳白色的煙團之中,這不由得讓站在李斯特身後的維克托再次擔心地皺起了眉頭。
「李斯特同志,還不需要我們出手嗎?」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道。就算是他不在現場也清楚得很,這種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的情況下,如果只是擠擠倒不算什麼,但一旦發生了嚴重的踩踏事故,那根本不需要自然人的戰爭機器動手,民眾們自己就會損失慘重。
「『敵不動,我不動,敵要動,我先動』,這是我最為佩服的古代軍事思想家的著作中闡述的戰場真理,」李斯特搖了搖頭拒絕了屬下的請求,不過隨即又是話鋒一轉,「不過同志們現在可以帶著裝備進入預備位置了,只是什麼時候介入進去,還要等我給你發去信號才行……小心些,不要讓自然人的無人機發現了。」
「明白!」身後的維克托敬了個禮,轉身跑下了鐘樓,而李斯特則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緊盯著那幾輛依舊停靠在距離遊行隊伍不遠處的戰車,就仿佛他能透過那層厚厚的裝甲看到裡邊的人似的。
「明明是落後的種族,卻宛如吾等脖頸上的枷鎖……」男人壓了壓自己腦袋上奔尼帽的帽檐,「但強者又怎麼可能甘願被弱者砍下頭顱?這道枷鎖終究會被砸斷,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作為整個Martius市黃道同盟黨的領導人物,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絕對是一個稱職的人選,黃道同盟黨內絕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在Martius市這種理事國暴政高壓最為嚴峻的地區發展出一個足足涵蓋700多名黨員的黨委會,尤其是在Martius黨委會的名下還有一支由黨員同預備黨員組成的,人數多達1500人的衝鋒隊。
當然,不可磨滅的,這其中也同樣有著他的妻子艾薩莉亞·玖爾的功勞在其中。這位Martius市工業大亨伊姆萊·玖爾唯一的千金,已經因為某些矛盾與她的父親斷絕了聯繫,同自己的丈夫一起全身心地帶領黃道同盟黨投入到了這一區域內的活動中來。
作為如今黨內為數不多的武裝隊伍,衝鋒隊雖然由各地的黨委領導人負責組建,但最高領導權卻收束在最高層那兩位領袖的手中,現如今在整個Martius市爆發的事件也正是他們一手策劃的,而在這次行動中,李斯特在Martius市衝鋒隊的總指揮權也被其中的一位接管,而他則被下派到了Martius-3A的波拉耶夫區。
在這裡等待著他的除了一道「想辦法帶領衝鋒隊接管M5基地」的命令之外,還有700名全副武裝的衝鋒隊員,這其中有500名來自他麾下的Martius市衝鋒隊,而另外的200名則來自December市,其中一位領袖名下的精英衝鋒隊,是當今黨內最為精銳的武裝力量,沒有之一。
Martius-3內駐紮的是大西洋聯邦海軍陸戰隊第372獨立營,分三部分駐紮在Martius的A端、B端和中樞部,總兵員數988人。
其中駐紮在A端M5基地的是372營的B連,雖然算上基地內的文職人員,總人數也不會超過220人,但卻是372營的五個連隊中唯一一個擁有坦克排的隊伍,其他的連隊配備的重型器械多是配備30mm口逕自動機炮炮塔的蜥蜴式步戰車。
很顯然,這個擁有坦克排的B連一定是在保護著什麼東西。但是在坦克與步戰車的大口徑火炮面前,尤其是對方已經在契爾年科大橋設立了防守陣地的情況下,衝鋒隊雖然擁有幾倍於B連的兵員,也不敢,或者說沒有底氣去正面衝擊契爾年科大橋的防禦陣地。
而針對這種可能會出現的僵局,李斯特給出的破局之法,就是派人在遊行隊伍內鼓動群眾,讓他們圍困了遊行爆發時依舊在市內巡邏的「維和部隊」的一個班,他們掀翻並點燃了這些兵士的裝甲車,再將他們圍在人群最中間,讓他們根本沒有辦法衝破這重重的人海。
事實不出李斯特所料,基地內的自然人駐軍不僅排出了救援隊伍,而且直接動用了坦克排——顯然在全市範圍內的暴動面前,他們也沒有足夠的把握,僅靠幾輛步戰車就能把自己人給撈回來,這種情況下唯有排出己方最強的戰爭機器來壓場才能挽回一點信心。
這樣一來,在對局中幾乎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坦克也就直接暴露在了衝鋒隊已經布置好的包圍圈之中,更不要說他們為了同時保證救援與救援返回後的退路,再一次進行了分兵作戰。
李斯特不知道M5基地內到底有什麼東西讓領袖們如此看重,但僅僅對這次行動本身來說,他抱有足夠的信心。自然人似乎自恃擁有強大的武力,在一些細節方面免不了會放送警惕,他看著坦克車身和炮塔上的那些格柵裝甲就想發笑,難道真的以為自己這邊就只有火箭彈這種落後的反坦克兵器了嗎?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模糊的灰影從附近某處樓頂上拉著白色的尾跡俯衝下來,直接擊中了其中的一輛鬥牛士輕坦!緊接著便是混雜著爆炸火光的黑煙四散沖飛,爆炸產生的衝擊波直接震碎了李斯特面前的玻璃窗,連他本身也被震飛出去拍在了牆上。
「咳咳咳……」劇烈地咳嗽著,李斯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撥開面前升騰的煙塵,一邊用力將幾塊扎在了臉上的玻璃碎片拔出來,也顧不得血流滿面,緊走幾步衝到了窗前,看向了坦克車隊的方向。
只見原本整齊排開的三輛坦克已經被爆炸的衝擊波頂得七扭八歪,被反坦克飛彈擊中的最中間的塗繪著數字372234編號的那輛,飛彈的破甲彈頭灌頂打入,整個炮塔都被掀翻了出來,底盤的大窟窿上正向外冒著濃濃的黑煙,不遠處的地面上還可以看到一個被爆炸甩出去,只剩了短短一截的焦黑身影。
人群中的催淚煙霧也已經被衝擊波清掃了個乾淨,很多靠得太近的遊行者也被爆炸震傷在地上無法爬起,而其他被震倒的遊行者也似乎被嚇呆了,很多人坐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只能拖著屁股向後蹭。
「維克托!你們這是做了什麼!不是讓你等我的信號嗎?!」李斯特氣憤地按下耳側的通訊器問道,但是頻道里除了一絲若隱若現的刺啦刺啦的雜音,似乎什麼也聽不到了,維克托那邊渺無音訊,就像是都睡著了一樣。
「維克托!維克托?你能聽到我講話嗎?!」李斯特再次問了幾句話,卻根本沒有人回應他,他狠狠地將耳朵上的通訊器扯了下來,一把砸在了地上,「媽的,什麼的破玩意兒!」
「放心吧,不是通訊器的問題。」這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冷不丁地在他的身後響了起來。
「誰!」李斯特心裡一驚,剛想要拔槍轉身,對方卻先他一步直接拔走了他腰間的那把手槍,一聲清脆的槍聲就在他身後響了起來,熾熱的子彈穿過他的後頸,打碎了脊椎,從喉結下穿透而出,帶著一蓬暗紅色的血花繼續飛向前方。
「咳咳……你……咳咳咳……」李斯特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頓時被抽空出了身子,他努力地轉過身去,似乎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殺掉了他。
眼前蒙蒙的濃霧中,他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個面色冰冷的栗發女人,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作戰服,左臂上帶著灰色的大西洋聯邦軍袖章,正慢條斯理地拆卸著那把從他這裡收繳過去的手槍。
當她將那把古董級別的佩槍拆成最基礎的零件之後,頭也沒抬地飛起一腳蹬在了李斯特的肚子上,直接將他從破碎的落地窗給踹飛了出去。
「這裡是金絲雀,任務目標已剿滅……」飛在半空中,李斯特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似乎是那個女人匯報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急速地下墜,以及那忽然降下的,奪走了他最後意識的黑色帷幕。
與此同時,在那條混亂不堪的街道上,僅存的兩輛坦克正在緩慢地轉動炮塔,而炮塔頂部的重機槍以及後方步戰車頂部的機炮炮塔,卻已經瞄準了那邊爭先恐後向後跑去的人群。
而後,就是在轟鳴聲下,瀰漫了整條街道的血色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