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Cosmic Holiday（五）
正當胡維安正盯著電腦屏幕仔細地考量著什麼的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忽然從背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小子不錯啊，在約見網友嗎？！」粗獷的聲線在背後響起，讓聞聲的胡維安渾身打了個顫，慢慢地回過頭去，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那個與他同樣裝束，留著一臉斯拉夫人標誌性絡腮鬍的中年男人。
他的左臂上戴著一個V字形臂章，這代表著他小隊隊長的身份。很不巧的是，這個中年人也正是胡維安的頂頭上司——盧科維奇·尼庫萊。
「尼庫萊隊長，」胡維安故作平靜地向他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是從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嗯……」尼庫萊抬起手來捋了捋他下巴上的鬍子，點了點頭道，「大概在你寫我是個『渾身菸酒氣，常常不通人情還十分好色的暴力老頭兒』的時候我就在了。」
「啊……哈……」胡維安臉上的訕笑頓時僵硬了起來，在背後抱怨自己的上司本身就是個危險的行為，更不要說還被他當場給發現了。
「抱歉！隊長我錯了！」胡維安立馬從自己的凳子上彈了起來，深深地向著尼庫萊鞠了一躬，「我不該在背後說您的壞話！更不該用這種過分的話語來形容您！」
「行了行了，我理解你，畢竟我也是從你這時候過來的……」尼庫萊絲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胡維安的肩膀，讓他直起腰來，自己從戰術背心的莢袋中取出一根燒了半截的雪茄點上，深吸了口氣，而後將淡紫色的煙氣全部都噴在了近在咫尺的胡維安的臉上。
「只是背後編排兩句而已，」尼庫萊咬著粗粗的雪茄菸，露出了他那兩排被菸草熏成淡黃色的牙齒，「當初我的隊長也讓我很不滿意，你猜我是怎麼做的？」
「呃……」胡維安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亂猜了一句，「您……揍他了？」
「小子，在軍隊裡揍你的上司是要進軍事法庭的。」尼庫萊將臉湊到胡維安近前，近到那截雪茄燃燒的菸頭都快懟在胡維安的臉上了，「我雖然愛喝點兒酒，酒後的脾氣也很臭，但是我並不是不知道分寸……軍隊裡最忌諱不知分寸的人，你根本沒辦法把後背放心地交給他。」
「所以……」看著胡維安被嚇得有些呆滯的面色，尼庫萊這才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再次向他噴出一口嗆人的濃煙，「我把他女兒【嗶】了，就是他那有著迷人的【嗶】跟【嗶】的漂亮姑娘……當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們的孩子都已經出生了。」
「他沒有任何辦法，他不能破壞親生女兒的家庭，就算當時他手裡正有一把上了膛的手槍，而槍口就頂在他隊伍里最讓他操心的那個混小子的腦袋上。」尼庫萊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門一側，「對，沒錯，就是在這兒，冰涼冰涼的。」
胡維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他似乎知道面前的這個中年人想要說啥了。
「不巧的事情就是，現在我也有了一個時時刻刻讓人惦記的漂亮姑娘，而我手下隊伍里那個最讓我頭疼的小伙子，恐怕也正想著讓我走我岳父的老路……」尼庫萊上下打量了一下胡維安的身板，拍了拍自己的腰間，「不過我不是他，你也不是我，9mm的Glock77，就在這裡，上膛的，沒關保險。我看在你腦門上開個洞剛剛好。」
胡維安梗了梗脖子，嘴硬道：「我跟莎莉是情投意合，雖然那你是她的父親，也沒權利阻攔我們自由相愛！」
「小子，以後說不定是一家人，你可別給我亂扣帽子！」尼庫萊抬手拍了拍胡維安的臉頰，「你要是想跟她談感情，我從來都沒有阻止的意思，你本身條件也不錯，就算是你們說要立馬結婚我都沒有任何意見。」
「但你要是想干點兒老子當年幹過的事兒，或者乾脆就是把她騙到床上，一夜風流過後拍拍屁股走人……」尼庫萊嘴裡用力一吸，讓那雪茄暗紅的菸頭瞬間變得通紅刺眼，然後咧嘴向他一笑，「那你可要小心了，干咱們這個行當，還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暗處打過來的槍子兒，給要了命！」
咕嘟！
胡維安使勁地咽了一口口水，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上司，他了解這個老東西的為人，他這麼跟自己講，那就是準備說到做到了！
「這次的行程里有一站就在Sextilis-6，你要見網友的話，我會給你批假，如果沒什麼好地方玩，你帶人來後台聽演唱會都行……」尼庫萊掃了一眼一旁桌面上的手提電腦，「不過別讓我發現是個女人！我會盯著你們，尤其是盯著你！」
聽到這兒，胡維安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攤了攤手解釋道：「隊長，我那個朋友是個男的，我們是在地表認識的。您就不必擔心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罷了。」
「上帝保佑，最好是這樣。」尼庫萊點了點頭，再次審示了他一會兒，這才伸手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咔塔一聲關上了保險，轉身向外走去。
在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臉來看向身後徹底放鬆下來的胡維安：「維安，你別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作為懲罰，接下來你要在銀風號上掃一個月的廁所，必須要乾淨到你能用舌頭去舔為止！」
「啊？怎麼這樣……」胡維安發出了悲痛的哀嚎聲，緊接著質問尼庫萊道，「隊長你不是說原諒我了嗎？！」
「哼，我說我理解你，可從來都沒說過我原諒你。」尼庫萊勾了勾嘴角，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庫房。
時間緩緩流逝，屬於Sextilis-1的夜色很快便降臨了。
寶藍色的小轎車開進了洋房的前院，停車熄火後，一個滿面疲色，穿著軍綠色工裝的漂亮女人從車子裡下來，挺直身子伸了個懶腰，而後從後備箱裡取出幾袋還冒著熱氣的外賣食品，哼著小曲向房門那邊走去。
「溫妮，雷昂，我回來啦！」剛開門進入玄關，女人就元氣滿滿地向著燈火通明的客廳內大喊了一聲，然而回應她的除了電視機中推銷保健品的女模特，就只剩下了噼里啪啦的打字聲。
客廳一側的電腦前，反戴棒球帽，嘴裡咬著棒棒糖的少年的雙手，正快速地在那隻復古式機械鍵盤上敲打著，那專注是神情就仿佛一位在創造樂譜或是畫作的藝術家，一連串眼花繚亂的代碼在屏幕上如流水一般划過，但少年那對快速左右掃視的眸子似乎並不因此而感到疲倦。
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換下鞋子正準備將手中的飯菜拎到餐廳那邊，但她剛一邁進客廳，神色就是一變，鼻孔靈活地翕張了幾下——一縷誘人的氣息裊裊飄散在屋內的空氣中……那是獨屬於中華料理的芳香！
是誰？是誰在做飯？！溫妮嗎？不可能啊，她也就只會洗個青菜燉個濃湯，這種只有煎炸燜炒等複雜的烹飪方法才能激發出來的香氣，沒理由是她創造出來的……難道是老公他破天荒下廚房了？！可是也沒在外邊看到他的車停在家啊？
這時，廚房的推拉門被人拉開了一道縫隙，那混雜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頓時像海潮一般撲面而來！
「媽？」一個白淨秀氣的少女從廚房裡探出腦袋來，看著那呆愣地站在客廳的工裝女人，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您回來了？今天真是辛苦了！」
「啊？啊！不辛苦，不辛苦……」身著工裝的成熟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楊銘的親姑媽楊彤，如今是Sextilis-1市內一家電池廠的車間主任。
最近廠子裡似乎接到了一筆大訂單，正在加緊生產電池，雖然工廠內已經配備了全自動化生產線，但是最終復檢卻依舊需要人工來做，廠子裡如今已經忙到就連廠長本人都要呆在崗位上跟工人們一起連軸轉，更不要說她這個車間主任了。
不過好在的工廠從不強求工作人員加班，在結束了一天的操勞之後，再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多快要七點鐘了，又接到了老公今晚在市局開會不回家的短訊……除了從回家路上的快餐店捎點晚餐回去解決問題，楊彤似乎並沒有其他的選擇。
然而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她到家的時候，卻發現早已經有人在廚房裡開工了。
雷昂在客廳里搞他的軟體，溫妮也正從廚房裡出來，而廚房內鍋碗瓢盆相互碰撞的聲音卻依舊沒有停止……到底會是誰呢？難道是女兒剛交到的男朋友？就這樣帶到家裡來了？！
「溫妮，廚房裡做飯的是誰？」想到這個可能性的楊彤，臉上的表情快速沉了下來，一邊將手中的快餐袋放在飯桌上，一邊面無表情地問道。
「咦？媽你不知道我哥來咱家了嗎？」溫妮眉頭一皺，疑問道，「難道爸他沒跟你說？」
「你哥？你哪個哥哥？」溫妮的回答讓本打算藉此發揮一下的楊彤感到措手不及，腦子裡快速地划過了數個人影，但是卻一無所獲。
「銘哥嘛！你今早走之前不是還囑咐爸爸去升降機那邊接他的嗎？」溫妮有些擔憂地走上前來，用還有些濕潤的手試探了一下母親的額頭，「老媽……你是不是加班加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