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珠就想起前世入宮之前,父親也這麼拉著她的手叮囑這叮囑那,生怕她在宮裡行事踏錯會遭罪。但這輩子不會了,她在心裡答應過李重明,也答應過自己,絕不入宮!
華珠對年政遠、大夫人行了一禮,又與年希珠說了會悄悄話,然後準備上車,這時,倪氏邁著小碎步走來了。
倪氏將手裡的包袱遞給華珠,深深地看了華珠一眼,又緊了緊拿著包袱的手,笑道:「我為二妹做了兩套衣裳,二妹天冷了記得保暖。」
華珠謝過倪氏,帶著巧兒、秀雲與香荷上了後邊那輛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了年府,須臾,便消失在了巷口。
他們走水路,往南而行。
巧兒三人從未出過遠門,顯得異常興奮,也不得女兒家的矜持,時不時掀開帘子的一角朝外瞄,若碰上新奇的,便會三顆腦袋擠在一起,一圖看個究竟。
「喂,你們看,那就是有厲鬼出沒的凶宅!」秀雲指著前方的一處燒得只剩大致輪廓的廢墟說道。
巧兒與香荷爭先恐後地瞄了瞄,異口同聲問:「什麼凶宅?」
秀雲神秘兮兮道:「每天半夜都會有小孩和女人在那兒哭的凶宅啊!我聽村裡的老人說,原先那裡是一處特別漂亮的院子,種滿了蘭花,一年四季都有蝴蝶飛來飛去,然後突然有一天起了大火,把裡面的人都燒死了。好像有二三十口呢,男女老少都有!但女人和孩子陰氣重,這麼多年了都沒投胎轉世,專門留在宅子裡哭魂,誰要是不小心跑進去了,就會和他們一樣,全都變成燒死鬼!」
即便是白天,巧兒與香荷也齊齊嚇變了臉色!
華珠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頁書,她和廖子承看起來像燒死鬼麼?
思量間,一陣爽朗的笑聲自前方傳來,緊接著,是顏博興奮的話音:「哈哈!廖賢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你!看你樣子是準備出遠門,也走水路嗎?」
「嗯,父親生前的朋友有間私塾,請我去授課,我答應了。」依舊是那閒適的,雲淡風輕的口吻,能讓人聽著便知他此時的表情有多淡然。
顏博又問:「不知是哪裡的私塾?」
「琅琊。」
顏博簡直要開心壞了,這次他來琅琊,一半是為了華珠,另一半可就是為了廖子承!但上回無論他怎麼開口,廖子承都不同意幫忙。雖說現在廖子承也沒答應什麼,但至少他也要去琅琊,只要自己把死纏爛打的功夫再發揮得淋漓盡致一點,相信或多或少能從他那兒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一念至此,顏博非常熱情把這位建陽人口中的「棺材子」迎上了馬車,並拿出最好的茶與點心招待對方,不知想到什麼,忙解釋道:「放心吧,這套茶具是新的,我都還沒用過呢。」
廖子承神色淡淡地坐下。
顏博開始打量對方,認識廖子承多年,每次看都覺得比上一次更養眼,女人覺得俊美到極致的男人不算多,但絕對不少,可連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心臟狂跳的,於千萬之中也不一定能找出一個。
顏博趕緊灌下一口涼水,太他娘的禍國了!這樣貌,怕是只有那世子表弟才能與他平分秋色。
為掩飾尷尬,顏博挑開窗簾,問道:「我剛看你是從那座凶宅里走出來的,你去那兒幹嘛?」
廖子承如玉精緻的手指捏起杯蓋,面無表情道:「很久以前在那丟了個東西,想找回來。」
顏博聞言眼眸一瞪,「別告訴我你以前經常去啊?你一個人不怕鬼嗎?」
「不是一個人。」廖子承只回答了第二個問題。
「還有誰?」顏博追問,但這回,廖子承不吱聲了。對廖子承的無禮,顏博見怪不怪,但其實在顏博的印象中,廖子承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孤冷,廖大人在世時,廖子承是很愛笑的,特別是對著華珠,那能笑上一個時辰。但現在,顏博已經無法從廖子承的臉上看到一絲笑容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良久,久到顏博以為廖子承已經忘了剛剛的問題時,卻破天荒地聽到一聲冷笑,繼而是一句長長的呢喃,「又軟又小又愛發脾氣,還懶,走幾步就要抱。」
又軟又小又愛發脾氣?還總要廖子承抱?怎麼聽著不太像個人呢?因為廖子承絕對不會抱別人,他有十分嚴重的潔癖。顏博就想到了被廖子承埋在別院的小黑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是它呀!看來,它蠻黏糊你的,難怪你執意要厚葬它了。」
廖子承端起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還總偷親我,以為我不知道。」
噗——
另一輛馬車內,華珠再也忍不住,一口茶水全部噴了出來……
經過幾天的長途跋涉,終於抵達了琅琊。
馬車駛入了顏府的二進門,顏博神色激動,似乎有什麼急事,吩咐丫鬟帶華珠去福壽院給老太太請安,自己則拉著廖子承奔向了花廳。
比起福建的溫暖宜人,琅琊的溫度可謂低了太多,但正是這種北方的低溫,讓華珠滋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那些本以為消失在記憶深處的過往,又一幕幕地在腦海里翻滾了起來。
前世她從張縣丞那兒得來選秀資格後,也在顏家住了一段時間。大夫人的意思很明顯,希望她能先在顏家見見世面。而顏家在吃穿用度上的確不曾短過她,卻也沒有十分用心地教導她,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縣丞庶女,入了宮能有多少把握獲得皇帝的歡心?她當時怎麼就沒看出來,顏家從一開始就把她當做了一枚可有可無的棄子呢?
是啊,她們顏家看中的,從來都是那位才貌俱佳的淑女,她要星星,他們不給月亮;她要鱘魚,他們不剁熊掌。上至老太太,下至粗使僕婦,無不對她翹指讚揚。就連自己,也被她溫柔的性格深深吸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