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織來到梨城這兩晚,雖跟商鶴行同住,但還沒有無拘到敢跟他同睡一張床。
以前的親密對她來說始終是以前。
儘管現在她對商鶴行再熟悉、再依賴,但實在沒法做到像以前那樣,跟他親密無間到睡一張床上。
所以兩人住的這間屋子,特意放了兩張床。
現在才晚上八點半,離天黑尚早,溫織白天在外面待夠了,這個點兒太不想出門,商鶴行說:「那就不出去,就這樣安安靜靜坐會兒,我陪你聊聊天。」
溫織以為他隨口這樣說。
哪知他是認真的,當真就陪著她在屋裡坐了許久,也聊了許久。
不過都不是那些嚴肅的話題。
只是一些較輕鬆愉悅的過往。
兩人就這樣聊到了九點半,有人送來現烤的羊肉串,撒滿了孜然的羊肉串給溫織香迷糊了,但她晚上吃太飽了不怎麼嘴饞,就只吃了一串,剩下的商鶴行也不想吃,就讓人拿走了。
話題聊回來,商鶴行看著正在擦嘴的溫織,問道她:「還要回海市嗎?」
溫織放下紙巾:「要回的。」
商鶴行沒有生氣,並尊重她的決定,只說:「等忙完這邊,我陪你一起回去。」
溫織忽然望向他:「可是年潯說,我只能待三天,這是我離開海市之前答應他的期限。」
也就是明晚,她就得離開梨城回海市。
商鶴行沉默了一瞬,然後說道:「好。」
溫織問:「是不是不放心?」
「你去另一個男人身邊,你讓我如何放心?」商鶴行的尾音上揚,微斂著眸光看她。
溫織想說,她回去治療好了,就能想起兩人曾經的過往。
可又怕不能完全想起來,讓他失望。
算了,還是先不說,到時候來給他一個驚喜。
此時已將近十點,天色暗下來,溫織抬手打了個哈欠,臉色肉眼可見的睏倦。
商鶴行說:「你先去睡。」
「好,你也早點睡。」溫織起身穿過前屋。
撩起帘子,後面便是一間更大的臥室。
裡面放了兩張床,間距還隔了很遠。
溫織剛躺下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商鶴行接了一通電話。
幾分鐘後,商鶴行拿起外套披上,撩開帘子對溫織說:「我去外婆那邊一趟,你早點睡,不用亮燈等我回來。」
溫織應承:「知道了。」
隨後商鶴行便離開了屋子。
他一走,偌大的屋內變得更加安靜。溫織原本困得不行,現在商鶴行走了,她反而睡不著了,也許是沒他在屋內,心裡始終不踏實。
她翻身下床去找手機,因為不知道商鶴行什麼時候回來,也只有玩手機能打發打發時間。
但白天什麼時候玩過手機她已經忘了,所以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手機。
她在屋裡來來地回回走動,最後找到了商鶴行床上。
一掀開枕頭,溫織赫然愣住:「……我的珠串怎麼會在這裡?」
她立即看自己的手腕。
然而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並沒有丟失,還好端端的在她腕上。
可為什麼商鶴行的枕頭下,會有一串跟她手腕上一模一樣的佛珠?
為了確定自己沒有看岔眼,溫織丟開枕頭,拿起了那串佛珠。
一番仔細辨認後,溫織的表情變得極其複雜。
幾乎一模一樣!
如果她手上這串佛珠丟失了,那她一定會把這串佛珠認成自己丟失的,可偏偏她手上這串佛珠還在……
「他枕頭下邊怎麼會有一串跟我手上一模一樣的珠子呢?」溫織自言自語,疑惑呢喃著,這時她餘光忽然瞥見被自己忽視的另一件東西。
是枕頭下,原本和佛珠放在一起的一個平安福。
剛才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串佛珠上,拿起佛珠後,自然而然忽略掉了佛珠旁邊的平安福。
她將平安福拿起來,指腹輕輕摩挲邊緣:「好精緻啊。」
一看外邊這一層布料上的花紋,就是親手繡的,而且繡得很用心。
平安福和佛珠都放在商鶴行枕頭下,必然都是他的物品。
只出於對兩串佛珠一樣的好奇心驅使,溫織將佛珠和平安福都拿回了自己床上。
現在商鶴行還沒回來,溫織沒處解惑,也只能等他回來才問過他才知道。
她將床頭的燈打開,再將兩串佛珠舉起對著光細看。
可惜還是看不出所以然來。
不過她這個人有耐心研究。
多看看總能看出不一樣。
不知不覺已經熬到了深夜十二點,溫織眼睛都熬紅了,也就看出來兩串珠子的上面的紋理不太一樣。偏偏這個時候困意又來得洶湧,眼皮兒一直打架,她撐不住,只好先睡下。
她睡得太快了,忘了兩串佛珠都戴在自己腕上沒取下來,手臂還壓住了平安福的一角。
夜很長。
溫織睡得不是很沉,迷迷糊糊墜入了一個夢境裡。
她睜開眼,面前站著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身著一襲月牙白旗袍,頭髮高高挽起,那張小巧的臉上五官非常立體,尤其是那雙眉眼,眼窩偏深一些,鼻樑高挺得像混血兒。
這眉眼,讓溫織感到極其熟悉,像……
「湘映。」
一道喊聲從溫織身後方傳來,溫織循聲回頭,看到一個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模樣生得十分俊朗,他面上帶笑,徑直朝溫織走來。
「喂喂餵你幹嘛?你——!」溫織連連後退,並不停擺手示意男人,趕快停下腳步。
然而讓溫織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朝她走來的這個男人,竟然直直穿過了她的身體!
溫織嚇得失聲尖叫,等她回過神來,男人已經穿過她的身體,牽著那個漂亮女人走遠了。
溫織怔怔看著那兩道身影:「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誰?難道我一覺猝死了嗎?」
聽說,只有人死後的靈魂,能被任何物體穿過身體。
剛才那個男人,就穿過了她的身體。
而且,他們好像看不見她。
「不會的……」這肯定是夢。
溫織揣著滿心好奇,迅速跟了上去,這一路出來她才發現,自己剛才是在別人家裡。而頭上方的匾額寫著商宅。
這裡竟然是……商家。
「來,當心頭。」台階下的車門外,男人貼心將手放在車頂,避免女人碰到頭。
女人扶著男人的手臂,彎腰上車。
隨後男人也坐進了車裡。
眼看車門就要關上,溫織身體快過腦子,快速飛奔過去:「等等……」
車門關上剎那,溫織也順利坐進了車裡。
「呼,好險~」差點就沒上得來。
后座寬敞,但兩人分別坐了兩邊,溫織的身體重迭在男人身體裡。
她很不自在,可又沒法讓自己真的存在,因為無論她怎麼動,發出怎樣的動靜,似乎都只是一縷魂,沒人能看得見她。
「湘映,你跟重小姐不是前兩天才聚了,怎麼她又找你?」男人問道。
韓湘映戴上與這身旗袍相配的蕾絲手套,清揚婉轉的聲音說道:「婉英失戀了,我去安慰安慰她。」
「重小姐不是說自己單身麼。」男人接了一句。
韓湘映忽然偏頭看向男人:「紀周,你聽誰說的婉英單身?」
商紀周忽地一愣:「不是……」
韓湘映挑眉,略深的眼眸凝著疑惑:「不是什麼?」
商紀周那張俊臉上有些許失態:「沒什麼。」
韓湘映垂下眼帘,仔細整理著手套上的花邊,輕聲說了句:「紀周,要不等會兒見著婉英,你替我說上兩句安慰的話,失戀這種事情,傷心傷肺,也不是什么小事。」
「我說?」商紀周笑著道:「湘映你可別拿我打趣,我這個人從來不會安慰別人,但我老婆除外。」
韓湘映彎了彎唇角,便也沒多想。
溫織在旁邊聽得腦瓜疼,是真的頭疼欲裂那種疼。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先生,太太,到了。」
前方傳來司機的聲音。
隨著自動車門打開,韓湘映先下車,隨後商紀周跟著下車。
溫織忍著頭痛一起下車。
當她抬頭,望向眼前的徽派建築,她回過神時,韓湘映已挽著商紀周的手並行進去。
溫織不想再跟著,奈何她的身體就跟不聽使喚似的,立馬跟著追了進去。
有侍者前來迎接,韓湘映問道:「婉英她人呢?」
侍者說:「重小姐在荷花池邊的涼亭里。」
韓湘映問起:「還有別人來嗎?」
「三少也在。」侍者回。
跟在韓湘映身側的商紀周問道:「我三弟也在?」
侍者點點頭。
「帶路吧。」韓湘映淡淡開腔。
侍者抻手:「兩位這邊跟我來。」
偌大山莊隱匿在白市最不起眼的郊外,環山而建。從外到里是很大多富人都喜歡的徽派青磚白瓦,來這裡的人,享受的是格調。
平日裡只要相約,重婉英與韓湘映便常來此處,今天亦是。
溫織一邊跟著,一邊留意著周圍,直到她聽見有人忽然喊了一聲——
「重小姐,你可別想不開啊。」
聽到這聲音,溫織一個激靈回過神,此時韓湘映已經朝著亭子那邊急匆匆走了過去。
「婉英!」
「婉英!」
韓湘映滿臉擔心,生怕晚一步就來不及阻止重婉英做傻事。
商紀周則是不緊不慢走在了後邊。
溫織也跟了過去,前邊擋著一個男人,溫織直接從男人身體裡穿過去。
可惜,她沒能看到那位要尋短見的重婉英長什麼樣,因為她現在撲正在韓湘映懷裡哭得肝腸寸斷。
「湘映,為什麼我付出了那麼多,還是換不來他的真心?」
「我比任何人都愛他,這個世界沒有比我更愛他的女人。」
「湘映,你說是不是我哪裡還不夠好啊?還是我不夠漂亮嗎?」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韓湘映輕輕拍著重婉英的後肩胛:「你很好,你也很漂亮,是他看不見你的好,因此錯過了最好你,這是他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