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說——
生命在面對極度危險的剎那,偶爾會超越時間的限制,看到自己記憶中所藏的一切過去。🐤💝 ❻9Ŝ卄υЖ.ℂㄖм ♤♟
這句話是對的。
當那滴血落下來的時候,柳平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直到最終的那一刻——
那是承平一百八十一年。
萬仞平原。
術法飛搖,刀劍亂鳴,血光亂世。
喊殺聲連綿不斷。
人族與妖魔的決戰正逐漸進入白熱化。
某一刻。
妖魔們齊齊爆發出震動天地的嚎叫聲,響徹整個戰場。
眾人族修士心有所感,不禁轉頭望去——
卻見幾股洶湧的妖魔大軍突入人族主將營地之中。
直搗黃龍!
這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眼看連主將營地的旗幟都已搖搖欲墜。
「快來救主營——」
有人高聲呼喚。
咚!咚!咚!咚!咚!
戰鼓聲急如驟雨,從人族主營之中響起,傳遍整個戰場,向所有修行者們發出了求救。
營地四周的修行者們拼死抵擋,形勢卻岌岌可危。
眾修行者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整場戰役分勝負的時刻到了!
人族的命運懸於一線!!!
同一時刻。
戰場外,天空深處,層層白雲之上。
一名閉著雙眼的男子站在雲端,面前漂浮著一朵小白花。
男子伸出一隻手,輕輕扯著花瓣。
「不救他,他死。」
「救他,我死。」
「不救他,他死。」
「救他,我會死。」
男子每念叨一句,便扯下一片花瓣,任其隨風飄去。
終於。
最後一片花瓣被他扯下來。
「不救他,讓他去死——看來天意如此。」
男子將這片花瓣握在手中,長長的鬆了口氣。
他隨手一揮,打開一條通道就要鑽進去。
突然。
大地上傳來聲震如雷的戰鼓聲,無數道驚呼嘶喊聲隨之響起:
「主將危險!」
「它們攻進了主將營!」
「完了,我們完了。♘♞ ➅➈ş𝐇𝔲𝓧.ⒸOм 🍮🎄」
「防線已經崩潰!」
「快來人,誰來救救我們!」
「救主將啊!」
男子身形一頓,俯身朝雲下望去。
主將營地中屍橫遍野,還在抵抗的修士們已經越來越少了。
人族兵敗如山倒。
男子靜靜看著,面上露出難忍之色,喃喃道:
「師父……」
這時鼓聲已殘。
男子取出一片薄如蟬翼的白玉面具戴在臉上。
只見他身形一振,整個人化作一抹迅若閃電的靈芒,穿過重重疊疊的雲層,朝天空之下俯衝而去。
半空中,層層妖魔立刻有所感應。
它們朝著那道光衝上去——
卻聽那光中傳來男修的怒喝聲:
「擋我者死!」
霎時間,他身側現出一團一團的黑霧。
黑霧漫天。
一名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修士從霧中出現,紛紛迎上了那些妖魔。
趁這時,那抹靈芒如游龍一般,迅速穿透天羅地網,從遠空驟然襲來,落在剛剛陷落的人族營地之中。
轟!!!
無數妖魔被震飛出去。
流光散盡。
戴著面具的男修站在陣地中央,也不出手,只吹了聲長長的口哨。
似乎是某種訊號——
虛空打開。
十六名黑衣蒙面修士從他背後一躍而出,將一名剛剛奪下人族將旗的妖魔斬成數截。
十六人將男子護在中間。
男子上前幾步,將營地中一名傷重的老者攙扶起來。
這一刻,整個營地的修行者死傷慘重,再無任何抵抗之力,而無邊無際的妖魔卻如潮水一般洶湧而至。
「老頭兒,差點死掉的滋味如何?」
男子一邊說,一邊做了個手勢。
他背後的虛空再次動了動。
數百名黑衣修士次第顯現,落在他背後的陣地上。
這些修士似乎早有準備,一出現便奮不顧身的迎上了妖魔大軍。
男子這才攙扶著老者,轉過身,朝著營地的另一邊突圍。
十六名蒙面修士緊緊護在他周圍。
但這裡可是戰場!
四面八方,湧上來的妖魔越來越多——
這是一決勝負的沖陣,妖魔大軍蓄勢良久,絕不會輕易放棄!
男子皺了皺眉,輕喚道:
「都來!」
只見一簇簇蒙面人從虛空冒出來,迅速在四周排列成陣,紛紛捏訣施法。✊👊 ➅➈ŜĤǗˣ.ς𝓞𝓂 ♟🐳
一息。
所有法術就緒,只等一聲令下。
「殺。」
男子吐字道。
所有法訣齊齊釋放——
天地一片逆亂靈光,轟鳴般的千萬道術法朝四周奔襲而去,從萬千妖魔的圍攻中打開了一條縫隙。
「走。」
男子將傷重的老者背起來,如流星般飛退。
十六名蒙面修士緊緊護住男子四周。
一路上無數妖魔殺來,卻被眾多黑衣蒙面人左抵右擋,竭力打開一條生路。
從遠處望去,整個逃生的隊伍如同一條黑魚在驚濤駭浪里上下遊蕩打滾,歷經七沖八突,幾次差點被碾碎當場——
終於,眾人拼死殺出一條路。
男子帶著老者落至另一處嚴陣以待的人族防禦壁壘之中。
傳送法陣早已就緒。
男子帶著老者一站上去,頓時從眾人眼中消失不見。
整個戰場上,所有修士們忍不住轟然喝彩。
——有人救下了主將,化解了妖魔的偷襲!
一時人族士氣大振,大舉反攻。
數千里外。
一座荒棄的城池。
屍橫遍野。
寂靜。
老者和男修一同落下來。
灰袍老者勉強撐起身子,打量著面前的男修。
男修已摘下臉上的面具。
只見他閉著雙目,獨臂籠在袖子裡,張嘴打著哈欠,臉上浮現出百無聊賴之色。
儘管身上戰甲破碎,到處是觸目驚心的劃痕,但看他這幅樣子,仿佛才剛剛睡醒。
「孽徒,你何必多此一舉。」老者皺眉道。
男修嘆了口氣:「卦聖大人,我費心費力救你,你就不能多念念我的好?」
「我記得你在妖魔中有很多朋友,還專門發過誓,決不上戰場搏殺。」被稱為卦聖的老者冷笑道。
男修從屍堆里挑出一個約莫膝蓋高的魔怪頭顱,端端正正擺在地上,然後坐上去,接話道:
「這麼美好的世界,你們卻要打打殺殺,我當然不參與。」
「但你今天來了。」老者道。
「我沒出手。」男修道。
老者一回想,好像也是這麼回事,忍不住問道:「各宗門的中堅力量全被抽調到前線,你又從哪兒弄來了那麼多好手?」
「我找到隱殺樓,要了十六名死士,令他們一路近身護持。」男修漫不經心的道。
老者質疑道:「隱殺樓都是見不得光的刺客,並不擅長戰陣搏殺……」
「所以我從邪修谷調了三百名武道修行者,專為抵禦妖魔的沖陣。」男修道。
「妖魔從四面八方而來,其中不乏一些邪惡至極的術法,僅憑武道修士恐怕抵擋不住。」老者道。
「所以我又去了一趟極北聖教,找了幾百名精通術法的聖魔高手。」男修道。
老者問:「後撤的時候,妖魔的幾位首領隱藏在路上,光憑你這些人手——」
男修翹起二郎腿,得意道:「當然,我也覺得還差點意思,所以提前派了大批高手,專門去了一趟妖族皇廷,救下了被廢黜幽閉的前代妖王,約定它為我護持這一場,我則幫它創造機會報仇——估計我們剛才走的時候,它已經跟那幾位推翻它的妖魔首領拼起命來了。」
老者默了數息,長嘆一口氣道:「徒兒,你終究還是收伏了那些邪魔外道,成為了魔道之主。」
「不,除了救你,我沒有打算做任何事。」男修道。
「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給你賣命?」老者問。
「因為我有錢。」男修道。
老者一怔。
「我一向信譽良好,付帳爽利——這次給的報酬大約是他們平常生意的三倍。」男修比著手指道。
老者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男修懶洋洋道:「我早就算了一卦,老頭子,今天是你的死劫,不過幸好有我——等此劫過後,你要請我喝酒。」
「算我的死劫花了多少?」
「十年壽命。」
「完全不划算,」灰袍老者搖頭道:「臭小子,今日是我的死期,恐怕沒機會再請你喝酒了。」
「那可未必。」
男修伸出獨臂,從儲物袋裡摸出一粒丹藥。
那丹藥剛冒出來,頓時放出五彩之光,照亮了四周虛空,氤氳成一片蒸騰霧氣,煞是好看。
灰袍老者望向那顆散發著淡淡光華的神丹,神情凝重道:
「天上地下……這丹藥只有一顆,絕不是你用錢能買來的。」
「沒錯,這是我親自動手,從七大派禁地取來的。」男修道。
「你盜走神丹,必是破了七大派的禁制——待老夫身隕之後,那些門派一定不會放過你。」老者道。
男修閉著雙眼,不屑道:「他們抓不到我,再說我已算過天機,有了此丹,你的死劫可以安然度過。」
說著,他將丹藥拋出去。
那粒丹藥飄飄蕩蕩,無聲無息的落在灰袍老者面前。
這時老者臉色越來越差,忽然吐出一口血。
男修忙道:「老頭兒,別裝高手了,快把神丹吃下去,不然一會兒你可就真死了。」
老者望著手中神丹,臉上露出艱難的笑容。
「老夫是不成啦。」他說道。
男修終於露出焦急之色,喝道:「我算過天機,有此丹在,足以助你渡過死劫。」
灰袍老者搖頭道:「時也命也,就算老夫渡過此劫,也無法改變一切。」
男修不解的望向老者。
灰袍老者感慨道:
「天下修行者多如過江之鯽,然通曉六藝者寡。」
「數百年來……」
「我只有你這麼一個真傳弟子。」
「你一定要記住——」
「我們會的東西太多,不僅妖魔欲殺我們而後快,就連人族之中的各大門派,對我們也半是敬畏,半是懷疑。」
男修站起身,厲喝道:「少說這些沒用的,快把神丹吃下去!」
老者輕輕一笑,眉間的皺紋漸漸撫平,眼神卻鋒利起來。
他仿佛做出了某種決定。
「……徒兒,你仔細聽我說。」
「你的天資獨一無二,卻又為天地所嫉,生下來便盲眼、獨臂、經脈有缺,不能為道法所治癒。」
「你命數早已前定,這麼多年來,就連老夫也一直無法為你改命——」
說著,灰袍老者忽然用盡全力,伸手狠狠打在男修胸口。
男修未曾防範,頓時被打得心脈盡碎。
臨死之際,他睜開灰暗的眸子,不能置信的望向老者。
「我……的……死劫……原來……」
他勉強說道。
老者卻將神丹塞入男修口中,後退幾步,雙手合了個印。
一道道玄奧的、散發著驚人力量的波動從老者身上散發出去,憑空凝結成靈紋,又紛紛沒入男修體內。
「徒兒。」
「用神丹助你改命,這是為師唯一能做到的事。」
男修勉強提著最後一口氣,說道:「為什麼……」
「因為這場戰爭只是開端,而結局早已註定。」
灰袍老者嘆息道:「虛空中藏著大恐怖,它已經盯住了我們的世界,我苦思許久,卻沒有一丁點應對之法——我甚至連真相都看不清就要死了。」
「徒兒,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這是我最後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