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和燕青忍的挺辛苦,那個碗比臉大啊。
沈江姩覺得,尷尬。
這是沈江姩唯一的感覺。
好似在宋煜面前,一直都這樣糗。
好在已經分開,她亦沒有什麼要做皇后的那種期待或者決心。
她便這樣坦然,而不卑不亢的端著自己的嫦娥奔月碗,在宋煜的注視下,一步一步進了他那間逼仄的客房。
同樣的布局,她的房間住得下她和小滿、還有春茗,這邊倒好侷促的感覺,到底是宋煜過於魁梧健碩。
沈江姩也覺得雲吞燙,她就端碗進去,把她的一大海碗雲吞擱在宋煜眼前面那張小桌子上,然後她把手指捏在耳朵上,耳垂涼,這樣手上被碗燙的痛感會輕些。
宋煜便觀察她小動作,暗暗記下來。
沈江姩快速看看燕青和另外一位官員,她定睛一看,劉欒,好嘛,宰相。
這下都知道她大清早食這麼大一碗雲吞了,不過那又怎麼樣,她本來就不打算當皇后,但她略略有些悲傷,忘記帶個小碗了。
劉欒的閨女之一,就是喝糖水的姑娘里的一位,人家應該不會用海碗喝糖水吧。
沈江姩氣餒的要命,好在,自己主動拒絕求婚,挽尊成功。
宋煜滿眼興味的鎖著她的表情,不好意思了?實際沒事,大家都知道她給他生了公主,對他又有恩,是功臣,她是可以被允許用大海碗的。
宋煜對劉欒說,「大齊的事先談這樣,打大齊人選待定,朕還需物色一下人選。劉欒,你下去。對了,劉欣最近挺老實,繼續保持。」
劉欒仍記得劉欣被還是太子時的皇帝兜頭澆冷水的事,因為劉欣曾說沈江姩咳嗽是得了癆病,他躬著身往外走,他怎麼也沒想到,那日那位哭哭啼啼的小女子,如今會是新帝心尖的女人,對沈江姩也甚為敬重的躬身點頭,他說,「女主子...臣問您安。」
「您莫亂稱呼啊。你叫我賢侄就是了。劉叔。我不是女主子。」沈江姩誠實道。
「燕青,」宋煜對燕青說,「你接了人先過去酒樓吧,我這邊晚點去。她沒想好呢,還得做做她工作。」
燕青頷首,他睇了沈江姩一眼,隨即對宋煜說,「交給我安排吧。酒水我帶了我府上的好酒。他來一趟上京,會招待好他,必須叫他喝到位。」
說完,燕青看一眼那隻海碗,他素來是鐵面無私的面龐,這時竟忍俊不禁的笑了,這個沈江姩,他逐漸理解皇上那種又愛又恨又捨不得的心情了。
沈江姩看著那個碗外面的嫦娥奔月,奔的還挺優雅,她真的在皇上和他的愛卿面前,丟的一手好人。
她還發現一件神奇的事情,她睡了一長夜,起來後發現,她居然還在洛江渡口,位置和她昨天上船的位置一模一樣,明明昨天發船了的...怎麼又回來了?
去涼州,去了一個寂寞。
去豫東,也去了一個寂寞。
「怎麼了姩姩,發現睡了一覺,船紋絲沒動是嗎?」宋煜的笑容頗為克制,像一隻等待白兔入籠子的老狐狸。
「宋煜,」沈江姩詫異的問道,「是你讓船回來的嗎?」
「是朕。」宋煜用手支著下頜,手指略略遮擋那掩不住的笑意,「意外嗎?你以為朕是偷小孩的?」
沈江姩面色複雜的睇著他,「你不在宮裡喝糖水,下來洛江渡幹什麼呀。你是不是覺得看我這種解決不了問題的窘狀,你很開心啊?那你不肯引薦杜敬生給我,我自己去豫東找還不行嗎?」
「朕似乎沒說不引薦吧。只是你要拿東西來換了。你又不肯。」宋煜又引導道:「或者你有正當理由忤逆朕,你就不必賣身了。」
沈江姩吸口氣,仍沒有提新妃的事,「我...說了我自己想辦法。你別想逼我就範。我不想從你住處,自己找車走的。」
宋煜嚴肅的睇著她,久久沒有出聲。
這時,公孫徹的人給宋煜送了私廚小炒,蒸的甜點,粥食,還有各色小菜,葷素搭配營養全面。
「我下來洛江,」宋煜見沈江姩雲吞里漂一層蔥花,他皺眉,她不是不吃蔥花麼,他說,「跟你目的一樣,肅王救了我閨女,我來關心慰問他。送關懷。」
說著,微微一頓,「坐下食飯吧。」
沈江姩在他對面拉了小凳子,坐下,吃她自己的雲吞,她沒有挑食,不想繼續放大自己挑食的缺點,她連著蔥花吃雲吞。
宋煜看不下去,拿起一隻湯匙將蔥花從湯里撇出去,他話,「不喜歡就不要食了,勉強自己做什麼。」
沈江姩沒說話,但他的私廚小炒看起來比她的好吃多了,她說,「肅王根本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失明了,你這樣讓群臣慰問他,他根本很無助,他處境很難堪的。你就是故意激我,我知道你什麼目的,我惹你生氣,我在你御書房表現好差,你想教訓我。我收回我的話還不行嗎,你在御書房是認真勤政的,我不該過問你的妻子人選,是我錯了...」
「別這樣怕我,沈江姩...」宋煜睇著她的眸子,「不會如昨天那樣的對待你了...你可以任性的...」
沈江姩記起他昨天那個暴怒的否定她時的模樣,她沉默了,她吃了一口雲吞,她邊咀嚼邊說,「我這樣的人,還可以任性嗎......」
」可以的。」宋煜說。
沈江姩說,「也是啊,又不用承重,都隨我便任性了。」
「不是這個意思。」宋煜好生冤枉,隨手指了指,「你想吃我的菜啊?隨便吃啊。吃完飯再說。」
沈江姩說,「不用了,我自己有飯。一大碗雲吞。雖然有蔥花的味道...但瑕不掩瑜...」
「那你端回你房間去吃。我們沒什麼可談。」宋煜揚聲道,「謝錦,叫賢太妃來一趟,朕讓眾卿家也慰問慰問賢太妃。」
沈江姩瞠目結舌,皇上是不嫌事大嗎,把那個賢太妃搞來,她不能想像畫面有多麼美好,她答應賢太妃醫好肅王,結果現在肅王被當稀有物種評頭論足,賢太妃來了,會鬧哪樣,她可以想像到賢太妃那種怒不可遏的表情。
她感到背脊發寒,她於是拿起筷子插了一顆他的精緻的點心,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她想,皇上真有意思,拿賢太妃威脅她吃好吃的,她穩賺不賠的好麼,不是話她這樣的人難堪重任嗎,不要她了,為什麼逼她好吃的。
宋煜見她開始吃他這邊的菜餚,也沒昨日那樣對他排斥,他便用勺子去她碗裡盛雲吞吃。
沈江姩見他一勺子深自己碗裡,還挺自得的樣子,她說,「你什麼意思?我們已經分開了。」
「你先吃我點心的,沈江姩...」
「你逼我吃的......」
宋煜靜靜看她,他再度提起,「賢太妃...」
沈江姩原護著雲吞,他一說賢太妃,她立馬把碗放開,和他分享雲吞,敢怒不敢言。
但她不好意思把雲吞吃完,畢竟在皇上跟前,她不能喝一海碗湯吧,雖然分開了,但好歹形象還是需要注意的,她只保守的吃了三分之一碗,然後倒是吃了他幾個流心點心才飽。
宋煜說,「你就不用裝了,我知道你可以的。你就把湯喝完吧。你自小什麼樣,我是知道的。」
沈江姩沒有說話,她略略沉吟,「你幹什麼不讓我乘船走,還讓你的愛卿讓肅王難堪,他娘知道了,又會怪我!」
宋煜靜靜的看她無奈表情,他言道:「賢太妃知道了,依朕了解,她會去青州兵營你的屬下和上級那裡使你丟了位子。」
沈江姩幾乎喘不過氣,她說,「你逼我做什麼。」
宋煜想,逼你回朕身邊,逼你說出心事,以便幫你解決問題,「想靠自己去豫東找杜敬生啊?惹怒了我,你走得掉嗎?」
沈江姩被他猜中,在他面前她的很多想法顯得單薄。好似翻不出他手心。
「你覺得我不放話,杜敬生會不會給肅王解藥去嘗試呢?況且,杜敬生領刺客頭目康芮已經到京了,你去豫東也見不到人的。」
沈江姩不禁薄顫,她不敢造次再諷刺他選妃的事情惹他暴怒,她逐漸妥協,「讓你的大臣走,好嗎。我真的想把肅王的事情早點解決。我不想失去我的人生。」
沈江姩聽著那邊官員不住的安慰肅王,給肅王推薦偏方,甚至有人去查看肅王的眼睛,更有人在肅王眼前面晃蕩手試試是否真的失明。
她所有的愧疚或者不安或者責任心,或者對自己生活軌跡的不甘,在這一刻被激發出來。
她終於在宋煜面前低下頭來,「你幫我引薦杜敬生,好嗎。」
宋煜拍了拍自己左側大腿,「過來坐啊,沈江姩,我們談一下,你今日打算怎麼度過?」
「你左腿壞了的,會疼的,我換隻腿坐了。」沈江姩立起身緩緩走了過去,聲音略略哽咽,「我今日想買魚缸裝飾書桌,和書房午休用的小被子,還想買束鮮花,都是好普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