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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賦

2024-08-19 20:11:03 作者: 風月
  教堂會客室一片狼藉。 謁演

  桌子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掃到地上。

  狼笛躺在桌子上,赤裸上身。在燭光照耀下,露出了腰腹之間的慘烈傷痕。傷口泛著失血過多的白色,平滑如鏡,像是利刃斬截。從腰間到胸口,隱約露出其中的骨骼。

  神父足足半瓶烈酒倒在了狼笛的傷口上,疼的他一陣尖叫。緊接著,將一根彎鉤針在燭火上烤著,直到針尖發紅,才串起了線,開始縫合傷口。

  漸漸地,他察覺到狼笛的眼瞳是渙散的:「你給自己用過藥了?」

  「沒辦法,實在太疼了。」狼笛扯了扯嘴角:「打了半支曼荼羅,只鎮痛,不會上癮,放心……但我們沒有更好的醫療條件麼?」

  班恩漠然回應:「這裡沒有凝膠,也沒有輸血設備,也沒有無影燈,只能給你縫合包紮。」

  又是一針下去,狼笛疼的嗷嗚一聲,讓班恩想起了葉清玄一隻養的那條狗。

  狼笛的表情抽搐著:「神父,你們不是有彌合傷口的聖歌?」

  「我只是普通的神職人員而已,你要去找精通『聖詠』的『頌唱者』。」說完,神父又是一針,讓狼笛忍不住又抽了一口冷氣:「就不能幫我找一個?」

  「最近的在兩百公里以外。」班恩淡定地說:「這小鎮上就我一個神父,你死心吧。」

  狼笛眼前頓時一黑。

  「前線的戰況如何了?」神父忽然問。

  「還是那麼糟糕,還在對峙,因為遺蹟,這場戰爭打了一百年了,看來還要繼續打下去……」

  他喘息著:「現在兩邊的人在軍備競賽,據說當代的『蕭邦』先生已經秘密到達前線了,還有當代的『勃拉姆斯』代表中立國在組織雙方會談……但估計還沒有結果。」

  班恩聽完,沒有再問,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是這樣啊。」弄得一肚子話要往外丟的狼笛覺得更加鬱悶了。

  就在縫合中,班恩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他用鑷子從傷口中夾出一片極薄的鐵片,鐵片稜角鋒銳,又纖薄如紙。它卡在骨骼中,就像是原本生長在那裡的一樣,難以拔出。💚♢ ❻❾𝐒ᕼ𝐔𝔁.𝐂𝕆m 😲💞

  「這是怎麼回事兒?」

  「被通緝的黑樂師。」

  狼笛慘笑了一下:「來的路上遇到了,應該是邪神的信徒,一時大意,被偷襲了。」

  「能確定是誰麼?百目者的信徒都是集體出動的。」

  「他是一個人,我只聽見單簧管的聲音,否則我沒辦法逃出來。」狼笛喘息著:「我記得那首曲子……」

  他回憶著,閉上眼睛。就像是又一次回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中,還有無數飛迸的水珠,水珠如暴雨,在尖銳地樂聲中飛起……

  「以克羅默爾的變奏曲為基調延伸出來的曲子,獨奏,是OP.74。」

  狼笛咬著牙,終於回憶起了記錄中的情報:

  「——他是『布雨師』。」

  --

  「聖哉,聖哉,聖哉!全權的神明,

  清晨我眾歌聲,穿雲上達至尊……」

  狼笛是被教堂中的聖詩吟唱給吵醒的。他睜開眼睛,只覺得傷口劇痛,眼前發花,而且又渴又餓,情況糟糕到想要死掉……


  「老師你騙我。」

  狼笛的聲音有些哽咽:「誰說出來一趟不會後悔的!?」

  「先生,你醒了?」

  在他的發昏地視界裡,出現了白髮地少年。他的手裡端著地上的餐盤和水。

  狼笛沒空注意少年那帶有明顯東方特徵的白髮了,眼神已經被食物所吸引。

  就在一頓暢快地狂吃和狂喝之後,他終於心滿意足。回憶著一路坎坷和出發時的意氣風發,狼笛忍不住感慨:

  「大多數人都會發現他們從未後悔的事情都來自於的錯誤,但發現時已經太晚。」

  「馬克斯韋爾,《駁獨立論》,第二章。」

  在床邊,沉默的少年接過話茬。

  「嗯?」

  狼笛一愣,這是才察覺到少年的存在,頓時有些尷尬:「呃,抱歉……你看過那本書?」

  「藏書室里有,我在抄寫其他書的時候曾經看到過。」葉清玄笑了笑:「只是看過而已,書中很多道理都很深奧,讀不明白。」

  狼笛頓時有些臉紅,畢竟這是他去年才在老師的督促下惡補地課程,而且到現在還沒看完……

  「神父說你需要在這裡休養一段時間,如果你覺得無聊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幾本書看。」

  「不用了,我看到書就頭疼。」

  狼笛揉著自己的額頭,有些苦惱,很快他的眼睛亮起來:「你懂拼寫,沒錯吧?」他抓住葉清玄的手,眼神誠摯:「幫我個忙!不然我死定了!」

  「呃,請講。我儘量。」

  狼笛興奮地揮手,動作扯到傷口,疼地他一陣齜牙咧嘴,還勉強自己強擠出笑:「如你所見……我現在抬抬手都會覺得想死,你能不能幫我寫幾封信呢?」

  葉清玄點了點頭,找到紙筆之後,聽狼笛口授。

  狼笛咳嗽了兩聲之後醞釀了一下,神情倏然變得柔和了,聲音輕柔:「至親愛的米琳娜,我的玫瑰,離開你已經一個月了……」

  從狼笛開始說話葉清玄就忍不住掉了一地雞皮疙瘩,一封簡直充滿英文中所有肉麻詞彙的信足足有三千字之長,以至於寫完之後葉清玄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

  「咳咳,接下來是第二封。」

  狼笛眨巴著眼睛,看著他變綠的臉色:「至親愛的愛蓮,我的玫瑰,離開你已經一個月了……」

  「等等!這和上一封信的內容完全一樣吧?而且愛蓮和米琳娜是兩個姑娘吧?!」葉清玄目瞪口呆:「你腳踏兩隻船?」

  「不不,我只是同時和三個女孩兒在交往而已。」

  「……你厲害!」

  三封信寫完了之後,葉清玄卻發現狼笛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舊還繼續:「至親愛的塞巴斯蒂安先生,我的……」

  「……你的玫瑰?你連男的都不放過?!」

  「我的老師!」

  狼笛的臉也綠了,不知道腦補了什麼。

  「咳咳,當我沒說。」

  葉清玄尷尬地埋頭抄寫。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的信出乎預料得簡單,只有寥寥幾句。不過,抄寫了這麼多年,葉清玄還是第一次有種『終於結束了』的解脫感。


  「好了,謝謝你朋友。」

  狼笛滿意地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沒有請教,你是?」

  「葉,葉清玄。」

  「東方人?難怪。」狼笛看了一眼他的白頭髮,點頭說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你幫了我很大的忙,我會在神父那裡幫你美言的。」

  「美言?」葉清玄歪頭看他:「你覺得有用麼?」

  「呃,確實。」

  狼笛想起神父那一張銅澆鐵鑄、油鹽不進的冷硬面孔,頓時有些無奈:「那我也沒有辦法回報你啦,你看,我來時候的車錢都是神父幫我墊的。現在比我窮的只有借了六千萬國債的安格魯了。」

  聽到他這麼說,葉清玄頓時笑起來了:

  「您是樂師,我沒有猜沒錯吧?」

  狼笛愣住了,他回憶著自己說過的話,似乎沒有表露出自己身份的消息。

  葉清玄伸手,指了指他床頭的皮套,半截金屬長笛從裡面露了出來。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有著特殊的凝重質感,明顯價格不菲。

  「好吧,你猜對了。」

  狼笛抽出長笛,嫻熟地在手中轉了個圈給他看,按了按笛孔:「你認得它?」

  葉清玄搖頭:「形制不像是東方的長笛,也和我所知道的那些不一樣。」

  「這是我家鄉的樂器,流傳的並不廣泛。」

  狼笛婆娑著長笛,「據說這種豎笛最早是古代閃米特人流傳下來的,叫做『奈伊』,他們生活在沙漠裡,所以吹起來會有風沙的聲音。」

  他從面前的少年眼瞳中看到了某種期待,頓時笑了,將豎笛舉至唇邊,左手的手指彈動,吹奏出幾個簡單地音符。

  於是,有清亮單純地聲音響起。

  有那麼一瞬間,葉清玄習以為常的那些嘈雜聲音全部消失了,風聲、水聲、遠處的腳步聲,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歸於寂靜。

  緊接著音符響起,如同風從幽深的洞穴中吹來, ww.kanhc 帶著荒涼的氣息。恍如風沙中乾涸的葦葉震動,鐵片和砂石摩擦,它們帶著裊裊地餘音在房間中震盪,消散無蹤。

  在葉清玄的面前,銀色的塵埃憑空湧現,隱約凝聚成一個模糊的狼的影子。狼的眼瞳宛如擁有靈性一樣掃了葉清玄一眼,又收回視線,隨著音符地震盪,轉身消散在微風中。

  一瞬間,什麼都結束了,宛如幻覺一樣。

  寂靜重新歸來。

  很快,狼笛低聲咳嗽起來,肺腑地運動牽扯到傷口,令他忍不住吸了兩口冷氣。

  在旁邊,白髮地少年怔怔地伸手在空氣中撈動著,就像是要找到銀狼藏到了哪裡去,明明一無所獲,可臉上卻忍不住笑起。

  笑的憧憬又滿足。

  「真好啊。」他輕聲說。

  「你想成為樂師?」

  狼笛忽然恍然大悟,脫口而出。可是卻忽然有些難過。他明白為何班恩讓他來照顧自己了——那個混蛋神父不是要讓自己給他希望,是要讓自己把它戳穿。

  「沒錯。」

  葉清玄抱著萬一地希望:「您覺得有可能麼?」

  狼笛沉吟著,許久,他緩緩搖頭。

  「抱歉,葉。」

  狼笛垂下眼睛,不想看少年失落地表情:

  「——你沒有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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