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不管是回來之前,還是回來之後,葉清玄始終覺得阿瓦隆是個見了鬼的地方。🐚🐠 ☞🐧因為在這裡你什麼事情都可能碰到。
比如一些不想遇到的過去,和午夜狂奔的裸男……
但今天發生的事情委實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不是他心裡承受能力太差,而是老費的段數太高!
多年以來,老費帶回來過錢、帶回來過髒兮兮的油燈、沒有拔開過的瓶子、沾著不明黑色污漬的黃銅杯子、老舊的戒指、不知道用什麼語寫的破書、一個帶有缺口的陶盆、戴上之後會產生幻聽的首飾……葉清玄都默認這是老費的愛好廣泛,然後順手幫它丟掉。
——但你特麼拐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回來是幾個意思?!
在寂靜的月光下,小巷中分外靜謐。
葉清玄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小孩兒,那個髒兮兮地小鬼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裙子,依稀能夠看出原來是白色的。可現在肩膀上的吊帶都快短掉了,變成一團破布。
像是挨了打,她的臉上帶著淤青和傷痕,裸露出的小腿上帶著傷口,被什麼人追逐,慌不擇路。
看到葉清玄在看著自己,她就倔強地抬起頭瞪著他,顫抖地眼瞳中滿是不服輸。
月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同樣的白髮燦燦如銀。
「喲,表弟。」
葉清玄看著一面之緣的小孩兒,艱難地擠出笑容:「好久不見。」
小女孩兒瞪著他,嘴唇開闔了一下,卻沒有說話,緊緊地咬住了。
「那個小孩兒不見了!」
「再找!我親眼看到她跑到這附近了!」
有人敲著手裡的鐵棍:「她跑不遠!」
在遠處,有嘈雜的人聲接近,像是在奔跑,尋覓,一片破碎的聲音。
外面像是有很多人在追逐,可這裡一片寂靜。老費不耐煩地頂著葉清玄地身子,示意他別囉嗦,趕快點。
葉清玄就明白了。♝🐜 👌🎈凝視著女孩兒時,眼神複雜。
「你叫什麼名字?」
在他的凝視里,小女孩兒咬著嘴唇,倔強地不肯說話。直到葉清玄快要放棄時,才聽見細弱的聲音。
「……白汐。」
「我叫葉清玄。」他伸出手:「跟我來。」
少年握住她的手腕,感覺她的手腕瘦弱又纖細。小女孩兒沒有反抗,只有微微的顫動能感覺到她在恐懼。
——畢竟是小孩子啊。
葉清玄心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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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有個和你一樣是白頭髮的小鬼,是來投奔你的遠房表妹?」
塞頓冷冷地看著他:「因為旅費丟光了,所以可能要在這兒住幾天?」
「呃,抱歉,因為實在沒有……」
「人呢?」塞頓打斷了他的話。
葉清玄頓時壓力山大,吭哧吭哧了半天之後,向背後招了招手,於是老費便興奮地拽著小女孩兒的衣角,
將她拖了出來。
她已經不再髒兮兮的了,洗過澡之後,包紮了傷口,穿著葉清玄的舊衣服。袖管和褲管都挽著,襯得她越發瘦小。
原本地白髮被葉清玄還給她的軟呢帽子蓋住了,現在她低著頭,看起來像是一個窮人家的小孩,自卑又渺小。被塞頓看著,就只是沉默,什麼話都不說。
像是個乖乖巧巧的安靜小孩兒,楚楚可憐……才怪!葉清玄才不信呢!
他昨晚手上被這熊孩子咬出來的疤還沒好呢。
這個小鬼低垂著眼睛,是因為她的眼神帶著刺兒,像是隨時要去找任何人的茬兒,不說話是因為嘴裡帶著火藥,開口的時候每一句話都像是挑釁。♠♟ ➅9şĤ𝐮ⓧ.𝕔Oм 🍩😂
看起來很可愛,但性格絕對談不上討人喜歡。
如果真讓她隨便亂來,三句話沒說完,塞頓就送她進白教堂的加護病房了……
塞頓打量她,只是沉默,像是在思索。在旁邊葉清玄忐忑地擦著汗,等待判決。
許久之後,塞頓冷淡地說:「你的人,你看好。」
「誒?」葉清玄有些錯愕,他還以為他會被趕出去呢。
「和你一樣,只管飯,沒有錢,不會幹活兒就滾蛋。」
塞頓地聲音毫無溫度:「小鬼,我這裡不是收容所。所以,給我記住:沒有下一次了。」
「是是是!好好好!」
葉清玄鬆了口氣,擦著冷汗,在旁邊狂拍馬屁:大叔明見萬里,燭照阿瓦隆,遲早威震天下,一統安格魯云云……搞的塞頓不勝其煩。
臨末了,塞頓只說了一句:「她不是你的表妹,對吧?」
「……」葉清玄愣住了。
「昨天老費帶她回來的,我看到了。」
塞頓轉身離開,冷淡地拋下最後地話:「——我不知道那群流氓找她想幹什麼,但不要給我惹麻煩。」
葉清玄心中一跳,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見他遠去的聲音:
「如果你們死在店裡的話,收屍也很麻煩。」
好吧,葉清玄相信這句話他一定發自真心。
想到這裡,他一陣嘆息,扭頭去看白汐,卻發現她趴在櫃檯上,好奇地看著鐘錶。只有這個時候她才像是個小孩子,安安靜靜。
恩,只要忽略掉她那一隻伸進櫃檯裡面的手的話……
啪!
葉清玄拍掉她鬼鬼祟祟的手:「禁止盜竊。」
「切,你們有什麼目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白汐斜眼看著他:「你和那個……那個黑大個,一定是想要拐賣我吧?!」
說黑大個的時候,她還小心翼翼地探頭探腦,以防塞頓聽見。
看著她的樣子,葉清玄就忍不住嘆氣:「你看看你,渾身都沒幾兩肉,就算是拐賣你,我又能拐到哪裡去?」
「那我可不知道,有些人的心眼可壞著呢!」
白汐一臉戒備。
喂!壞心眼的明明是你吧!剛剛是誰伸手想要偷東西啊!我在救你誒!救你!你偷了東西沒關係,但被塞頓發現之後肯定要送你進加護病房去啊!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小女孩兒簡直是屬刺蝟的!昨天晚上也是,為了讓她洗個澡換個繃帶,葉清玄簡直把嘴唇說幹了都不管用。
她總覺得葉清玄要偷窺她……
最後葉清玄只好幫她反鎖了閣樓的門,抽了梯子,自己跑到前台後面打地鋪去了。
一宿沒睡,他聽到樓上各種細碎的聲音,便知道她在打算逃走,可她沒地方能跑出去。
凌晨的時候,她終於睡著了,不是在床上,而是蜷縮在牆角,和老費擠在一起。比起人來,她更願意相信不會說話的老費。
或許是因為它不會害自己。
想到這裡,葉清玄就有些難過,她究竟遇到什麼事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正因為知道流浪的日子有多艱難和痛苦,他才能容忍掉白汐的怪脾氣。至少,她沒當初的自己那麼……討厭。
「喂!」
白汐坐在櫃檯後面看著他,咬著屬於葉清玄地麵包。
聽到她不遜地聲音,葉清玄頓時有些頭疼:「你還是叫我大表哥吧……剛才你也聽到了,這裡缺一個雜工。塞頓先生的話很少,但是個好人。我遲早是要離開的,你幹活乾的勤快一些,就可以留在這裡。」
他停頓了一下,告訴她:「最起碼不用再過那種騙人的日子了。」
「……」
白汐像是被激怒了,像是貓一樣在炸毛一樣,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大口地咬著他的麵包撒氣。直到將葉清玄的早飯全都吃光,她才余怒未消地停下來,瞪著葉清玄不說話。
「怎麼了?」
正在打掃地葉清玄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
白汐咬著嘴唇,欲言又止,最後終於發出聲音,滿是不情願的問:「你為什麼救我?」
「是你讓我救你的。」
「別開玩笑了!我死都不會說出那種求你的話!」
白汐被激怒了,她瞪著他,憤怒地咬牙:「自從碰到你就沒有好事情,每天被人追, ww.ka.c 連錢都全丟了。我哪裡需要你管了!
讓一個小女孩兒感激你你是不是很得意?你以為你救了我我會感激你麼!你就想在我身上找點虛榮心對吧?是不是很想享受一下一個小姑娘感謝你的感覺?
我告訴你,沒門!」
「……」
葉清玄愣住了,他有些挫敗,不是因為自己而傷心,而是沒有預料到她竟然會這麼想。
「我其實沒想過讓你感激我,真的。」」
他有些尷尬和無奈,忍不住嘆息:「你知道麼?我在最狼狽的時候,有人救了我。
他給了我食物,讓我洗了個澡,在一個小鎮留了下來,活到現在。而且交給了我怎麼繼續活下去的道理。」
他想起了神父的嚴肅神情,忍不住緬懷地笑起來:「他告訴我,人的語言不一定是從口中說出,因為有些話,可以從眼中看到。」
「……」
白汐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只是怒視著他,像是要戳破他虛偽的面具,看穿險惡用心。
「他跟我說,在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我站在爛泥里,神情兇惡,眼神帶著挑釁和刺。大概就像現在的你一樣吧?」
他凝視著女孩兒的眼瞳,看著她的憤怒、冷漠、厭惡還有隱藏在眼神最深處的恐懼和傷痕:
「那樣的眼神是在說,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