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鐘錶店
「原來如此,那個孩子這些日子裡練習了十幾萬次,真是毅力可嘉。6⃣ 9⃣ s⃣ h⃣ u⃣ x⃣ .⃣ c⃣ o⃣ m⃣」
鐘錶店中,金髮少年赫爾墨斯翹腳搭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手中玩弄著那個葉清玄留下的以太球。他對著以太球吹了一聲口哨,沉靜地以太球便亮起來了,清澈地水晶折射燭光,在牆壁上留下了一片複雜地字符和圖表。
他對著以太球吹了一聲口哨,沉靜地以太球便亮起來了,清澈地水晶折射燭光,在牆壁上留下了一片複雜地字符和圖表。
如果測量以太數據是它最廣泛的用法的話,那這才是以太球中真正昂貴的技術。
固化在水晶之中的樂章將會記錄所有對以太球產生過干涉的音符和樂曲,以數據化的形式再顯現出來,以供使用者進行對比,矯正噪音,提高和以太的共鳴率,向著標準貼近。
可是葉清玄哪怕一次都沒有成功的激活過他,導致這個對於所有學徒來說都是最強臂助的功能完全沒有出現過。
可赫爾墨斯現在將它喚醒了,繞過了保密功能,對其中的樂譜進行解鎖,最後打量著那些數據,嘖嘖稱奇。
「真是厲害啊,八天的時間,十四萬三千三百一十一次。每天起碼有九個小時是消耗在這個上面的吧?這種拼命程度,真虧那個傻孩子能堅持下來,可惜……」
赫爾墨斯搖頭,眼神玩味:「一次,哪怕一次,都沒有成功過。這究竟是什麼狗屁運氣啊。」
「大家不都是這樣麼?」
塞頓反問:「有些人一輩子都發不出一次標準音節吧?」
「那是他們沒有試過十四萬次,大猩猩在鋼琴上不斷的跳,也總有一天能夠敲出《歡樂頌》的樂譜呢。
可這個小鬼別說歡樂頌,就連一個琴鍵都沒有碰到。運氣糟糕到這種程度,走在大街上都會被拐賣吧?
反正這種事情我當了這麼多年工匠,就完全沒有聽說過。所以,要麼他是史無前例的倒霉鬼,要麼,就絕對有另外的原因。」
「另外的原因?」
聽到他這麼問,赫爾墨斯笑了起來,卻避而不答,反問道:「塞頓,你知道對於樂師來說,最重要是什麼嗎?說說看吧,我現在心情好,不會嘲諷你的。」
「喂,你這個傢伙……最重要的不是和以太的共鳴麼?」
「這麼說是沒錯,但,不完全對。」
赫爾墨斯眯起眼睛:「樂師和以太之間的共鳴是最重要的沒錯,越高自然就越好。但對於樂師來說,共鳴率中最重要的地方,卻是在純粹的零到一之間的突破!
從無到有,從零到一,這是無中生有的質變,也是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換而言之,這就是樂師的大門,
如果無法推開,別說成為學徒,哪怕終其一生的努力都只能在大門之外徘徊。」
他將以太球頂在指尖旋轉,吹著口哨,玩弄著其中明滅的亮光。銀光照亮了他嘴角似是嘲諷的笑意:
「有人說想要推開這扇門,必須有百分之一的運氣,
百分之九的天賦,和百分之九十的努力。可最重要的偏偏是天賦和運氣。
有的人只是睡覺打個呼嚕都能夠推開那扇門,這樣的人被稱為天才,但還有一些人就是會被堵在門外一輩子,永遠踏不上這條路。
雖然這麼說很殘酷,但努力有時候……真的屁用都沒。」
「你是說那個小鬼沒有天賦?」
「放屁。」
赫爾墨斯爆了一句粗口,神情鄙夷:「東方龍脈九姓的『天人血統』,先天就比其他人強了不知道多少倍……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勺的傢伙哪裡有哭窮的資格?
更何況是他還有混血之後都能夠保持銀白髮的強勢血統……如果那個小鬼如果出生在東方,而且有某種強大的『天賦』的話,將來說不定在『凌煙之樓』上有一席之地!」
塞頓聽的腦袋疼,只覺得一片混亂: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我只是想說,十四萬三千次以上的練習可以確定他真的非常努力,東方的天人血統也絕對不會有天賦問題,如果不是運氣糟糕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啊……」
赫爾墨斯笑了,可微笑中分明帶著仿佛來自屍骨地寒意:
「——以太封印。」
-
塞頓愣住了,他知道赫爾墨斯在說什麼。
以太封印,這只不過是早期在進行樂師研究時誕生的副產物,後來漸漸地銷聲匿跡,不為人所知。💲🐼 🍬🎃但根據赫爾墨斯所說,這種技術的副本還保留在不少地方,可供調閱。
在黑暗時代剛剛結束的時候,各國私下裡也沒少幹過對俘虜樂師進行人體試驗,以求對『大源』進行探究的行為。
在這個過程中,誕生的上千種奇怪技術之一,就包括了『以太封印』。
對一個普通人進行手術,在脊椎中植入十九枚以上的針型消音栓,就可以強制地將他的樂師之門永久關閉……雖然這種手術看似應用廣泛,但它致命的三個缺陷卻註定了它只能作為一個殘次品被丟進垃圾桶里。
太高的成本、太高的術後死亡率,以及以太的太高排斥性導致它完全無法在樂師身上使用。最後,它只能被束之高閣,丟進垃圾堆里。
對此,塞頓更疑惑地是,究竟是誰會將這麼高昂的桎梏植入一個少年的體中,只為了堵死他的樂師之路?
「哈,誰知道呢。」
赫爾墨斯拋弄著手上的以太球,眼神嘲諷:「以太封印確實是個好辦法,被植入封印的人越接近以太,就會越痛苦。到最後,懷抱著美夢在痛苦中死去。
按照常理來說是這樣說沒錯,但不論是誰,這一次都是白費功夫。
不懂得天人血脈,他們便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多可笑的事情。區區一把鎖,可以讓他打不開樂師之門,可擋不住門後的東西破封而出……
有些東西越是壓制,它的反彈就越是可怕。尤其是應對天人血脈這種近乎畸形的傳承方式,簡直就是在飲鴆止渴。」
塞頓問:「天人的血統真的那麼強大麼?」
「當然啊,蠢貨,那可是用無數人的血骨和性命換來的塔基……
數百年以來,東方人為了更接近以太,不斷的對自身進行各種探索,甚至不惜用自己來做試驗品。一連九任帝王,窮兵黷武,討伐四夷,為了就是得到更多的人口用來進行實驗。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實驗和改造里。
最暴虐的帝王『秦』甚至將無法完成任務的樂師判定為廢物,將他們的學派連帶著古籍都推入火坑之中。
直到最後……他們終於成功了一項,那就是將以太的共鳴融入了血脈中,以漫長時光的積累將其化為天賦。
就像是野獸一樣,他們將那些莫名的感悟和經驗變成了可以傳承的本能。」
塞頓愣住了:「你是說那個小子身上……」
「沒錯。」
赫爾墨斯頷首:「記憶可以遺忘,性格可以改變,但只要活著,本能就不會失去。
那個混小子嘗試了十四萬次,就將那一扇門敲響十四萬次……只要有人願意幫他加一把力,那一扇破門就會徹底分崩離析。」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感慨:
「同步率從零到一產生質變,就是樂師之門打開的瞬間。東方人付出了那麼多,就是為了這一瞬間啊。
以太第一次將會融入凡人的軀殼之中,升華性靈,錘鍊魂魄,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赫爾墨斯輕聲呢喃,似是惋惜:
「屆時,以太便是使者,引導著迷途的叛逆之子回歸大源,可哪怕只是一瞬,人類的自負靈魂也會從大源之夢中掙脫,回歸個體……也只有那一瞬,他們能在以太掀起的波瀾中——照見本性!」
他的手在空中輕輕地畫了一個環形的印記,眼神悲憫:
「一切歧途,將自此而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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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葉清玄陷入熟悉的恍惚中。
蒼藍色的龐大月光從天空的盡頭升起,照亮了他的眼眸。
那個充滿痛苦地夢境又回來了,時光奔流,萬物衰朽。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形容的廢墟和墓場。
還有蒼藍之月高懸與天空之上。
在一重重墓碑之間,結著蛛絲和塵埃的網。那些尖銳或者沉重的墓碑像是一隻只伸向天空的手掌,徒勞地想要握住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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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玄又看到了,那個白髮的男子。他徘徊在墓碑之中,垂首沉思,長袍上生著苔蘚和落葉。看到葉清玄,他就抬起頭來了,那一張面孔似曾相識。
就像是自己,像是父親,像是老人,但又帶著少年的特徵,有時嫵媚如女子,又是陽剛而俊朗。
看的越久,葉清玄便越不敢確認他的摸樣。他甚至無法判定那個人是否是一個人類,還是某種更古老的原型。就像是在久遠時代之前的某種象徵,那是血脈的源頭。
它獨立在時光之外,所以包容過去和未來。可凝視著葉清玄的時候,他就從過去來到現在,從未來降臨到他的面前。
眼神悲涼。
「你後悔嗎?」
這一次,葉清玄終於聽清楚他的聲音了,他的聲音低沉又清朗,像是玉石碎裂的聲響。
就像是洞穿了他的命運和過去,男子的視線穿過了葉清玄的軀殼,像是落在他的心中去了,凝視著那些漫長時光中的悲苦和執著,看著他一次次從墜落在淤泥和從淤泥中掙扎著爬起。
所以,他的眼神悲憫:
「——你後悔嗎?」
葉清玄愣住了,感覺到莫大的悲傷和苦痛從胸臆中湧現了。
那些被遺忘在過去的東西又一次浮現,帶著灼燒一樣的苦楚在胸口翻滾著,驅使著他面對這個疑問。
疑問化作鐵鉤,挖掘著他的骨髓深處,尋找哪怕是一絲絲的動搖。
「不後悔。」
在葉清玄的心裡,有一個聲音輕聲回應。葉清玄凝視著面前的男人,忽然笑起來。他輕聲說:「將來也不會。」
於是, ww.ansh.c 夢中的男子笑起來了,仿佛得到莫大地救贖。
「那真是太好了。」
他輕聲呢喃,抬頭去凝視著天空。
月光落在他的眼睛裡,便有精魂的光從他眼瞳中亮起。枯葉和苔蘚被那光芒點燃了,火焰匯聚在他手中,化作了銀白色的火焰。
他伸出手,手掌沒入了少年的胸膛,火焰燃燒在了葉清玄的心中,隨著血液奔流。
在葉清玄的腳下猛然有什麼東西破碎了。那是某種力量從九地之下誕生,在漫長的時光中醞釀,破土而出。
就在岩石破裂的聲音中,嶄新地墓碑裂石破土,從腐土中生出!
月光照亮了上面宛如刀劈斧鑿的凌厲字跡。可空空蕩蕩地墓碑只上,卻只有三個字存在——葉清玄。
這就是踏上死亡之路的請帖,進入死亡和奧秘之國的引路石。他終於在這幻象之夢中和『大源』訂下了契約。
「一切歧途,自此而始。」
在他背後,白髮地男子輕生呢喃,抬起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個聲音忽然變化了,變得極其熟悉,似曾聽聞!
「小葉子,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東西了。」
他的神魂宛如附著在少年身上,引導著他抬起手掌,伸向面前的虛空,宛如按在不存在的琴弦之上:
「——你的宿命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