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走後,顧予笙從休息室里出來,她急著回樓下,被周宗硯不輕不重攥住了手腕,「再留會兒。」
「你不忙?」
「還有二十分鐘。」
他拉著她走到那張辦公桌前。
上面擺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周宗硯將錄音筆插入接口,垂目問她:「要不要聽聽。」
聽,聽什麼。
顧予笙小臉爆紅,憋出兩個字,「變態。」
「……」
靜默兩秒,周宗硯面不改色地給予肯定,「跟變態談戀愛,顧小姐的心理承受能力,已超過了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她張了張唇,正要反駁,他又抬手揉了下她的頭髮,「言歸正傳,後半程的訪談內容,可能需要你憑記憶自行撰稿。」
??
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
顧予笙問:「什麼意思?」
錄音筆內存空間彈出,周宗硯點開裡面的列表目錄,不得不道出一個殘酷事實,「時長不到十五分鐘,最後的有效錄音,只有整體的二分之一。」
「怎麼會!是中途沒電了?」
顧予笙努力回想當時的細節。
她太粗心了。
為什麼上樓之前,沒有再檢查一遍錄音筆的功能是否完好。
雖然心情有些失落,但幸好她在做採訪時,還額外記錄了一份簡單的手稿。
零碎的信息拼接,想要復原應該不難。
思路梳理完畢,顧予笙拔掉電腦上的錄音筆,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說:「那我先下去了,今晚大概率會加班,如果太晚我就直接回麓山,你有其他安排麼。」
周宗硯神色平淡,「按時下班,跟我回南悅府。」
她動作一頓,扭頭問:「你確定?」
回南悅府,她懶癌症又犯,為了節省時間,根本不會去拼接什麼手稿,而是纏著某人,讓他再接受一遍訪談。
她知道,周宗硯向來痛惡低效率重複的工作。
顧予笙覺得,她這種人若是在周董手底下討生活,決計活不過三天。
女孩暗含揶揄的注視中,周宗硯姿態閒適地倚坐在辦公桌邊緣,伸手將人攬到面前,低聲回應她心裡的小算盤,「晚上有一個重要的項目會議,顧小姐若想讓我騰出精力陪你加班,恐怕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才行。」
「周先生想要什麼樣的誠意?」她接話。
周宗硯幽沉的黑眸深深看著她,默住須臾,紳士地笑了笑,「憑你做主。」
嗯?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對視一陣。
顧予笙緩緩露出一抹甜笑。
什麼也沒說,沖男人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拿起旁邊的錄音筆,繞過他,腳步輕快地朝辦公室外走去。
女孩那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小表情生動而豐富。
每每這種時候,大抵心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顧予笙離開後,周宗硯眸底興味盡失,摸來桌面上的煙盒,抖出一支點燃。
薄唇咬著煙,側身拿過座機,按下秘書室的內線,「去替我調取一段監控。」
電話里頓了頓,秘書長問:「周董需要何時何地的監控?」
「投資部,從今日早晨到下午兩點。」
「好,我馬上去辦。」
內線掛斷。
周宗硯起身來到落地窗前,狹長沉靜的目光落向遠處高樓。
薄薄煙霧中,男人平淡的面容不復前刻溫潤,不知從何時起,那雙情緒不明的黑眸里,已透了絲似有若無的冷意。
-
顧予笙回到部門,剛在工位坐下,Winky趁著接水的空擋湊過來,「怎麼樣,跟周董面對面採訪是不是很刺激。」
「是很刺激。」
她不咸不淡笑一下,「心跳加快,像在坐跳樓機。」
Winky打了個響指,「有這種感覺就對了,全公司上下,沒有哪位女員工見到周董本人,還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說到這裡,她偷偷瞥了眼不遠處總監辦公室,壓低聲線悄咪咪道:「包括咱們姜總監,平時氣場二米八,可只要一看到周董,嘖嘖。」
顧予笙插入錄音筆和耳機,開始撰稿前,面無表情地提醒一句,「你好像很閒,我要工作了。」
到嘴邊的八卦,再憋回去豈不難受。
不過見面前人一副毫無興趣的樣子,Winky只能遺憾地搖搖頭,轉身回到自己工位。
顧予笙選擇雙耳不聞,並非代表著不在意。
相反,其實剛剛Winky的話說到一半,她幾乎就能預知剩餘的內容。
周老闆的身家條件擺在那裡,全國上億女性,若沒個暗戀者,倒顯得不正常。
姜允薇很優秀。
優秀的人,往往總會被比自己更優秀的人所吸引。
當初的顧予笙,何嘗不是沉溺在某人的溫柔鄉中不可自拔。
可即便如此,那又能怎樣。
再多的人覬覦他,也絲毫不妨礙兩人談戀愛,訂婚,甚至半年後結為夫妻的必然事實。
她打字的動作一頓。
後知後覺地發現,潛移默化中,她好像已經沒那麼排斥這樁婚事了。
誠如周宗硯所說。
接下來的半年,彼此努力奔赴,一切皆有可能。
下午六點,顧予笙在一如既往濃厚的加班氛圍中,準時準點地收拾東西離開了公司。
她前腳剛走,姜允薇便冷著臉從隔壁電梯裡出來。
路過走道時,用手敲了敲旁邊工位,語氣嚴肅:「來我辦公室一趟。」
名叫Flora的女員工神情微變。
默住片刻,似乎是猜到什麼,下意識朝靠窗某個空位看了一眼,咬著牙起身。
幾分鐘後。
原本安靜的總監辦公室,突然傳出砰的一聲巨響。
像是什麼東西砸在桌面的聲音。
外面加班的眾人被嚇得渾身一抖,忍不住面面相覷。
各自眼中揣著疑問和八卦。
發生了什麼?
而此時,本應該處於漩渦中心的當事人,卻已經開著自己的寶貝愛車徐徐駛出車庫,臨走前,還囂張地給周老闆甩去一條微信留言。
行至前面岔路口,周宗硯打來電話。
開口便是沉冷的命令,「回南悅府。」
顧予笙哼哼:「我又不傻,幹嘛要為了再做一次訪談,就賣掉自己。」
「讓你賣什麼了?」
「靈魂。」
她一本正經地說:「自從跟你在一起後,我純潔的靈魂就變得越來越污濁,到現在,已經沒眼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