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天堂與地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入紫霧了，但是葉重依然感受到了一絲緊張，這種情緒在他身上是非常罕見的。相比他而言，船員們反而心態更平和些。葉重第一次遇到紫霧，就遇到了六趾赤尾獸。當時情形之驚險，如今還歷歷在目。
眼前這團紫霧的規模比起逸菊星那一次不知要大多少，葉重可是清楚，軟體巢越大那也就意味著這支赤尾獸「部落」越強大。
身後星球的戰鬥進行非常激烈，無論是赤尾獸還是雪萊族，都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入眼所見，雪萊族出動的儘是精銳。他們使用的依然是光槍，但是那些紅色的光束，對赤尾獸來說，同樣致命。雪萊族的科技底蘊是三大世家之中最為深厚的，所以能做出應對葉重自然不奇怪。連科研組都能製作出像G-Z這樣的光槍，雪萊族沒道理製作不出來。
假如，雪萊族一開始便配置這樣的高級武器，他們也不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也許是因為成本，也許是因為技術不成熟，也許因為技術保密等等。不過這個世上沒有假如這回事，所以雪萊族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也就沒什麼奇怪的。
赤尾獸此時想脫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葉重冷然地看著如火如荼的戰場，他就像一隻在暗中窺伺的殺手。
他已經找到了他動手的目標。
龐大的達克尼斯號像一顆殞石，狠狠地衝進了紫霧！
主控室內，專門有一位射手在負責指引方向。整艘戰艦里靜悄悄的，為了不干擾這些射手，所有的船員都下意識地摒住呼吸。
「目標，矢徑二十五度！射！」
「目標，矢徑三十二度！射！」
……
一道道粗壯炙熱的艦炮光束，如同閃電般，狠狠擊中在軟體巢那些重要的連節點上。
砰砰砰！巨大的爆炸迅速讓紫霧裡亂成一團，艦炮里所蘊含的卵形高爆彈的威力猛然間爆發出來，柔軟的軟體哪承受得住如此劇烈的衝擊，頓時被炸成一團爛泥。
卵形高爆彈造成的破壞力遠遠超乎葉重的想像，高爆彈爆炸後形成的衝擊波對周圍的軟體會造成嚴重的破壞，這樣就導致往往是一顆卵形高爆彈，便能炸壞一片。
直到達克尼斯號穿過了紫霧區，進入沒有紫霧的軟體巢內部，通過光學模式觀察戰鬥的安比洛奇才發現了這一點。於是，艦炮立即被鋪天蓋地的高爆彈代替。單純的卵形高爆彈殺傷性在普通戰鬥中，作用非常有限。不過對於柔軟的軟體，它們極為致命。
連綿不絕的軟體在眼前被炸成一團團漿水，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眼前的景象依然非常震撼人。粗逾戰艦的大水泡突然一下子在眼前炸開，無數漿體四下飛濺。
高爆彈的效率極高，船員們心下皆是慶幸不已。軟體上面掛滿的肉瘤看得所有的船員都是心生寒意，這團紫霧裡的肉瘤數量比起當初葉重在逸菊星看到的那一次數量多得多。
每一個肉瘤里可都是一隻赤尾獸啊，每根軟體上都懸掛著密密麻麻的肉瘤，只怕不下數十萬隻。
不用葉重招呼，幾乎所有的高爆彈像瘋一般撲向這些肉瘤。
忽然，一群赤尾獸出現在達克尼斯號的前方，它們紅著眼撲向達克尼斯號。這隊赤尾獸的數量大概有一千多隻，它們不知道是留守的還是剛剛破瘤而出的。
如果是其他隊伍遇到這股赤尾獸的話，一定會很慎重。一千隻赤尾獸，無論在哪裡，都是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
高爆彈擊中這些赤尾獸，炸得它們不斷後退，卻對他們造成不了任何傷害。這似乎讓它們士氣大振，它們如同聞到香味的蒼蠅，朝達克尼斯號撲了過來。
它們很清楚，像這樣的大傢伙其實並不可怕，它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像這樣的大傢伙被它們的箭尾一點點摧毀。它們充滿了信心，它們相信，這個大傢伙一定會像以前一樣，被它們無堅不摧的箭尾破壞得千瘡百孔。
忽然間，它們眼前驟然一亮，刺目的光芒讓它們出現了一個極短暫的失明。不過它們並不慌亂，這樣的情況它們同樣遇到過不少，但是最後能對它們造成傷害的卻少之又少。
它們很經驗地進行規避，按照以往的經驗，接下來便是它們進攻的時機了。
可是……
頸上似乎有點奇怪的感覺……有點痛……很痛……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它的身體流逝……
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意識開始散漫，眼前的世界似乎在離自己遠來越遠，身體也開始變得不聽使喚。
世界開始變得黑暗起來，它的生命在黑暗中結束。
梵殞依然生猛，以他為箭頭，突擊像把利刃，所向披靡，然而在整個戰場上，他還並不足以改變整個局勢。
「族長，我們的情形不妙。」說話的是一個顫巍巍的白髮老頭。
一個中年美婦輕聲嗯了一句，這話不用老頭說，她也能看得清楚。堂堂雪萊族族長，怎麼會連這點都看不到？可是眼下她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和赤尾獸之間的鬥爭，這些年來一直在持續，然而他們的境況卻變得越來越糟糕。他們的生存空間被壓縮到極致，而一直與他們鬥爭的赤尾獸卻日益強大。
在這之前，誰能想到，堂堂雪萊族，竟然會被另外一種生物逼到如此狼狽的境地？不，他們眼下的境況已經不能稱之為狼狽，他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們只剩下最後這一顆星球，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赤尾獸的可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意料，而他們的某些特性，也使得雪萊族一開始便處於相當被動的位置。三大世家之中，反而是雪萊族的局勢最不理想。
但是，被逼到絕境的雪萊族，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赤尾獸也遇到了它們迄今為止面臨的最艱難的一戰。從一開始，雪萊族便是邊戰邊退，到如今的退無可退。他們的損失嚴重，不過那大多是一些外圍的力量，族內核心力量並沒有受到致命的打擊。
戰鬥很快陷入僵持，但是雪萊族這次韌性之強，遠遠超過赤尾獸的意料。它們似乎對這種情況預料不足，一時間，有點被動。
族長默默看著全息屏幕上正在進行的激烈戰鬥。
她坐了族長之位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在這二十多年裡，她無時無刻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她深知自己的責任是何等重大，但是當年她的姐姐突然失蹤。無奈之下，她也只有硬著頭皮坐在這個位子。
好在這些年來，自己沒有出現太大的錯誤！她忍不住莫名地生出幾分感慨，回過神來卻是一怔，心下禁不住泛起一股酸澀之感。原來，自己居然一直是這個心態。
「族長，您看！好像有情況！」身邊的侍女雪女聲音中透著驚訝。
有情況？族長很快收拾情懷，神情恢復如常。身邊的女孩之中，雪女最得她喜愛，雖然名為侍女，其實和女兒無異。雪女機智聰敏，在年輕一輩中，是最出色的。其實，若只論聰慧，族內第一還當屬宇山，也就是她的兒子。奈何宇山從小患有一種怪病，身體心智都無法長大，和七八歲兒童一般。而實際上，他已經二十四歲。
但是上天仿佛為了證明自己的公平一般，給了宇山天才絕倫的智力。雪萊族人本就以計算能力出眾而著稱，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在機械方面有著如此傑出的表現。但是宇山的智力，便是在整個雪萊族，達到了一個令人敬畏的地步。
誰也想不到，雪萊族第一高手，也就是最頂尖的光甲的真正的製造者，是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小男孩。
自從當年的殤跟著姐姐一起失蹤了後，雪萊族便沒真正意義上的頂尖高手。不過現實總是充滿了戲劇性。另外兩大世家，葉家第一高手葉落幾乎同時失蹤，隨後不久，希鳳部落第一高手，卻在自由星區被殺，三大高手的殞落當時震驚整個河越星域。
梵殞的成長是宇山陪伴的，它和宇山之間就像兄弟一般。每當這個時刻，身為母親的她總是充滿了驕傲。可是，宇山雖然聰明，卻並不適合作族長。至於宇山今後的安全，她倒並不擔心，有梵殞在，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
假如殤還在的話，他們一定很對味口吧。
一想到姐姐和殤，她總是有點懷念。殤應該還存在，但是它的主人卻不是姐姐，而是一個叫做葉重的男孩。一直以來，她都很想弄清楚葉重到底和姐姐是什麼關係，但是沒想到這個叫做葉重的男孩的殺氣如此之大。而自己，一開始也似乎強勢了一些，雙方的恩怨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下來了。
唯一讓她覺得難得理解的是，宇山似乎很喜歡葉重，而葉重對宇山也照顧有加。要知道，宇山極為挑剔，在族內根本沒有什麼朋友。宇山曾對她說，他很喜歡葉重。同時她還得知，葉重曾經向宇山問起過殤。
這也證明了殤便在這個少年手上。
梵殞從某種程度上便是宇山模仿殤製作的產物，只是應用的了更多的新技術。但是在材料上，卻比不上當年的殤。
梵殞比起當年的殤大概在伯仲之間，自己卻是不如姐姐啊！在她心中，姐姐永遠充滿了果決。身心俱疲的她不由更加懷念起姐姐。
不過很顯然，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
這些念頭僅僅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眼前這場戰鬥中。
「哪裡有情況？」她沉聲問，多年來的擔任族長的經歷讓她能夠很好掩藏自己的情緒。
雪女恭敬而又帶著幾分疑惑回答：「赤尾獸好像急著要撤退！」
「撤退？」族長一怔，旋即仔細地觀察戰場。果然，赤尾獸像受到什麼刺激，想立即退出戰場。雪萊族和赤尾獸鬥爭這麼久，他們對這個敵人有著非常深刻的了解。
戰鬥時赤尾獸根本不講什麼隊形，看上去雜亂無章，但實際上，它們的配合非常默契，隱含章法。
在之前的戰鬥中，還從未出現過中途撤退的情形。更何況，雖然此時戰鬥處於膠著狀態，但是赤尾獸其實還是占上風的。
難道出現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
已經有零星的赤尾獸脫離了戰場，它們拼命地朝著它們的大本營——紫霧飛去。
紫霧一團平靜，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
心思電轉，族長迅速下令：「命令梵殞，纏住這些赤尾獸，不能讓它們脫離戰場！」察覺出這些赤尾獸的意圖，族長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雖然她並不明白紫霧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但是不讓赤尾獸得逞，這便是她最直接的想法。
事實上，這也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如果這次不阻止的話，下次赤尾獸捲土重來，他們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接到命令的師士們，很堅決地履行命令。因為戰鬥一直處於膠著狀態，雙方已經混成一片，這樣的情況，執行這樣一個命令並不是件很困難的事。
而隊伍中一些洞察力敏銳、戰鬥經驗豐富的師士也察覺出赤尾獸的異樣。這也使得他們執行起來更加堅決。他們不再正面碰撞，而是採取游斗尾追的方式。
這次戰鬥的都是雪萊族的真正精銳，他們有著極高的戰鬥素養。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擁有遠程攻擊的優勢。
一方面是決心游斗，死纏爛打，另一方面卻神色倉皇，希望立即脫離戰場。
眨眼間，場上形勢立變。
從接觸戰中解放出來，雪萊族在遠程攻擊上的優勢立即發揮出來。無心戀戰的赤尾獸很快遭受到重創，一大片赤尾獸在雪萊族師士們發射的紅色光束下喪生。
為了不讓對方攻擊到它們的大本營，赤尾獸的大本營「軟體巢」位於後方離他它們頗遠的距離。
它們需要飛行三十分鐘，才能從眼下的戰場飛到紫霧。
而這三十分鐘，便成為這個赤尾獸「部落」的毀滅三十分鐘！
它們神色倉皇，不要命朝它們的大本營飛去，對射向它們的光束根本不管不顧。
它們瘋了嗎？
雪萊族從族長到最底層的師士，沒有人明白赤尾獸到底是怎麼了。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機會！對方根本不還手，儼然是一個個獸形靶。
於是，戰場便成了雪萊族的訓練場，而訓練項目便正是高速飛行中動態射擊！
而這時的赤尾獸不知道是忘了規避，還是急得根本連規避都不做，這也使得整場訓練課的難度大大降低。
在梵殞的領導下，雪萊族的師士展開了極為瘋狂的追擊戰！
所有人都殺紅眼了！這是自從遇到赤尾獸後最酣暢淋漓的一場戰鬥，他們不需考慮戰術配合，不需要考慮對方匪夷所思的規避閃躲，不需要考慮對方恐怖的近戰，不需要考慮對方可以洞穿光甲的鮮紅箭尾……
他們什麼都不需要考慮，只需要考慮兩件事：追、射殺！
太空中，光束如雨，黑暗被密集的紅色光束照得一片鮮紅，雪萊族所有師士們視野中都是血色瀰漫！
他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族人，有多少同胞死在赤尾獸的箭尾之下。
這是個得復仇的時刻，鬱積了無數日夜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地釋放出來。他們像瘋了一般緊緊咬著赤尾獸隊伍的尾巴，鋪天蓋地的光束毫無保留向前方的赤尾獸席捲而去。
一片，又一片……
成片成片的赤尾獸倒在致命的紅色光束之下，它們就像蛋糕，一塊塊被咬了下來。
赤尾獸的數量以極為驚人的速度銳減，但是它們完全不顧及身後射來的光束，如同一顆顆流星，朝它們的大本營飛去。
原本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赤尾獸，在短短的十分鐘裡，只剩下一千多隻。剩下的一千多隻，依然無所畏懼地朝它們的大本營飛去。
正在此時，一直平靜的紫霧開始呈現出讓人無法理解的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