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歸去，來兮
不死火山。
玄都大法師的身影出現在此地，袖口飄搖，道道流光飛出。
隨楊戩前去的十數萬洪荒修士，此時依然還有大半存活，而眾多高手摺損更是微小。
「夫君！我夫君在哪！」
敖心珂仿佛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失聲喊了句。
玄都大法師卻擋在她身前，輕輕一推，敖心珂頓時昏迷了過去，被衝上來的紫霞抱住。
「雲霄，玉鼎，」玄都面露肅容，剛要開口, 忽而周遭這白茫茫的世界突然開始震顫, 仿佛要即將裂開一般。
感受著那股正在衝擊天地壁壘的強悍力道，以及在永恆神國方向出現的恐怖威壓，眾修士齊齊面色大變。
「快來不及了，我長話短說，」玄都言道，「楊戩為了擊殺永恆神王強行接引前世身渡彼，雖殺了永恆神王，自身也在崩潰的邊緣。」
「根據我所知的後世，楊戩此時定然是要重開乾坤……」
說話間，那大喊聲就在四面八方響起，不死火山都在迅速崩碎！
「萬法歸墟，乾坤再造！」
玄都無奈的一笑，周圍一群人就要發問，玄都卻突然出手。
一條大道化作無盡罡風，在洪荒眾修士沒能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直接送出了天地壁壘。
而玄都深深的看了幾眼雲霄，身影突然調頭，對著永恆神國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 眾修心底響起了玄都的嗓音，依然是那麼平淡。
「一切諸事都有我之算計，我本有實力滅殺九至強，卻想要報復對方更多，故此利用了楊戩。」
「我虧欠於他，洪荒也是沒臉回去了。萬物都有一線生機，我去試試能否還他一條性命。」
「此行我必死在那一面，但洪荒應當無礙，這天地壁壘與他再造乾坤之道境在一個層次，他也應當會護住洪荒，只是今後，恐怕洪荒修行也要艱難許多……保重。」
言語聲消失時，道道流光已經衝出了天地壁壘。
眾修士茫然無措的站在了天地壁壘前。
隔著天地壁壘，他們依然能隱隱感受到另一面正在出現的驚天變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黃龍有點氣急敗壞的吼了一聲。
青卿吸了口氣，立刻就要衝回天地壁壘，但她身形突然一顫，額頭光芒閃爍，道境竟在瞬間跌下了至強！
兩條大道雖依然並存，但威力大減！
不只是青卿，周遭大能修為都隱隱有些跌落，但並未跌太多大境界。
而越是修為偏低的修士，此時跌落的境界越小；那些還有些犯懵的戰巫們更是毫髮無損。
鎮元子失聲道：「大道在被改寫！成聖的大門要被關上了！」
「是師兄！」哪吒高呼一聲。
「或許這才是根絕之道吧，」天炎道子嘆道，「但總歸，修行路未曾完全斷絕，只是越發艱難了而已。」
「各位，暫且回返洪荒等候吧。」
「不了，我就在此地。」玉鼎輕輕搖頭，自顧自的走去了一旁，坐在了天地壁壘前。
「我也在這裡等他回來。」
青卿承受著道境跌落後的道傷，有些昏昏沉沉的跌坐了下來，離著玉鼎真人並不算太遠。
「我也在此地等他歸來吧，總歸是沒了其他去處。」
雲霄輕聲說了句，卻飛去了另一旁。
顯然，她要等的，與玉鼎和青卿要等的，並不是同一人。
周遭有幾道光芒閃爍，三清顯露真形，看此時情形，頓時明白了什麼。
卻聽有人輕咦了一聲：「女媧娘娘何時在這的？六道輪迴盤也是？」
總歸是發現了被玄都平安護送回來的女媧，卻也沒讓這位聖人娘娘再多受什麼苦難。
天炎道子與三清匯合，言說了此前種種，他們大致推測，已將此前永恆神國發生之事推敲的八九不離十。
混沌海的動盪持續了千年之久。
有天地壁壘阻隔，洪荒所在的這半片混沌海並沒有遭受太多波動，但成就金仙之後的修道路卻越發困難，再想成聖，已是希望渺茫。
一同留在天地壁壘之外等候的，有十數人。
蕭蘭十數年後趕來，將楊戩留下的唯一骨血，女兒楊念交給了婆婆帶著，陪在了敖心珂和鳳蕪身旁。
玉鼎真人仿若坐化一般，許久不曾動過。
而青卿、小嬋兒、孔宣與初祁，也一直在此地守候著。
她們總歸還抱著一絲希望，因為玄都沖回去了，雖然這一絲希望越發薄弱，在漸漸的枯萎，在不斷的朝著絕望轉變。
千年動盪過後，天地壁壘似乎完全閉合，再找不到去不死火山的路。
而不死火山也在動盪中崩碎了，不知化作了何物。
另一面到底什麼情形？
無人知曉，也沒人能知道。
但當動蕩平息，楊戩的氣息也徹底消失不見了……
敖心珂有些撐不住了，近年來不斷沉睡，道境隱隱要滑落下准聖境。
蕭蘭與鳳蕪也是終日以淚洗面，但她們誰都不敢說出去陪夫君這般話，因為還有一絲絲奢望在心底瀰漫。
終於……
混沌海歸於平靜後的第十二年，一抹虛影從天地壁壘中撞了出來，無力的趴在了混沌氣息內。
但他周遭，立刻圍滿了身影。
「玄都？！」
「怎麼樣了？受傷可重？」
幾位聖人立刻向前，玉鼎睜開雙眼看向此地，青卿則貼心的帶著敖心珂幾個無法在混沌海挪移的女子到了近前。
這虛影，只是玄都的一縷魂魄，已是油盡燈枯，半句話都說的艱難。
但玄都仰在天炎道子懷裡，看著一旁而來的敖心珂等人，扯出了個難看的笑容。
「幸不……」
他抬起顫巍巍的左手，掌心攤開，一隻小小的玉葫漂浮在那，一縷無比微弱卻無比熟悉的氣息從中飄了出來。
「這是……我夢中……拿著這尺……等六千年……我真身……便會出生……」
玄都突然抓緊了天炎道子的胳膊，像是迴光返照，費力的喊出一句：「一切，勿改！」
而後，便是乒的一聲，這一縷魂魄直接炸碎。
敖心珂捧住了那小小的玉葫，顫聲道：「夫君的魂魄……」
「我來！」青卿幾乎是用奪的，將玉葫抓在手中，直接捧入懷中，周遭有六道輪迴之奧義浮現，而已經重新於幽冥界歸位的六道輪迴盤輕輕震顫，一抹虛影投影在了青卿腳下。
玉鼎忙問：「具體何意？」
雲霄在一旁緩聲輕嘆：「玄都大法師之身依然不是他的本體，而是他大夢神功最初造就的夢中身。他在夢中再修大夢神功，由此騙過了所有人……他讓我們一切不要改動，便是不要在後來干涉他的一切，六千年後，自有分說。」
六千年……
「我們等，」蕭蘭咬著嘴唇，看向了青卿懷中的玉葫，「莫說六千年，便是六萬年、六萬個元會，我都等。」
鳳蕪溫柔的點點頭，與蕭蘭左右扶住了敖心珂，守在了青卿身旁。
六千年，洪荒已經開啟了又一個大世，活躍在中神州的修道之人，依然會提起六千年前的天地大劫，提起那個扛著這片天地走到了現如今的真君。
哪吒和孫悟空等後來成聖者都在閉關修行，就算修道艱難，他們也想邁入至強的境界，好有機會去搜尋楊戩的下落。
但終究，已是太難。
六千年後，一個男嬰如約而至，被聖人老子收為徒弟，賜名玄業。
又等玄業修行了數千年，他得悟邁入了准聖境，而後在天炎道子重重布置的試煉中，覺醒了前世記憶。
恨意發狂，怒火攻心，卻又得悟大夢神功……
他開始了長久的沉睡，這一睡便又是幾千年；而後，當他睜眼醒來，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對著無人的山林問了句。
「我回來了，楊戩魂魄如何？」
數十道身影緩緩浮現，青卿立刻回道：「已勉強恢復了一魂一魄。」
「那還不錯，我接下來的計劃，只是為了彌補我此前對楊戩的虧欠，做完這些，我任由各位處置。天炎道子，借你混沌鍾一用，誰要去另一面與楊戩團聚，現在立刻做出決斷。」
「我去！」
「我也去！」
「還有我！」
天炎道子略微皺眉，問道：「你想如何？」
「帶我們去你脫離天道前的半個時辰處，」玄業站起身，看了眼一旁的雲霄，後者將一把帶著少許溫熱的長尺遞了過來。
玄業避開了雲霄的目光，低頭道了句：「後面的事，有這把尺子就夠了。」
天炎道子略微有些不解，但卻並未多說什麼，只是依言招出了混沌鍾。
十數人向前，卻又有兩人被勸了回去……
玄業言道：「先去天地壁壘旁，我指一處所在，不能有太多偏差。」
青卿立刻點頭，素手一翻，這十數人立刻挪移去了天地壁壘旁，到了玄業所說之地。
周遭人影盡皆跟隨，但他們剛到地方，混沌鍾已經輕輕扣響，帶著天炎道子與那十數人直接消失不見。
歲月重返，他們去了天炎道子出世，也就是楊戩魂魄降臨洪荒前的歲月。
周遭一切都有淡淡扭曲，這是因他們並非來自於這個時間段。
天炎道子要施法，但卻被玄業抬手阻止，「先看著就是。」
話語剛落，這處天地壁壘突然震顫，其內出現了一道身影，手持長尺漫步而來。
是玄都。
是帶著楊戩魂魄回來的玄都！
他並未發現不在同一歲月輪的天炎道子等人，身影一閃而沒。
「快！」玄業催促一聲，天炎道子目光之中露出少許恍然，他雙手結印，一股股玄妙的意境揮灑了出去，周遭的時輪壁障漸漸消失不見。
也就是這一瞬，青卿不用玄業吩咐，已經卷了周遭身影沖入了那處尚未完全閉合的漩渦中，只留下了天炎道子。
天地壁壘上的漩渦立刻就要閉合，玄業突然大喊：「快！拓印一份造化玉碟！」
天炎道子並未猶豫，抬手拍在胸口，一抹玉光追著他們，勉強沖入了漩渦之中。
都離開了？
天炎道子拍拍額頭，少許思量，最後也只能悵然一嘆。
混沌鍾再次奏響，他已離開此間，回了他來時的歲月，周遭的人影頓時聚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情況如何了。
天炎道子也只是將如何送他們進入了天地壁壘說了一遍，隨後就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一旁。
玉鼎真人並未前去，雲霄也在此地。
反倒是黃龍道人和白澤跟著去了，混在一群鶯鶯燕燕之中，也是不嫌害臊。
一旁，元始天尊掐指推算，而後低聲道：「各位，下一道洪荒劫難已開始醞釀，並非天外之劫。」
「生靈過多，天地負荷，自生業障，混沌靈國已在玄都城旁新開大世，衝突不可避免。」
「準備應對吧，可莫要讓劫運染身，咱們這些老骨頭，死一個就少一個嘍。」
「大家都是過命的交情，跟他們意思意思也就算了，之前天地動盪時，混沌靈族高手死了也不少啊。」
「那可不成……」
諸位大能開始吵嚷個不停，可誰都沒見到，玉鼎真人已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一隻大鵬鳥的虛影，在混沌海中隨意游著，它的身形在漸漸變得虛幻，但那清雅的歌聲，卻在混沌海各處流轉……
鵬飛九冥兮，時不往；
欲與歸來兮，此言長；
得遇欣蘭兮，細嗅香……
那鯤鵬的虛影漸漸變淡，不知最終去了何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