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2024-08-19 21:55:10 作者: 望三山
  江落很快就將資料看完了。

  紀鷂子的身世普通,他在農村出生,母親是一個農家女人。他的母親在他三歲時溺水而亡,紀鷂子家中除了母親就沒了其他人,母親一死,他就成了孤兒。被村裡的人送到了縣裡的福利院裡,紀鷂子在福利院長到了五歲。

  五歲之後,紀鷂子被一個道人收為了徒弟,等再次出現時,紀鷂子就成了殯葬店的老闆。

  紀鷂子沒有上過學,能查到的資料少之又少。但光從現有的資料上看去,確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但紀鷂子和馮厲認識,知道宿命人的許多事,還和宿命人、微禾道長的關係匪淺。

  他對宿命人的預言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很了解宿命人的性格,從而懷疑起了宿命人的預言。

  方方面面的細節都證明了紀鷂子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但更讓江落在意的是,池尤衝進連家的那一天,所有的連家人都被他抓了回去,為什麼唯獨宿命人和紀鷂子不見了?

  紀鷂子是怎麼逃走的?他有沒有和宿命人一起?

  江落的心中疑竇叢生。

  回想起來,江落又發現了一件事。紀鷂子對自己煉的器具自信無比,他說旁人絕對不會看穿攝魂墜的秘密,江落是信這話的。但偏偏宿命人就看透了,他看破不說破,還故意讓江落利用攝魂墜看到了他的內景。

  江落先前只以為這是宿命人實力太強發現了不對而已。但換個思路想,宿命人或許真的沒有看穿攝魂墜的偽裝。但他了解紀鷂子,從而了解紀鷂子煉出來的器具。

  江落放下資料,漫不經心摸著手上的陰陽環。

  宿命人煉製出來的陰陽環,紀鷂子也可以把它再次煉製一遍……他和宿命人,一定還有江落還沒有了解到的關係。

  「他回殯葬店了?」江落思索了片刻,「我待會去見見他。」

  葉尋插話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愛惜地摸了摸小粉的長長兔耳朵,「小粉該讓匡正維修了。」

  「好,」江落笑了笑,看向其他人,「關於黑哥昨晚說的那句『菜婦人』,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葛祝沉吟一聲,「我只想到了封神榜中比干挖心的故事。」

  卓仲秋笑了,「巧了,我也想到這故事了。」

  封神榜中,姜子牙占卜到比干會被挖心,於是提前給比干施了法術,保證比干被挖出心臟之後不死,並交代了比干讓他快馬回家,一路不要與任何人搭話。

  比干在回家的途中,遇見了一個賣空心菜的老婦人。比干心中好奇,想到了自己也沒有了心,於是問道:「人若是無心如何?」

  老婦人回道:「人若是無心必死。」

  比干聽完這句話後大驚失色,頓時想起來了姜子牙的叮囑,但為時已晚,他感到胸腹內一陣絞痛,當即落馬斃命。

  黑無常與他們所說的「路遇菜婦人,莫與其搭話」,他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故事。

  江落也想到了這個故事,但他想得越多,反而思慮越重,拿不定黑無常的這句話具體暗示了什麼,「如果真是比干挖心的故事,黑哥在暗示什麼?他是在告訴我們宿命人不是真神,一旦讓宿命人認清自己是人的事實,他就會立即死去?還是說宿命人的要害是挖出他的心臟?」

  眾人沉思了起來,聞人連道:「比干問賣菜婦人的話還有一個說法,如果賣菜婦人回答『人無心還可活』,那麼比干也可以活下去。這是不是說宿命人想要成為神,也需要像狐狸封正一樣去詢問旁人他是否能成為真神?」

  「或許是在暗示殺死宿命人的是個老婦人?」陸有一腦洞大開。

  葛祝嘆了一口氣,「那老婦人是妖怪變化的。」

  江落一不小心就想的多了。

  妖怪變化的老婦人殺了比干,這是不是在暗示只有會附身別人、操控別人的池尤才有可能操控傀儡殺了宿命人?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他們還不止是三個人,短短片刻,各種可能性都被說了出來,每一個人都言之鑿鑿,說得很有道理。江落聽得頭昏眼花,越來越拿不定黑無常的暗示是什麼意思。他索性問塞廖爾,「你覺得黑無常的暗示是什麼意思?」

  塞廖爾憋得臉都紅了,「我沒有和黑無常相處的記憶……」

  「沒關係,」江落輕聲輕語,「塞廖爾,你憑感覺想一想,不要被我們帶偏,用你的直覺感受一下黑無常的意思。」


  塞廖爾認真感受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我覺得……我覺得他的意思就是最簡單的那一種。」

  江落問道:「宿命人無心必死?」

  塞廖爾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塞廖爾總覺得黑無常會因為他不懂漢語的緣故,會把所有複雜的話以最簡單的方式說給塞廖爾聽。至少塞廖爾聽完比干挖心的故事後,他只了解到了這個故事最表面的一層,於是自然地理解成宿命人無心必死的意思。

  江落緩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或許黑無常的意思真的沒有那麼深。

  宿命人是偽神。

  許多人都曾經和江落說過,宿命人不是神。

  在成為神之前,宿命人也是人。

  「人若是無心如何?」

  「人若是無心必死。」

  宿命人沒有了心,就會死。

  但真的會是這麼簡單嗎?

  江落琢磨不出來,索性暫且放下。

  下午,他和葉尋回到了白樺大學。

  葉尋去煉器師找匡正,江落則是去了白樺大學附近的殯葬店。

  殯葬店的門口堆著一個又一個的花圈,門半開不開。江落自來熟地推門進去,就見到紀鷂子正端著盆水清理著木架上的東西。

  如今已經春深,天氣不冷不熱,很是宜人。但紀鷂子的身上卻裹著厚厚的大衣,他聽到聲音回頭一看,見到是江落之後,未語先笑,「呦,你怎麼來了。」

  江落繞著他轉了兩圈,「你有沒有受傷?」

  紀鷂子納悶道:「我受什麼傷?」

  江落古怪地看著他,紀鷂子迷惑不解地回望。江落突然道:「連家出事了。」

  紀鷂子大驚,手裡的抹布掉落在地上,「連家出什麼事了?!」

  他越是不敢置信,江落的眉頭皺得越緊,「你不知道?那天我上山找宿命人,還是你和微禾道長帶我過去的。」

  紀鷂子有些恍惚,「我知道,但我看你進去後就和微禾道長離開了。我回房補覺,一覺睡醒之後,我就被宿命人帶下山了……我走了之後,連家出事了?」

  江落不答反問:「宿命人帶你去哪了?」

  紀鷂子猶豫片刻,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長白山。」

  所以宿命人被池尤打得逃跑之後,還不忘記帶走紀鷂子,然後一起回到了長白山?

  這事怎麼看怎麼詭異,江落怪異地上下打量紀鷂子,看得紀鷂子心裡發毛,「你怎麼這麼看我?」

  江落道:「山上發生的事情,你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

  紀鷂子搖了搖頭,恨不得把腦子掰開給他看,「我真的不知道!」

  「你跟我過來,」紀鷂子放下手裡的東西,帶著江落進了一個密閉的小屋,「山上發生什麼事了?」

  江落沒有急著說,「你先說宿命人為什麼要帶著你走。」

  紀鷂子左顧而言他,「我哪能知道他想幹什麼。」

  江落定定看了他幾秒,「微禾道長都被留下來了,連家那些被宿命人當做式神的小輩也留下來了,但唯獨你被帶走了。在山上的時候我可沒發現你和宿命人有多麼親密,怎麼到了危機關頭的時候,他就偏偏帶上你了呢?」

  紀鷂子捕捉到重點,追問:「危機關頭?什麼危機關頭?」

  江落好像沒聽到紀鷂子的問話,繼續道:「先前我問你宿命人為什麼要把元天珠給你,你也沒有告訴我原因。你和馮厲的關係也不錯,馮厲是宿命人的兒子……」

  他緩緩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紀鷂子心裡一個咯噔,額頭瞬間泌出一顆顆汗珠子,他總感覺江落就要猜出來了。紀鷂子狠了狠心,索性提前一步,自己說出了早就不打算說出口的秘密,「因為我也是宿命人的兒子。」

  江落:「……」

  他詭異地沉默了。

  紀鷂子見他不說話,心裡在緊張之餘竟然有些自得。他自信江落絕對沒有猜到他和宿命人的關係,紀鷂子被江落耍了那麼多次,好不容易有一次占據上風,如果不是為了穩住長輩姿態,只怕他已經要咧著嘴大笑了。

  過了許久,江落才緩緩地道:「老紀啊,你已經四十多歲了吧。」


  這個問句只是一句客氣。剛剛看完紀鷂子資料的江落當然已經知道紀鷂子多少歲了,紀鷂子四十七年前出生,比如今剛過三十的馮厲足足大了十七歲。

  紀鷂子和宿命人站一塊,如果非要說他們是父子,那麼絕對有九點九成的人會把紀鷂子看作為宿命人的父親。

  紀鷂子聽出來了他的意味深長,臉都青了,「你這個小子,真是……」夠損的。

  江落其實也大吃了一驚。

  馮厲是宿命人兒子的事已經夠驚爆眼球了,他沒有想到宿命人還有另外一個兒子。宿命人清風高潔的形象徹底在江落心中扭曲、崩塌,他想不明白,如果沒有俗人的**,宿命人又為什麼會有兩個兒子?

  成神就一定要這麼裝模作樣嗎?

  江落永遠不會理解宿命人的想法。

  他享受和惡鬼彼此撕咬一般的**感覺,那種從骨肉透進靈魂層面的戰慄感,一旦回想起來就會讓江落產生有些上癮的快感。

  江落猛地回過神,他輕輕咳了咳,嗓子發癢,難以想像他竟然在這種時候都會聯想到池尤身上……他這個狀態真的很像是,想男人了。

  這麼一下,壓下去了對「紀鷂子竟然是宿命人兒子」的震驚,江落換個話問道:「宿命人變虛弱了嗎?」

  紀鷂子瞧他只震驚了那麼一下就快速冷靜了下來,不由有些失望,回答也提不起精神,「我可不知道。到了長白山上,他就把我扔到一邊去了,我就沒有見過他幾面。長白山上那天冷的,差點沒凍死我,宿命人也不給我一件衣服或者被子,讓我到現在還沒從冰天雪地里緩過來。不過一周前他帶我離開了長白山,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哪。」

  說著說著,紀鷂子還記得之前問的話,「你說的連家出事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江落淡淡笑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紀鷂子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是不想說。紀鷂子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他不再往下問,「你今天找我,就是問宿命人的事?」

  江落頷首,「既然你說完了,我也該走了。老紀,你要是有其他關於宿命人的消息,就趕緊告訴我一聲。」

  說完話,江落就準備離開。紀鷂子將他送到門外,江落走出殯葬店幾步,忽然轉過身問道:「紀鷂子,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紀鷂子納悶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麼?她叫趙芝蓉。」

  「能生下你這樣的煉器天才,她一定是個很了不得的人吧?」

  紀鷂子失笑,「你太看得起我母親了,她就是農村裡的一個普通女人……」

  他話音戛然而止。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又為什麼能夠和宿命人共孕一子?

  紀鷂子神色變化不定,等他回過神時,江落已經走了。

  江落是在提醒他什麼嗎……

  紀鷂子表情凝重,他當機立斷地關上了店門,定下了一張回老家的火車票,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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