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航歌離開怡紅院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離巷口,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他忍不住挑開簾幕望向了客源不斷的怡紅院,在二樓的窗台上,玉蘭身披輕紗,依依不捨地笑望著他,在那瀲灩生輝的眼底,有著對他濃濃的眷戀和不舍,很快,他忘記了自己看過來的目的,腦海里浮現起一張精美如畫的容顏,和一雙滿是淚水的眸子。
董佳雪,不,諾敏,或者叫她瑩瑩,在每一個他離開莊子的早晨,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態,正是這種神態,他才無比地喜愛玉蘭。
其實和太上皇相比,自己又算哪根蔥呢?若非用了那樣的手段離間他們,諾敏也不會恨上太上皇,更不會在最孤獨無助、最脆弱彷徨的時刻依賴上自己。是的,諾敏從來沒有愛過他,只是非常地依賴他。可不管是愛還是依賴,他都從諾敏身上得到了史無前例的回報,至少,太上皇出於對諾敏的愧疚,許了諾敏定親玉佩,在朝堂也對他頗為照顧。
而太上皇之所以給諾敏定親玉佩,目的是想甄別玲瓏到底是誰的女兒吧!如果諾敏許玲瓏嫁給雲禮,說明玲瓏是他水航歌的女兒,如果諾敏把玉佩送給另外的水家女兒,太上皇或許該懷疑玲瓏是雲家的公主了,畢竟兄妹是不能亂倫的,不是麼?只不過他讓諾敏母女假死,後面給換成江南人的身份,太上皇便怎麼也試探不出來了。至於太上皇最後為何執意去漠北尋寶,呵呵……
「你說的當真?」
「啟稟太上皇,微臣若有半句假話,甘願遭天打雷劈!瑩瑩生下小公主沒多久便帶著小公主離開了,她說要去找什麼寶藏,一則是為小公主解毒,二則是想振興漠北。」
諾敏年輕時中過毒,生下玲瓏,毒素全部跑到了玲瓏的身上,只是玲瓏太小,自己沒了印象。諾敏的確去了一趟漠北,但不是在玲瓏後不久,而是在玲瓏三、四歲的時候,等諾敏從漠北歸來,那毒莫名其妙地解了,他都不清楚是誰解的。總之,不會是太上皇。
他又道:「瑩瑩還說不許微臣將這則消息透露出去,如果您問起,就說她和小公主已經辭世了。」
實際上,諾敏為了躲避太上皇的糾纏,的確寫了一封遺書與太上皇告別,並叫太上皇不要為難尚書府。當然,這個法子是他想的,諾敏心思單純,經不起他誘哄,就這麼照辦了。
聽完他的話,太上皇的表情豐富極了,詫異、興奮、懊惱、不甘……太上皇死死地捏住他肩膀,一遍又一遍地問:「你……你確定那是我的女兒?」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起了謊:「瑩瑩當初是埋怨您負了她,這才故意跟了微臣,其目的就是好生氣氣您,但瑩瑩的心裡從來沒有忘記過您,她與微臣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夫妻罷了。」
太上皇縱然雄韜偉略,也逃不過情之一字,太上皇對諸葛家的瘋狂報復,不就是因為諾敏中了喀什慶才有的毒嗎?他把諾敏母女的死訊告訴太上皇,並把遺書交到了太上皇手中,不到半年,喀什慶就傳來年僅三歲的諸葛琰和諸葛鈺同時中毒的消息,又過不久,諸葛琰早夭。
唉!水航歌其實沒想過一則死訊和一份遺囑能引起這麼強烈的蝴蝶效應。如果諸葛琰沒死,冷幽茹不會與諸葛家反目成仇,後邊也不會幫著荀楓報復諸葛家、報復把她賜婚給喀什慶的雲家,而諸葛家正是因為洞悉了太上皇當年的陰謀,所以在荀楓推翻雲家皇朝時屁都沒放一個。
當然,水航歌也沒討到什麼好,水玲瓏嫁入鎮北王府,和他不親!水玲溪投湖自盡,水玲語和水玲月成了寡婦,最小最單純的水玲清倒是孝順,可惜那個女婿太剛正不阿,簡直油鹽不進!
女兒們招商引資失敗,兒子們也好不到哪兒去。
水敏玉自打在牢里被章公公那個閹人折磨了一番後出來,再也無法人道。
水敏輝在他無比強悍的高壓政策下參加科考,奈何連秀才也沒考中。
沒辦法,他只能再次提高自己的出產量,在與秦芳儀、蘭姨娘、玉蘭、詩情等眾多生產廠家進行完一系列緊鑼密鼓的努力之後,他,一無所獲!
「哈哈哈哈……」水航歌靠在馬車的軟枕上,笑得前俯後仰,他窮極一生,機關算盡,到頭來卻什麼也沒得到!而水家,大概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敗在他的手裡……真是可笑啊!
夜深人靜。
「哥哥,你輕點兒,好疼……」
「好妹妹,你再忍忍,太緊了,哥哥進不去!」
「疼疼疼!哥哥,你還是別進來了。」
「這怎麼行?我都進來一半了,你再忍忍!」
終於進來之後……
「唔……別這麼用力!會死人的!」湲姐兒掉下了兩顆金豆子,用白嫩的小手捶著眼前之人,看著他額角淌下豆大的汗,真是又氣又心疼。
「不用力不行啊,現在是不是舒服多了?」弘哥兒揚眉一笑,晃了晃她胳膊,確定無異常又道,「好在只是脫臼,我都給你接好了,骨折話可就沒這麼容易痊癒了。」
湲姐兒含淚點頭:「知道了。」
弘哥兒回頭看了一眼狹窄得幾乎無法穿越的山洞口,蹙眉道:「我倒是沒發現府里有這處地方,你怎麼找到這兒的?還鑽進來了?」
湲姐兒微皺著紅撲撲的小臉蛋,委屈地道:「我本來睡了的,誰料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一隻兔子,我悄悄溜出院子,追著追著就鑽進山洞裡了,然後我摔了一跤,就好疼好疼,我拼命地哭,但沒人聽見……嗚嗚……」
這裡都繞到後山之外了,肯定沒人聽見的。弘哥兒用肉嘟嘟的小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很小大人似的安慰道:「妹妹別哭,哥哥會救你出去的。」
「我……我試過了,這個洞口,進來不容易,出去更不容易,我比你小都出不去,你……」湲姐兒終於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她向來謹慎,這回卻因一隻兔子玩心大起,要不是孿生兄妹有那麼點兒微弱的直覺感應,或許弘哥兒也找不到她。
弘哥兒看著她冷都發抖的樣子,忙脫了自己的棉襖,穿在她的身上。四歲的他已經很懂照顧妹妹了:「你放心,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
水玲瓏躺在諸葛鈺懷中,貪婪地呼吸著他的氣息,要了一遍好像不夠,她沒安靜多久便開始不規矩地在他身上煽風點火,她吻著他,素手輕輕撫著他,從臉頰到腹下。
諸葛鈺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撩撥?
二人分開太久,再次見面,天雷勾地火,一觸即發。
這一次的吻,帶了些許瘋狂的意味,好像怎麼要都要不夠,恨不得把她揉進骨血。
又是一番酣暢淋漓的雲雨,水玲瓏累得氣喘吁吁,這回,是真的不能再招惹他了,是以,她乖乖地躺著,一動不動。
諸葛鈺側身,單手支頭,含笑地看著她:「你回來了,這裡才有家的感覺。」
水玲瓏欣喜地揚起唇角,並探出柔軟的手臂環住他精壯的腰身,說道:「這次是真的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諸葛鈺吻了吻她額頭,輕輕地道:「娘在天之靈一定會很高興的。你,確定不後悔?如果後悔的話還來得及。」
水玲瓏挪了挪身子,貼緊了他:「我喜歡現在的生活,和你,和孩子們在一起。」前世今生也好,生生世世也罷,她總算是尋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和安定,她的要求不高,夫妻恩愛、子女健康,其他的她統統不在乎。太上皇已經征服了漠北,將於下月扶持十一王爺登基,而他自己,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如果她想殺回漠北奪取皇位,鎮北王府、冷家,甚至姚欣都會鼎立支持,但她不想。
諸葛鈺想著要不要告訴她父王和諾敏是怎麼認識的,思付片刻還是覺得沒什麼必要,他勾唇一笑:「睡吧,我們的日子長著呢!」
水玲瓏點頭,閉上了眼睛。
突然,門外響起了小丫鬟的通傳聲:「世子爺,世子妃,安平求見。」
水玲瓏和諸葛鈺在院子裡門口碰到了安平,安平福了福身子,異常興奮:「奴才給世子爺請安,給世子妃請安!」
諸葛鈺擺了擺手,淡淡地道:「別做這些虛禮了,查到什麼了沒?」
安平兩眼放光地答道:「查到了!夜半時分,有一名女扮男裝的人,自稱姓梅,將水玲溪帶走了,她告訴水玲溪,從今往後就叫『莊夢蝶』。」
姚老太君去世那一次,水玲瓏命安平在葬禮上留意一名姓梅的美貌女子,安平稟報了諸葛鈺,諸葛鈺通過諸葛汐的關係查了所有到訪的賓客記錄,都沒發現那號人物。水玲瓏把夢境中里的事和諸葛鈺講了一遍,諸葛鈺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於是他又叫安平盯緊了水玲溪的動靜,如果夢境中水玲溪會變成莊姨娘的事是一種寓言,那麼梅夫人一定會主動聯繫水玲溪。
水玲溪早在水玲清與阿訣大婚當晚就被買到怡紅院了,水玲瓏下了死命令,如果水玲溪逃跑,就叫整座怡紅院灰飛煙滅。安平與梟二輪流守在暗處,終於叫他們捕捉到一絲絲貓膩。能避過怡紅院的各種監視,不得不說,梅夫人的確有幾分本事。
「她們去了哪裡?」諸葛鈺追問。
安平道:「往東邊出了城門,很奇怪啊,按照禁令,城門關閉之後沒有聖諭不得打開,但梅夫人不知用的什麼法子,竟讓東城門開了!但是奴才已經叫梟衛們追上去了,沿路留有記號。」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水玲瓏冷冷地丟了一句。
安平眨了眨眼,疑惑不解,誰是百足之蟲?梅夫人?不說是一名南越來的商婦嗎?
諸葛鈺牽起水玲瓏的手,對安平吩咐道:「備馬車。」
三人坐著最輕快便捷的馬車追往了東城門,這一回,絕對不能讓梅夫人和水玲溪跑掉!
夜幕重重,馬車在空曠的街道一路狂奔,順風的緣故,安平不怎麼覺得寒冷,他一下又一下地揮動著手裡的鞭子,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追上他們。
水玲瓏有姚欣特赦的令牌,守城的侍衛恭恭敬敬地開了城門,馬車繼續往東追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在一處山峰陡峭、怪石嶙峋的羊腸小道上,王府的馬車終於成功攔截了梅夫人的馬車。
雙方的暗衛齊刷刷地從天而降,如兩軍對壘般對各自的主子們形成了保護之勢。
水玲瓏挑開窗簾,同一時刻,梅夫人也挑開了窗簾,四目相對,一種怪異的暗涌在空氣里激盪開來。水玲瓏定定地看著她,眸光微動,這人簡直比夢裡的還美上三分,冷幽茹和她相比都少了一分雍容和魅惑。水玲瓏看著她時,她也在打量水玲瓏,用的是一種水玲瓏無法理解的複雜眼神。水玲瓏眉梢一挑,輕輕笑道:「殿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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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