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混子
晚上十一點半，許強從床上做起來，穿山發的新工作服，帶上飯盒，起身離開了宿舍。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內心多多少少有些忐忑，畢竟不熟悉這裡的環境，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夜晚的天空月朗星稀，空氣有些微涼，兩邊的草叢不時的傳來真真蟋蟀的叫聲。
通往車間的土路上路燈有些昏暗，零星可以看到一些上下班的工人騎著自行車路過。
許強來到化工車間門口的時候，帶班長高波已經等在了那裡。
「高排長好。」看到高波，許強打了聲招呼。
「你今天的任務就是和其他一起去倉庫，把原料拉過來，然後搬到入料口。」高波用手指了指車間裡五米多高工作檯的入料口，接著說道：「每個班至少要搬六噸料……」
「六噸？」許強看了一眼過道旁邊放著的一袋袋剛剛生產出來的硝酸銨，頓時眉頭微皺。
前世的許強沒有幹過這種重體力活，所以對於這樣的一個工作量多少有些擔憂。
但是當他從地上拎起袋子後，剛才的憂慮頓時一掃而空。
原來，雖然他前世沒幹過搬運工這樣的體力活，但他現在的身體也早已不一樣，由於前身之前多年在村里挑種田，早就練就了一身腱子肉，甚至還有令人羨慕的八塊腹肌，這可絕對不是健身房擼鐵吃蛋白粉練就的架子貨，幹這種搬運活一點問題沒有。
唯一讓許強有些不適應的是，這個車間粉塵實在是有些大，氨氣味道有些臭，空氣中到處蕩漾著煤粉，估計一天干下來，和煤窯出來沒什麼兩樣。
「等會兒你和他們一起到庫房拉料。」說完這句，帶班長就轉身離開了。
許強轉頭看向高波指的方向，發現哪裡已經聚集了十多個今晚夜班的搬運工，工裝口罩戴的嚴實，排隊正在簽字報導。
在這群人中，許強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有幾個明顯是鄰村的村民，許強多少有印象。
「小許！」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戴著厚厚口罩的中年男子突然走來對許強打了個招呼。
「孫叔！」許強轉頭看去，頓時眼前一亮。
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和許強一個村子的孫占武。
這個孫占武當年正是和他父親一起進廠上班的村民，那年頭能被招進工廠，確實是一件令人非常羨慕的事情。
只不過比起有泥瓦匠手藝的許強父親，孫占中則是身無所長，而且小學都沒畢業，認字也少，所以就只能當一個搬運工，後來進入了化工車間。
在許強的印象中，父親和這個孫占中關係非常不錯，同村還在一個廠子上班，都是老實人，所以經常一起喝酒，而且這個孫占中每次來許強家的時候，都不空著手，總給許強帶一些菱角或者糖果之類的零食，這也讓許強對他非常有好感。
許強父親出事之後，孫占中也來許強家拜祭過，這件事也確實讓他很傷心。
「等會幹活悠著點，你剛來幹這個活，別一股腦的猛干，別看當時沒啥，下班後伱全身就開始疼了。」孫占中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接著說道：「下次戴個口罩過來，這裡粉塵大，對肺不好，時間長了會的病……」
孫占中知道許家的小子憨厚實在，幹活肯定是把好手，不會偷奸耍滑，所以他才會說出這樣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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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孫占中不知道的是，原來那個憨厚有點傻的許強，如今靈魂已經被鵲巢鳩占，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頂級化工專家。
「開工！」
正當許強想和孫占中聊上幾句的時候，廠房門口帶班長高波的一聲招呼，夜班的工人開始推著車，走出了車間。
由於生產的軍工爆炸物，勝利機械廠這邊的化工車間總共分為四個區，除了主車間，另外三個區都是倉庫，距離主車間有將近三百多米的距離，而在存放炸藥的四區庫房，四周都有圍牆和保衛科民兵巡邏，戒備很嚴格。
而許強這次去拉貨的三區，要穿過一個幾十米的山洞，在山坡的另外一邊，每個搬運工推一個小車，然後進入庫房登記搬貨，在把原料搬運到生產車架。
一麻袋料二十公斤，一車能裝十多袋，工作辛苦而枯燥，按照車間要求，沒人每個班起碼要來來回回拉上將近四十車，搬運到五米高的入料口，才算完成一天的工作量。
這個工作量其實並不輕鬆，然而對於他們這些大部分來自當地山村的農民來說，卻並不算是什麼重活，比起村里農忙的時候，要輕鬆不少。
一直干到凌晨將近四點的時候，許強就已經完成了車間規定的任務。
和他一起幹活的那些搬運工，也都基本完成了任務，可即便如此，很多人並沒有直接休息等待下班，而是繼續去庫房拉貨。
都說八十年代國企大鍋飯混日子的人多，但實際上，這年頭很多國企都是鼓勵生產的獎金制度，多勞確實能多得，而對於他們搬運工來說，車間規定沒多搬運一噸貨物，月底就能多拿三毛錢的獎金，所以很多搬運工完成車間規定任務後，依然沒有閒著，就是為了多掙一些獎金。
而許強卻選擇直接休息，在車間找了個角落，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
「今天的活幹完了？」
就在這個時候，高波拿著一個塑料保溫杯，喝了口水後，走到許強身邊說道。
「完了。」許強看了高波一眼，說道：「我搬了三百袋，出庫員都記著呢，正好六噸。」
「可別人現在都在幹著呢……」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活幹完了，休息一下沒問題吧？」許強用手指了指另外一邊半躺在物料邊上的幾個工人，接著說道：「那邊幾個哥們，不也都在休息麼？」
「人家是正式工，你還想和人家比？」高波有些不悅，接著說道：「既然來到咱們廠上班，你就要好好珍惜這個工作，如果幹的好，廠里是可以給你轉正的，工資福利啥的都少不了，但如果你學別人混日子，那遲早會把你混廢了！」
「我也沒混啊，一個班搬運六噸是廠里規定的，我可一點都沒少干。」許強一攤手說道。
許強明白高波的意思，其實剛來廠里上班，許強也想給領導留下個好印象，但考慮到明天白天還要去泥炭場那邊幹活，所以必須要留點體力，不能像個傻小子一樣玩命的幹活。
高波的話說給其他新來的工人或許管用，但對於自己父親兢兢業業幹了十多年依然沒有轉正的許強來說，完全就是耳旁風。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混到什麼時候！」高波冷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