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垣掐住燕然的脖子,又將她提了起來摁在了宮牆之上,惡狠狠地說「今天你們一個也跑不了,本殿這就送你上路。」
他的手勁很大,燕然被迫昂首,幾乎要窒息。
當人被逼到極限,就會爆發出驚人的潛力。
燕然猛地抬起一腳,狠狠踹向他的下身。
寧垣反應倒是快,一撅屁股避了過去,不過手上的力道也跟著一松,燕然曲指成抓,尖銳的指甲瞬間將寧垣的左臉撓出四個血道子。
寧垣捂臉倒退,很快鮮紅的血從指縫和下顎冒了出來,臉色陰沉的可怖。
燕然喉嚨發澀,乾嘔了兩聲,肚腹空空,什麼也沒吐出來。再一抬頭,只見寧垣從身上抽出一柄匕首,燕然嚇得一抖,掉頭就跑。
豈料就在轉身這一瞬間,迎面飛來一柄冒著寒光的利刃,擦著她的鬢角飛過,燕然瞳孔一縮,緊跟著腦後響起兵器相接的聲音。
心頭狂跳,她捂著耳朵猛轉頭,地上躺著兩個劇烈顫抖的殘刃,一柄攔腰而斷,一柄折了尖鋒。
一位白衣男子不知何時出現,緩步而來。
燕然偏頭看向他,頓時怔住了。
男子看起來不足二十歲,卻生得身姿挺拔,清雋矜貴。
他的眸色很深,如同黑夜般沉靜幽冷,微微勾起的唇角又顯出幾分溫潤平和。他就那般靜靜地掃過在場所有人,似笑非笑,喜怒難辨,讓人捉摸不透,反而更加的不寒而慄。
在場的侍衛們瞬間跪了一地,噤若寒蟬。
燕然看了看四周,寧垣沒跪,但臉色很難看。
緋衣少女也沒跪,反而收起鞭子,來到男子身側,對燕然小聲道「別害怕,給你撐腰的來了!」
這二人一白一紅站在一處,從七分相似的面相來看,應該是兄妹。能讓大皇子忌諱,眾人下跪的,在這上京宮裡怕是除了皇帝,就只剩下太子了吧?
這位天虞太子一身白衣黑髮,氣質乾淨得讓人感覺很舒服。瞧著是文質彬彬,但出手不凡,剛剛以一柄飛刀從寧垣手中保住了她的腦袋。
真是萬分驚險,她幾乎一腳踏入了鬼門關,想想都是後怕。
只是……他為什麼要幫她?
寧垣很會審時度勢,隱去了眼中的殺意,又擺出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上前撿起地上的斷刃,「這可是精鐵鍛造的匕首,號稱堅不可摧,竟也沒抗住太子的一擊。想不到太子不但箭法高超,內力也練得如此雄厚,真是深藏不漏啊。」
寧淮蘇淡淡回視,「在父皇的眼皮底下與冷宮棄妃通姦有染,大皇兄才是真的深藏不露,色膽包天。只是這才月余就膩了嗎?何苦冒這風險呢。」
寧垣聞言變色,厲聲道「太子,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林氏在冷宮青燈古佛相伴,李曦只是酷似,並非同一人……」
「世間女子千千萬,你卻偏偏在房中藏了個與父皇拋棄的妃子酷似的,莫不是早有不軌之心?大皇兄別急著和孤解釋,還是想想怎麼去和父皇申辯吧。」
寧垣臉色變了又變,這事不宜張揚,否則傳出去對他沒有任何益處。可他又咽不下這口氣,惡狠狠地道「太子的手都伸到了臣的後院,未免管得也太寬了。」
「倘若大皇兄不總盯著東宮,孤也不願意在你那些鶯鶯燕燕上面浪費時間。」
寧垣氣得不輕,看來寧淮蘇執意要保酈國質子,再爭執下去都撈不到好,乾脆一甩手,冷哼一聲,帶著侍從揚長而去。
「行事越發狂妄,簡直無法無天。」
寧徽月秀眉緊皺,又將怒氣撒向跪了滿地的守衛,「皇子犯法,應與庶民同罪,你們這些只知自保的人,對待惡行置若罔聞,視而不見!全部自行去軍務處領罰!」
「是!」守衛高聲回應!
無人敢質疑這聲命令,亦如他們不敢得罪大皇子。只能自認倒霉,誰叫今日是他們站在這裡值守呢!
寧徽月訓斥侍衛的間隙,寧淮蘇微微轉頭,看向了一旁呆呆站著的酈國質子,並朝他走了過來。
燕然此刻的腦子裡,如同一灘煮熟了的漿糊,黏稠的膠在一起。
迎上天虞太子的視線,她張了張嘴,喉嚨疼得根本說不出話,只能垂下頭,按照他們的禮儀,給他行拜謝救命之恩的大禮。
只是這一拜,卻再也沒站起來。
她撐不住了,腦子裡好像灌了鉛,大頭沉的直朝地面栽了下去。
燕然最後的意識里,眼前晃過一道白影,衣擺飄動。她被接入一個清冷的,散發淡淡的迦南香味的懷抱。
很好聞。
——
燕然感覺自己好像在坐船,暈暈乎乎,無根浮萍一般的飄蕩了許久。
她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她是個旁觀者,參觀了原主幸福又悲慘的一生。
十歲以前,她過的日子是非常安心愜意的。
父母相愛,兄妹相親,沒有鉤心斗角,也沒有爾虞我詐,幸福和諧的仿佛不是皇宮,而是平民家庭。
但這安逸的小日子,在她十歲的生辰後就終結了!
敦親王勾結流坡起兵造反,大殺四方,血流成河……她不幸遭到叛軍綁架,雖然最終被燕雲亭救下,但也被嚇得大病一場。
之後身體便一直不好,恐高,暈血,怕黑……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年。
這期間酈國又遭遇了數起天災人禍,百廢待興,不得不依靠天虞國重振旗鼓,而結盟的條件是要送出王儲為質。
酈王獨愛皇后,導致皇室子嗣稀少,王世子燕雲亭是唯一男丁。酈王恐他為質期間遭遇不測,這才忍痛將同歲的安樂王女喬扮成男裝,送去了天虞國。
這一路走的也不安生,酈國境內流民四起,諸多匪盜占山為王,打殺搶劫。
護送她前去天虞國的隊伍遭遇數波匪盜截殺,然後便是沒日沒夜的逃亡,身邊可信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了,眼淚就沒斷過。
可算到了天虞國,但噩夢才剛剛開始……
書中簡介里對安樂王女的描述非常淺顯,總結下來只有一句話意圖刺殺天虞皇帝,幸得流坡質子揭穿,被斬於皇座前,帝怒,發兵滅酈。
刺殺天虞皇帝很顯然是被人栽贓,這個流坡質子就有很大的嫌疑。
看來酈國被滅,和她被揭穿身份是有著直接的關係,她這個角色妥妥的炮灰,存在就是為了死亡,好推動劇情。
可倘若燕然守住身份,保住性命,那故事的走向是不是也會被改變?
不會被斬於皇座前,酈國不滅,那燕雲亭也就不會和隋明珠糾纏到一起。
雖然看簡介,燕雲亭確實可惡,但如今身處故事其中,又有了原主的記憶……記憶中的燕雲亭並沒有那麼冷血殘忍,反而對她非常的好,是個稱職的哥哥。
許是經歷國破家亡之後,他才會變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