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亂點鴛鴦譜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在酈國王城的一個小宅院內，這處偏僻破舊的小屋已經空置了多年，破敗不堪。

  原房主一家在敦親王叛亂之時，慘遭叛軍殺害，只剩下一個小女兒，前些年也嫁去了外地，便將這房屋交給了親戚幫忙照看。前幾日，剛以二兩銀一年的價格，租給了一對前來投奔親戚的兄弟。

  王城的房子即便偏遠，本也不至於租得這麼便宜，只不過這空屋多年未住人，實在破敗不堪。而且還總有鬧鬼的傳聞，連左右兩邊的鄰居也受其干擾，紛紛搬了家。

  此時簡單收拾過後，院裡已經能看，但房屋還有些漏水。今日外面小雨淅淅瀝瀝的不斷，屋內也滴答滴答的沿著房梁往下滴黑水，瓶瓶罐罐都被搬出來接水。

  屋裡的空氣不好，長久潮濕，透著一股發霉的味道。

  兩個男子圍在火盆邊，一個現場疊元寶，另一個慢慢的往火盆里續，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紙元寶在火中化為灰燼，男子面色慘白，眼中黯淡無光。

  江陵小心地瞥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從前時刻將笑容掛在臉上的人，此刻變得暮氣沉沉，而且，他也許久沒有說話，仿佛和自己一樣，成了啞巴。

  江陵沒有家人，他不知道失去家人之後是怎樣的痛苦，但若將隋光霽帶入到家人的角色里，倘若他出事，那自己一定會非常的痛苦絕望，並且要將殺害他的人繩之以法！

  他們此次來酈國，便是冤有頭債有主，引得罪魁禍首現身。

  江陵一晃神的功夫，『存貨』都已燒沒了，他連忙又拿出一個金色的紙摺疊元寶，手卻被按了一下。

  「不用了。」隋光霽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推開窗，讓屋內圈住的煙氣往外散一散。

  雨落成線，天空一片陰雲密布，預示著這場雨一時半會不會停歇。

  江陵跟著來到他身側，快速打了個手勢，隋光霽沒有看他，兀自的說道「江陵，這次來酈國將是一次有去無回的行動，別跟著我犯險了，你出去自謀生路吧。」

  江陵站在原地不動，仿佛沒聽到他這話。

  隋光霽也沒再說別的，畢竟同樣的話已經說了幾十遍了，可是固執與江陵，每次都裝聾。

  很快，院外破舊的木門被推開，兩個穿著蓑衣的身影，迅速的閃身入了屋內，摘下帽子道「二王子，咱們的人都已安頓好了，隨時聽候召喚。」

  隋光霽問「她最近有出宮嗎？」

  來人搖頭，酈王之女唯一出宮還是幾日前，去西山狩獵場，不過那時候他們才進王城，正急於找地方隱蔽，錯過了最佳時機。

  「那就再等等，反正消息已經放出去了。」

  「是，那燕雲亭做賊心虛，得知您來了酈國，若想抓到您，不怕他不回來。屆時也要讓他好好體會一下失去至親的痛苦……」

  下屬眼中閃過陰毒的神色，他的家人也都在王世子那件事情中被牽連喪命，而這幕後的黑手正是酈國的王世子偽裝的傅若

  所為。

  隋光霽並未應答，他平靜的看著雨幕，心底卻自有一番計較。

  離家十年之久，他如同一枚棄子，早已被人忘記。隋光霽沒有什麼雄才偉略，更無野心算計，他原本只想尋個時機可以平安回國，在故土平安度過餘生。

  然而事與願違，兄長和母妃出事，他想用燕然阻止燕雲亭停手，卻頻出差錯。後來父王也沒了，流坡變天，他這個質子也沒有了任何價值，只能逃離天虞。

  身邊跟隨的人卻個個心生恨意，因為他們的家人也都死在了燕雲亭的手下，發誓要為家人報仇雪恨，一行人便來了這酈國的王城，等待時機。

  ——

  這日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燕然在自己的院中用竹條編著嘴套，打算給小花和小灰戴在嘴上。因為這兩匹狼的外形過於兇猛，還時不時發出狼嚎，嚇得婢女天天戰戰兢兢，就連春風和夏雨也不例外。

  沒辦法，燕然只能想辦法降低它們的威脅，帶上嘴套是唯一的選擇。

  晌午的時候柯力來了，並且帶著碧璽寄回來的家書。燕然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去接過來，許久沒見到碧璽，燕然也不時地想念。

  以防寄來的信箋被人半路截住查看，暴露了燕然的身份，所以信中並未直言，字裡行間都是對兄長的問候和惦念。

  但有重要的一條信息，是讓燕然怎麼都沒想到的——夏芸嵐被封為了容王妃。

  這才是碧璽寄家書的主要目的。

  燕然不敢置信，仔仔細細地將信又讀了兩遍，確定無誤，就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心中在一陣震盪之後，很快冷靜了下來。

  冊封夏芸嵐為容王妃是徐太后的懿旨，並未經過寧淮蘇的同意。此時他應該也才抵達了上京城，屆時一定會反駁這個決定。

  只要不是寧淮蘇點頭的事情，都算不得數。

  燕然心底這麼安慰自己，可轉念想到八殿下，起初對於和將軍府霍嬌的婚事，不也是強烈的反抗嗎？

  後來也妥協了，到底擰不過一個孝字。

  若是太后以此相逼，寧淮蘇是否也會妥協？

  越想心底越堵得慌，氣這徐太后一把年紀了胡來，沒事亂點什麼鴛鴦譜。

  心煩意亂之下，她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當即書信一封，讓鶻隼帶去了上京城，倒要看看寧淮蘇如何抉擇。

  與此同時，一支隊伍快速穿過城門，路過繁華的街道上，直奔王宮而來。為首之人騎著一匹雪白大馬，臉上帶著面具，腰間掛著一柄長劍，氣勢磅礴，路人紛紛避讓。

  「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敢違背王命，在王城內橫衝直撞，他不要命了！」

  「定然是王侯貴胄之輩，尋常人自是不敢，你沒看那守成的士兵見了他都得行大禮嗎？」

  人們站在街邊議論紛紛，而這群人里，有兩個頭戴黑紗斗笠的男子，目視著那行騎馬之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也緩緩退離了看熱鬧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