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湛淡然開口,「我留給你的錦盒裡有一封信,裡面交代了為星晚更換神骨一事的始末,還有她的母神銘鴻神君的下落,我日後怕是不能再來看她,待她醒來,你替我轉告她便好。」
「你……你剔除了自己的神骨?」墨謙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神力耗盡的主神,「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是會受到天罰的嗎?」
「我只想讓星晚回來,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地活著,難道你不想嗎?」
「可是……你想過後果嗎?放棄神骨就等同於放棄主神之責,灰飛煙滅,永不入輪迴,受萬世唾罵……」
墨謙這樣說著底氣卻越發不足,如今說這些又有何意義呢,雲湛既做了這樣的抉擇那定是不會在乎這些的。
「讚譽還是唾罵於我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倥傯半世,我做了一個主神該做的,卻兩次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在我面前,我愧對的人只有她一個,如今她救了世人,我救她,沒什麼好忌憚的!」
雲湛神色平靜如水,就像在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已經試過了,神骨可助長神脈,對星晚體內殘留的魔氣亦有化解之效,你好好照顧她,待她再醒來,就讓她只做一個簡簡單單的上神!」
片晌的沉默後,墨謙沉聲回道:「好,那我還能幫你做些什麼?」
「你什麼都不用做,若是一定要將星晚託付給一人的話,那只能是你!記住,在她醒來之前,你絕不能有事,她醒後,你只需幫我隱瞞此事情便可!」
墨謙更是訝然,「你不想讓星晚知道實情?」
雲湛回眸望向星晚的方向,「這一切都是我欠星晚的,我不想她重活一世還要帶著對我的虧欠度過餘生。我只希望她能像沒遇到我之前那樣生活。」
墨謙沒有做聲,只是望著雲湛落寞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天際。
墨謙在震驚於雲湛為了星晚甘之如飴地走入絕境的同時,也似乎看清了一個事實,那便是雲湛於星晚而言大概是永遠無法被人替代的。
寂靜深夜,墨謙靜靜守著昏迷中的星晚,那可怕的蒼白之色已從星晚的面容上退去,她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了一點溫度。
忽然間,殿外狂風呼嘯,電閃雷鳴,數道雷光劃破天際,轟鳴聲震耳欲聾,氣勢可怖。
床榻上的星晚毫無反應,依舊沉靜地睡著,即使有了神骨,以她的傷勢,甦醒還需要很久一段時日。
一旁的墨謙眉宇成川,雙目布滿血絲,無比煎熬,因為他知道這是懲罰三界主神的都天神雷。
傳說神雷之威毀天滅地,能量恢弘,只需九道,被罰神體便會支離破碎,灰飛煙滅,近身者亦會元神破裂,粉身碎骨。
直到第九道神雷降下,墨謙感到心中好像有什麼崩塌了,他將臉埋於掌心,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多少個冬去春來,時光荏苒,終於在一個陽光和暖的午後,星晚醒了過來。
當墨謙看到一身青衣素裙,長發飄逸的女子靜靜站立在陽光之下時,腳步猛然頓住。
他怔在原地,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女子,有些難以置信。
「晚兒!」
星晚聞聲緩緩回首,倏爾一笑,神清骨秀,明媚大方。
「哥,我回來了!」
墨謙急步上前猛地一把將星晚擁進了懷中,「你終於醒了,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星晚輕拍著墨謙的背,安慰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妖神甦醒,普天同慶,就連天界的南域戰神、北域戰神也特地趕來恭賀。
重獲新生的星晚雖是喜不自勝,但這一連串的喜事也尤為加重了她心中的疑惑。
其一,她是如何被救的,萬佛秘術,上古魔神都是死無葬身之地,她又怎會毫髮無損?
其二,她母神的元神又是如何被救的,她問墨謙,墨謙只說是在人間遊歷時無意中探到了銘鴻神君的氣息,對於其他都是吞吞吐吐閃爍其詞。
其實星晚心中也十分明了,最初時那串佛珠是一直在雲湛手裡的,能夠發現母神元神並對其偷偷施救的也只有他能做到,而自己的痊癒和神力的增進可謂一日千里,這一切不尋常都讓她聯想到了一個人。
分不清是為了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還是內心深處隱藏著想要見他一面的期許,星晚決定親自去九原星宮一趟。
不過星晚打算悄悄地去,因為太要臉。
自己醒來的時間也不短了,他堂堂三界主神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這讓星晚著實不爽,若是自己大張旗鼓的上趕著去拜謁他,那妖族的臉面會讓自己丟盡的。
所以在一個電閃雷鳴的深夜裡,她鬼鬼祟祟的出了寢殿,剛走出大門,就見暮色中站著一個修長挺拔的玄色身影,因為這身影的氣質太過優越,不用看清臉,星晚就知道那是她哥。
電光一閃,映照出墨謙清晰的臉龐。
「你想去見他?」
墨謙自雷電光影中走出來,清淡雅致的聲音里,帶了一分苦澀。
「哥,」星晚有些心虛地回道:「我……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墨謙走到星晚面前,輕嘆一聲,「我知道有些事是瞞不過你的,與其讓你抽絲剝繭自己查出真相,倒不如我來將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你。我只是想等你神體恢復的再好一些。」
星晚歡心一笑,「就知道我大哥什麼事都不會騙我的,說吧,我能復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又是一陣雷聲轟鳴,片刻沉默後,墨謙啞著聲音回道:「是雲湛,是他剔除了自己的神骨,換給了你。」
「換給我?」星晚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一時還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怎麼會?三界主神怎麼能沒有神骨,那他如今……?」
因為哽咽,星晚沒能將話講完,但墨謙又怎會不知她要問的是什麼。
「晚兒,雲湛他……不在了,新的主神已經……降世,由御風輔佐。」
滂沱大雨如期而至,星晚站在原地怔愣了許久,她一顆心臟仿佛墜入冰窖,明明感覺不到疼痛,卻是瀕臨死亡般的窒息。
半晌她深呼一口氣,淚如泉湧,「哥,我不要他的神骨,我們把神骨還給他,好不好,你幫我把他找出來,你幫我,好不好……」
星晚的腦海一片蒼白,半步也挪動不開,她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墨謙心疼地抱著暴雨中蜷成一團的星晚。
此刻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這個結局星晚遲早都要面對,而且也只能靠她自己撐過去。
星晚死死抓著墨謙的衣襟,淚水止不住地自眼底湧出,她想不通,終究無緣的兩個人為什麼還要讓他們有這麼多糾葛,為什麼承受了兩世的折磨還不夠,明明她活下來了,卻要讓她比死了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暴雨終於停歇,星晚就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活死人,看著雲湛曾留下神骨的那個錦盒發呆了很久,當眸中再次蓄滿淚水時她走出了妖宮。
她想去一個地方,那裡是她離開後曾在心裡偷偷懷念了無數次的地方——槐序山。
她記得,當年因為自己與南榮洛書、天后之間的交鋒,那座仙山幾乎被炸成一片廢墟,可是那裡有她兩世以來最美好的回憶。
來到槐序山的星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這座仙山不但沒有成為廢墟,反而還和曾經一模一樣,他們住過的木屋,還有那一池蓮花。
誰會將這裡恢復原狀呢?星晚抱著一絲希望和欣喜,急切地向木屋跑去,卻在進門前止步,她見到了迎面走來的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