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慶國他們已經占好位置,揮舞著手讓元熙過去。
元熙拿著飯盒坐在中間,他宿舍里有一半的人吃著窩窩頭喝著涼白開,其他三個花了錢的,也是點便宜的素菜,沾了點油花,配著窩窩頭,吃得噴香。
從穿越過來到現在,好幾年了吧,元熙仔細想了想,從前世到現在他的記憶里好像真的沒有吃苦這個概念,雜糧窩窩頭,那是什麼東西。前世不必多說,這一世在京城,陳父陳母是難得看得開的人,在吃上沒有苛待過,除了原主小時候模糊的記憶里過過一段苦日子,稍微大點老陳家的條件也越來越好。
就算下鄉了,有五八在,他吃過苦嗎?沒有。不對,如果秋收乾的那幾天農活算的話,也是有的吧。一個吧字,突出了元熙心裡的不確定,其實他知道這不算,還是因為五八,他基本沒受什麼罪。
他知道這個時代物資緊缺,但是僅限於知道,因為他什麼也不缺,就連去黑市對他而言只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在大興村,他也不會去別人家吃飯,偶爾一兩次去村長家吃飯,也是一桌好酒好菜。所以他沒有經歷過,沒有什麼概念,吃得不好,有多不好,他不知道,也想像不出來。
就像聽老人講古,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鬧饑荒的時候他們吃的是觀音土做的土餅,很難吃,不消化,吃多了會脹死。聽的人只會覺得:哦,觀音土很難吃,吃多了會死。有多難吃?誰知道呢,大概就像他們討厭的土豆、芋頭、胡蘿蔔……一樣難吃吧。
元熙突然有點坐立不安,感覺很不自在。明明坐在這裡,卻覺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元熙,你怎麼不吃啊?食堂大廚的手藝不錯,聽說是請了國營飯店的廚師來給我們做飯。不愧是國營飯店的大師傅,手藝就是好。」
鄭慶國配著菜咬了一口窩窩頭,看見元熙不動筷子,催著他趕緊吃。
于洋(那個羨慕元熙離家近的南方舍友)看了一眼元熙,略帶嘲諷的說道:「鄭慶國你就別操心人家了,看不出來京城的大少爺吃不慣大鍋飯嗎?陳大少爺,沒必要將就我們,想去二樓就去,我們又不攔著你。」
這話一出,其他人頓了一下,然後接著吃著手裡的窩窩頭,就像沒有聽到一樣,也沒有看元熙一眼,氣氛一時間有點微妙。
鄭慶國心比較大,但是這時候也明顯感覺到不對勁,左右看了看同一個宿舍的人,開口緩和氣氛,「大家都是舍友,要一起相處四年,第一天認識,有摩擦跟誤會也是正常的。」
他的話並沒有什麼作用,反而惹來了于洋的嘲笑,「得了吧你,鄭慶國,你想當狗腿子就去當,少拉上我們。」
「于洋,你什麼意思?不會說話就少說話,政府都說了要團結,你這是在帶頭搞分裂。」鄭慶國生氣了,往于洋頭上扣大帽子。
于洋剛想發火,就被沈興夏攔住。
「你們都少說兩句,在食堂吵起來,讓別人看我們宿舍笑話。不要忘了隔壁的事,小心挨處分。」
說完,他看向引發爭吵的源頭,坐在他對面的陳元熙。
他可以清楚的看見元熙兩層的飯盒,一層是白米飯,一層是兩個菜,紅燒肉跟炒蛋。其實只要不瞎,坐在桌上的都能看見,那個打飯的阿姨恨不得給元熙多裝點,都快溢出來了。
「元熙,你咋不吃啊?瞧瞧你這菜多的,我看那個打飯的阿姨是恨不得都倒你碗裡。」
沈興夏一個玩笑,幾人被轉移了注意力。
他們一看,可不是,這滿的都快溢出來了。鄭慶國也打了個素菜,對比了一下自己,再看一眼元熙的,他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他之前怎麼沒有注意,到元熙那,阿姨的手就不抖了嗎?鄭慶國恍恍惚惚。
不愧是老大哥,一句話就緩和了氣氛,轉移了矛盾,鄭慶國已經不記得剛剛的爭吵了。
同樣打了菜的于洋,也是一臉的不解,思考起了阿姨的手。最後,他看著元熙的臉不得不承認是他敗了。
元熙因為沈興夏的話,想起了前世網上有關於食堂阿姨的搞笑評論,瞬間心情好了,從矯情中走了出來,也不思考人生了。什麼格格不入的感覺,現在是一點都沒有了。
看見元熙恢復精神,沈興夏也欣慰的笑了,剛要拿起飯盒裡最後一個窩窩頭吃完它。就被元熙伸出來的筷子擋住了,他夾走了沈興夏飯盒裡最後一個窩窩頭,然後把他的飯分了一半給沈興夏。
元熙動作很快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沈興夏看著他的眼神沒有阻止。
「我想嘗嘗雜糧窩窩頭是什麼味道,我還沒吃過呢?」略帶凡爾賽的話語,透露著一股不足為外人道的決心。
「你可能不會覺得好吃。」沈興夏道。
「那不肯定的嘛,窩窩頭哪有白米飯好吃。」鄭慶國覺得元熙有點傻,他身為宿舍第七人,有必要照顧一下這個最小的小老弟。
面對鄭慶國看傻子的眼神,元熙眼角一抽,看鄭慶國嘴巴一張還想逼逼幾句,元熙覺得肯定是他不愛聽的話。
所以他動作迅速的拿起筷子上的窩窩頭,掰了一小塊留下,其餘的塞進鄭慶國嘴裡,堵住了鄭慶國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然後元熙慢條斯理的吃著那一小塊窩窩頭,他又不傻,他聽勸的,好嗎?知道不好吃,一小塊嘗嘗就好了,真要吃一整個,那不是在為難自己嘛。
鄭慶國被噎了一下,喝了兩口水,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個缺了一小塊的窩窩頭泄憤。看見元熙臉色不是很好,還嘴賤的問了一句:「咋樣?好吃不?」
「難吃。」
元熙也不掩飾,實話實說。
沈興夏看了他一眼,吃著他的白米飯,慢悠悠的說道:「學校的算好吃的了,至少大廚的手藝是真的,比自己做的好吃,還摻了麵粉,不算純雜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