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管事。」
「回大奶奶老奴在。」
見她眼露擔憂,宋挽道:「我聽聞您家中老母親前些日子病了,一直未將養好可有此事?」
「稟大奶奶,老奴母親身體康健,老奴近日也未曾歸家,並不曾玩忽職守……」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宋挽接過蘅芷遞來的一方紅絨布,隨手打開:「我房中有半隻上五十年的人參,原是老太太給的,你若不嫌棄可拿回去給你母親補補氣血。」
梁婆子雙腿一彎直接跪在了地上。
「多謝大奶奶,老奴替家中老子娘謝大奶奶恩典。」
蘅芷上前將人攙扶起來:「莫要如此,誰往日辛勞咱們奶奶心中有數,該你的總少不了。」
江福媳婦聞言面色難看。
她是後宅里的大管事,今日宋挽雖未說她一句不好,可先前所為件件都在抽打她臉面,怎奈她又心服口服,難生半點怨氣。
「周嬤嬤。」
「老奴在。」
宋挽見她恭恭敬敬給自己行了禮,不由溫聲道:「聽聞你家孫兒五歲便能識上百個字?」
周嬤嬤點頭,宋挽道:「這孩子有些靈性,我想著莫浪費了天賦,不如送到咱們族學中,跟府里少爺們一起開蒙,說不得日後還能出個小狀元來。」
孫兒是周嬤嬤的心頭肉,若這孩子一味淘氣也就算了,如今老天開恩生了些了不得的天賦,她自然有所奢想。
若孫兒日後真能做個狀元,便是讓她立刻死了也心甘情願。
周嬤嬤跪在宋挽面前,二話不說磕了三個響頭。
「大奶奶開恩,老奴日後定馬首是瞻,鞠躬盡瘁。」
宋挽將人扶起,笑說一點小事不值如此。
「諸位嬤嬤也知瀾庭院的境況,往日院裡清淨,丫頭自然也少了些,如今大爺回來,院中又添新人,人手上便短缺幾分。我對府中人員尚未熟悉,免不得需要幾位挑選些乖巧伶俐的丫頭過來。」
「若是你們有得力的,或是家中女兒孫女兒符合的,也可送來給蘅芷瞧瞧。」
眾婆子你看我,我看你,心中樂開了花。
主子的院並不好進,尤其是瀾庭院。
而進了瀾庭院便有機會近身伺候大爺,靈巧的,說不得哪日就伺候進大爺房中去了。
她們都是家生子,世代在侯府為奴為婢,誰家沒個女兒孫女兒的?
但凡有一個能傍上大爺,全家也跟著得道升天了。
幾個婆子躍躍欲試,已在心中盤算起人選來了。
宋挽見狀笑意漸深:「府中粗使婆子同丫鬟活計最累,月銀卻少了些,我想著再給這些丫頭們每月添上五十文錢,冬日十一、十二、一月各加棉衣一套,夏日六七八月加薄裙一條,另冬夏二季再額外發兩吊錢,可讓她們買些瓜果炭火一類。」
「大奶奶仁善……」
一群婆子爭前恐後恭維宋挽,她只淡淡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江福媳婦。」
「哎哎,老奴在,大奶奶有何吩咐?」
宋挽並未有什麼不滿,反而一臉歉疚:「大爺不在的這幾年難為你了。」
「奶奶哪裡的話,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哪有什麼應該的?」
蘅芷遞來一個木匣,宋挽轉交給她:「您同江伯為侯府操勞了一輩子,終歸是侯府虧欠你們的。」
江福家的愣愣打開,只見裡頭是一張薦書。
「您小兒子江有才跟大爺一起長大,按說如今大爺回來,該將他放在身邊使喚。但我同老太太都覺得屈才了,便請人寫了份薦書,舉薦他去織染局做個副使。」
「位置低了些,但到底是個官身。」
江福家的握著那薦書,一雙眼瞪得血紅血紅。
「大奶奶……老奴……」
宋挽柔柔一笑,拍了拍她的手。
餘下再沒什么正事,宋挽簡單交代一二便放眾婆子離開,屋中清淨下來,她才看見江行簡站在角落,也不知待了多久。
宋挽略略出神:「夫君有事?」
江行簡搖頭,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其實他今日過來,本是不放心。
他想著若是宋挽被刁奴為難,自己也好出面給她撐撐腰,卻哪知不過半日,她就將那些婆子治得服服帖帖全無二話。
先是一記殺威棒立下威嚴,又拆分府中奴僕勾結現狀,重新平衡權力分布。再解決內院中飽私囊之人後,又收入瀾庭院。
若想自家女兒得主子重視,她們自然要乖乖聽話,為她所用,甘心受她拉攏驅使。
至於給府中最底層丫鬟婆子恩惠……
江行簡淡笑,想來不用半日,整個侯府近千數的僕從,都要知道府中大奶奶是個和善仁慈的了。
江行簡拈了拈指尖,暗道這家讓他來理,也不會比宋挽更好。
談笑間殺伐決斷的宋挽,他從未見過,如今初見,不免顛覆對她以往的印象。
「你……」
「大爺,大奶奶。」
寫意從屋外進來,同二人行禮後道:「大爺,繡煙閣林姨娘病了,想請大爺前去看看。」
江行簡抿唇,忽而想起自己幾日未見過林葭玥。
他看了看身邊的宋挽,卻見她半眯著眸子,一副欲睡不睡的睏倦模樣。
「夫人先午歇,我晚些再來。」
宋挽睜眼疏離笑笑,同蘅芷蘅蕪回了寢房。
二人伺候她歇下後,輕手輕腳走出了屋子。
頸下的玫瑰香枕散發清香,香氣清而不濁,芳香舒郁,往日宋挽最喜這香味,今日聞著卻有些煩心,久久未能靜下氣息。
還未躺上一炷香時間,她便坐了起來。
昨兒夜裡下雨,蘅芷便將窗上的生肖木雕放回屋裡,如今八個木雕正放在繡塌邊沿,擺得整整齊齊。
宋挽紅著眼一一摸去,神情愈發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