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怎麼了？」
突然被打斷，沈千三心頭一緊，忐忑的問道。
陳淑亭呼了一口氣，儘量平息心緒，說道：「沈千三，你哪次不是賭咒發誓說要改過自新，可是你改了嗎？」
「我……」
沈千三才剛張嘴，陳淑亭就舉起手掌，讓他停下，「我真的不敢也不能再相信你的話了！」
也沒心思再繼續吃燒烤了。
「反正你也不吃，我把這些打包帶走，回去和丹丹一起吃！」
說完，招呼老闆打包。
沈千三呆愣好久。
早知道是這樣，先就陪著一起吃啊，起碼老婆也不會離開這麼快！
老闆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打好了包。
「一共31塊！」
老闆將目光看向沈千三，說道。
沈千三尷尬的笑了下，他身上並沒有這麼多錢，對陳淑亭道：「老婆，你付錢！」
陳淑亭臉色一變，剛想說我哪裡有錢？
突然感到腿上沉甸甸的，這才臉色緩和，對老闆道：「老闆，您先去，一下我來結帳。」
財不露白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不敢當著老闆的面打開黑色袋子。
老闆看了她一眼，略微遲疑了下，轉身走開。
這年頭，吃霸王餐的不少，在館子裡吃完東西，撒腿就跑的事屢見不鮮。
但老闆見陳淑亭一個女子，才稍微放心一點。
等老闆離開，陳淑亭這才打開黑色袋子，從裡面抽了一張藍票票出來，然後趕緊把拉鏈拉上。
一言不發，一手緊緊的攥著黑色袋子，一手拿著那張百元大鈔，朝老闆走過去結帳。
找零69塊，陳淑亭一把塞進衣兜里。
吃一頓燒烤，就花去31塊錢。
她是真的心疼。
這都相當於她一個星期的工資了！
一臉心疼的回到桌子旁，提著打包好的燒烤朝外面走去。
沈千三趕緊跟上，到了外面路上，說道：「老婆，丹丹已經……睡了！」
陳淑亭停步，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沈千三隻好如實說道：「我拿到錢後，就去岳父家找你……」
陳淑亭驚道：「你見過爸媽了？」
「沒！」沈千三趕緊道：「我到了門外，聽見岳父和岳母在屋裡的話，才知道你去加班了！」
說到這裡，他的心裡又是一疼，愧疚的道：「老婆，我錯了，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那麼辛苦！」
陳淑亭苦澀一笑，別人都說三班倒上一休二，自己上二休一，能不辛苦嗎？
此時聽見沈千三的話，就好像被冤枉了的孩子，大人突然知道了孩子沒有錯。
這一刻，就好像委屈得到釋放，眼中的淚水打轉。
可她不想讓沈千三看見她的軟弱，始終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
「沒什麼！」
陳淑亭說道：「再怎麼苦，我也挺過來了！」
沈千三聽了，更覺得像是有把刀子在往心上插，說道：「老婆，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才讓你受那麼多苦的！」
「你放心，這次我是真的改了！」
「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一點點的苦！」
陳淑亭抬腿朝前走去，這種話，耳朵里都聽得快起繭了，她實在不想再聽，甚至懶得回一句了。
看著陳淑亭夜色里消瘦纖弱的背影，沈千三的臉上苦澀。
也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長久的傷害和謊言，並不是現在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看來，要想老婆回心轉意，還得是一場持久戰啊！」
沈千三苦笑了一下，邁步追上，舔著臉說道：「老婆，這麼晚了，你回去岳父岳母他們估計都睡了，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再晚，媽也會等我的！」
陳淑亭咬牙說道。
聽到這話，沈千三又是腳步一滯。
曾經，自己也有這個待遇啊！
不管自己多晚回家，家裡的燈總是亮著的，燈光下，陳淑亭也是不管再晚，都會等自己回家。
可是，他忘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打完牌回去後，家裡的燈沒了，燈下的人要麼摟著女兒睡了，要麼就不在家了。
啪！
沈千三給了自己響亮的一記耳光。
多好的女人啊，就這麼被自己糟蹋了！
或許真的是曾經有多深愛，現在才有多失望。
就像他，前一世有多後悔，有多愧疚，現在就對陳淑亭有多深愛。
「老婆，不管有多難，我都一定要求得你的原諒！」
「這一世，我一定會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女人！」
沈千三捏緊了拳頭，咬牙在心裡發誓。
身後的的響聲傳來，陳淑亭的身子顫了一下，心也跟著抖了一下。
她真的害怕沈千三突然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想回頭看一眼，又怕這一回頭，那個男人就打蛇隨棍上。
他的卑鄙，她早就領教過。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再上當！」
陳淑亭咬了咬牙，繼續邁步朝前走去。
沈千三回過神來後，見陳淑亭已經走出好遠，趕緊又追了上去。
這次，他沒再說話。
只默默的走在她的身旁。
新華街上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
兩個頎長的影子，貼得很近，就好像是依偎在一起似的。
沈千三看著地上的影子，心裡一陣羨慕，連影子都可以在一起，自己卻跟身旁的保持著一個距離。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莫名的想起「形影不離」這個詞。
陳淑亭也注意到地上的影子。
曾經，她和身旁的男人也像地上的影子一樣，依偎、纏綿，說不出的親密。
可現在，那人近在咫尺，卻好似中間隔著一道鴻溝，不可逾越。又或者，身旁的男人渾身長滿了刺，只要她靠近，就會被扎得遍體是傷，鮮血淋漓。
兩人各懷心情，並肩默默的走著。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路沈千三不說話了，陳淑亭反而感到心安。
好幾次，她都忍不住的想，要是一生就這麼安安靜靜，一直的走下去，那該多好啊。
但再長的路，終究是有盡頭的。
不知不覺中，兩人走到分岔路口。
陳淑亭停下了腳步。
左邊是朝國營皮鞋廠的家屬院，娘家就在那邊。
前面是去青瓦街，自己的家就在前面。
往哪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