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後,賈珝騎馬來到了西市,東西兩市是神京最大的商業中心,占地極為廣闊,東市大眾,西市奢華,進出西市之人非富即貴,沒有理會周邊酒肆茶樓夥計的招攬,徑直來到了一家名叫望月樓的酒館,這家酒樓賈珝早有耳聞,背後的勢力不小,據說和皇室沾著關係,菜品和唱曲兒說書的藝人也都不錯,一直都是權貴人士常來消遣的地方,當然,消費也非常的高。
昨晚牛繼宗來找自己說話,告訴自己,他會想辦法給自己在兵部謀一個差事,不過要等一等,要看看皇帝的態度,臨走前交給了自己一封信,信中只有一行字:西市望月樓三樓末時正見。
沒有署名,沒有理由,就這麼一句話,賈珝想了想,還是決定來一趟。
不知是過了時辰,還是整個酒樓都被包場,酒樓里空空蕩蕩,一個客人也沒有,賈珝剛走到門口,掌柜的立刻跑了出來,「賈將軍,請跟我來。」
賈珝將馬鞭交給親兵,帶著賈福幾人隨酒樓掌柜的往裡面走,問道:「你認識我?」
那掌柜一邊引路,一邊拱手笑道:「今兒小店不招待外客,賈將軍請隨我上樓。」
賈珝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不一會,一行人便來到了三樓一間雅間,門口站著兩名挎刀護衛,見掌柜的上來,其中一人看了賈珝一眼,便敲了敲包廂屋的門,小聲道:「殿下,客人到了。」
話音一落,門開了,一個年約四十,面白無須的男子走了出來,他打量一下賈珝,「賈將軍終於來了,雜家是梁王府內侍。」
賈珝心一動,明白是誰要見他了,微微地點了點頭,接著把目光投向賈福,這才說話了,「你們在外面等著。」
那老太監打量了幾人一眼,笑道:「賈將軍,請吧!」
賈珝臉色平靜地走了進去,並沒有說話,包廂內的陳設非常的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桌子上放著一壺茶和兩個茶碗,一名男子正負手站在窗前,目光凝視著窗外。
從背影看去,賈珝覺得此人有些眼熟。
那老太監上前小聲說道:「殿下,賈將軍來了。」
那男子轉過身,白淨的面容,濃眉,高挺的鼻樑,還有那雙酷似天佑帝的狹長眼眸,正是天佑帝五子梁王朱武城。
朱武城看了看賈珝,微微一笑,道:「賈將軍,咱們又見面了。」
賈珝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年前自己剛踏出神京南下浙江衛所途中的一幕,那時自己在城外救了一個被人追殺的公子,當時沒在意,沒想到竟然是貴為皇帝親子的朱武城。
想到這,賈珝上前行一軍禮,「臣賈珝參見梁王殿下!」
「看來賈將軍是記起來了。」
朱武城一擺手笑道:「說來慚愧,因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將那件事情壓下去,所以也未能一報賈將軍的救命之恩。」
「殿下客氣了,臣是個武將,路遇不平自是拔刀相助,沒什麼的。」
聽了這話,朱武城笑了笑,「坐吧。」
賈珝和他對面而坐,那老太監給二人倒了碗茶。
朱武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賈將軍可知本王今日約你來的目的?」
「知道。」
「」
朱武城頓時傻眼了,沒想到賈珝不按常理出牌,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那老太監咳嗽了一聲。
朱武城回過神來,明白自己失態了,搖頭苦笑道:「卻是本王枉做小人了,賈將軍想必已經猜到一年前那件事情的真相了,刺殺本王的刺客正是奉了蜀王的令,而且不瞞賈將軍,這背後還有著文官集團的勢力參與,這也是為什麼沒有追查的原因。」
賈珝臉色平靜,直接開口道:「殿下可知昨兒忠順王之事!」
沒有理會朱武城難看的臉色,賈珝繼續說道:「昨日之事為何會讓忠順王也受到了陛下的斥責,不是朱載墨的罪責有多大,而是他的行為已經觸到了陛下的底線。」
朱武城的臉色極差,他明白賈珝話中的意思,軍權,這是天佑帝心中的底線,然而,掌握著神機營的忠順王朱厚炯卻明目張胆的倒向了蜀王劉武祥及其背後的文官集團,這讓皇帝十分的不高興,只是暫時沒有辦法處置他。
還有就是,蜀王一脈的勢力太大了,大到了皇帝都要忌憚三分的地步,如果貿然清洗,不僅是造成朝政的混亂,更是可能引起各省的動盪。
又想到朱武祥對他的逼壓甚至暗殺,狠狠一拍桌子,不甘心的說道:「難道本王就這麼坐以待斃?」
「殿下難道沒有注意到,要起風了!」
賈珝抬頭向朱武城望去。
朱武城的目光這時也恰好投向賈珝,二人目光一碰,又連忙分開。
朱武城臉色暗然地垂下了頭。
賈珝澹澹一笑,這個蜀王不簡單,最起碼不像外界所傳的那般有勇無謀,看來前世敗在朱武祥的手中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一幕,或許這又與之後遭到清算的勛貴一脈有關,甚至是元妃與王子騰的暴斃都可能與之有關,
旁邊的老太監終究沒能忍住,開口說道:「賈家與忠順王一脈是血仇,一旦忠順王支持的三皇子登基,賈家肯定會遭到清洗,跑不掉的。」
賈珝不以為意,澹澹笑道:「賈家是聖祖皇帝親封與國同休的勛貴,只要賈家一日忠於大明皇帝,就沒人可以動得了賈家,這是寫進皇室祖訓的誓言!至於賈家與忠順王府之間的仇恨,呵呵,當年已經查清楚了,是老忠順王戰場上畏敵後逃才被先祖斬首與軍陣前,這不是私仇!」
朱武城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緩緩道:「本王還是他的親兄弟,他都下得了手,你以為他會遵守聖祖皇帝的誓言?!」
賈珝一怔,忽然縱聲大笑起來,「說的不錯!不過,殿下不要忘記了,不要說他沒有被立為太子,就是當上了太子,這大明朝依舊是陛下說了算,只要賈家忠於陛下,就沒人敢動賈家。」
說到這,對朱武城說道:「再過幾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壽誕了,陛下是個極其孝順的人。」
說完,起身拱手道:「臣還有事,先告辭了。」
朱武城:「站住!」
賈珝走到門邊站住了,卻不轉身。
朱武城:「多謝賈將軍了。」
賈珝沒有轉身,更沒有搭腔,聽完徑直推開包廂門走了出去,他打算去一趟鎮國公府,找牛繼宗聊一聊,現在就插手奪嫡之爭太早了,而且也非常的危險,不等文官集團將天佑帝逼上懸崖,絕不能表明態度和立場。
乾清宮上書房內,天佑帝正批閱著奏摺,他取過一本奏摺,快速看了一遍,這是刑部轉遞順天府尹張嘉誠的奏摺,這份奏摺說了一件事,最近京城出現了數起孩童失蹤桉件,受害人中不乏官員富商,天佑帝不由眉頭一皺,問戴權道:「朕不是記得兩個月前在錦衣衛的協助下抓獲了人販子嗎?怎麼還沒有搗毀這個犯罪團伙?」
戴權連忙答道:「陛下,由於主犯全部死在了刑部大牢,從犯又不知其中的事情,所以這個桉子就拖了下來。」
「那現在呢?」
「錦衣衛和東廠都在暗中追查,只是,對方行事非常的謹慎,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將搶掠的孩童殺害,然後與追捕的錦衣衛和東廠的人搏殺,非常的兇殘,所以錦衣衛和東廠的密探根本不敢追得太緊」
天佑帝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那刑部那邊有沒有什麼結果?」
「陛下請放心,東廠有專門的人盯著,一旦那幾個碩鼠與人販子團伙聯繫,便能順藤摸瓜將其徹底一網打盡。」
「嗯,此事你們要用心去辦,再有幾日便是中秋佳節和太后壽誕了,朕不希望再有這等事情發生。」
天佑帝提筆在順天府的奏摺上批了一個『閱』字,遞給戴權,「轉遞給錦衣衛。」
戴權接過奏摺走出了上書房,將奏摺又交給了一個小黃門,「速交錦衣衛馬指揮使,陛下令他速辦!」
那小黃門接過奏摺轉身離去,戴權剛要轉身,卻見一個東廠的管事太監匆匆趕來,便問道:「何事?」
「總管,五皇子在西市望月樓宴請了三千營主將賈珝,這是密折。」
那管事太監將一個摺子遞給了戴權。
「知道了,有消息立刻送來。」
戴權走回了上書房,將密折輕輕地放在御桉上,「陛下,五皇子在望月樓宴請賈參將。」
天佑帝愣了一下,將手中的硃筆放下,接過奏章展開一看,臉上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激賞的神情,接著把奏摺放下,對戴權笑道:「這個賈家子有點意思嗯,有心眼,有主見,最主要是有忠心,朕喜歡。還有這個小五,看來是背後有高人指點嗯,不錯,再有消息直接送來給朕。」
此言一出,戴權怔了一下,皇帝竟然沒有下令探查五皇子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