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2章 最後通牒
這不是阿史那玉茲第一次見鄭敏敏,但是這一次,跟在鄴城那時候的觀感,完全不一樣。
一頭白髮,幹練而從容的氣質。更重要的是,容姿相當不錯。阿史那玉茲乃是高傲之人,卻也不得不承認,高伯逸看女人的眼光,比自己要毒辣多了。
「高都督呢?他不會已經如傳言般那樣,病入膏肓甚至不在人世了吧。」
阿史那玉茲輕蔑的對鄭敏敏說道,她打心眼的看不起高伯逸身邊的這位「舔狗」。連高伯逸這種大色狼都不下手的女子,怎麼有臉面活在世上?
「屠殺突厥仆固部的命令,不是高都督下的,而是我下的。水路突襲仆固部的命令,也是我下的。甚至擺京觀的命令,還是我下的。你可別怨恨都督。」
鄭敏敏面無表情的說道。高伯逸說阿史那玉茲只不過是他的一件玩物而已,而自己則是高都督「託付大事」的「嫡傳弟子」。
沒必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你?就憑你?你一個女人能做什麼?床上那些你會麼?以為頭髮白了,人也聰明了?」
阿史那玉茲簡直想放聲大笑,她今天來可不是跟鄭敏敏耍嘴皮子的,她來這裡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睡服」高伯逸,然後讓對方放自己一行人離開周國,回到草原!
至於皇宮裡那個孩子,送給高伯逸當禮物好了!她一刻也不想在這鬼地方呆著了。
當然,如果高伯逸有事,或者乾脆就死了。那麼,她更會想辦法說服能說得上話的人,讓自己回突厥!
至於周國是毀滅還是迎來復興,關她什麼事呢?而且阿史那玉茲不認為宇文邕會心胸那麼開闊,如果周國要滅亡,那麼為了挑撥木桿可汗與齊國之間的關係,宇文邕會毫不猶豫送她去死。
等同於死也要拉人墊背。
「請吧,都督在裡面等著你。」
鄭敏敏守在帥帳門口,根本就不進去,而是對著阿史那玉茲做了個「請」的動作。
「哼!」
突厥公主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邁步走進帥帳,看得鄭敏敏又好氣又好笑。
帥帳內,高伯逸坐在輪椅上,像是睡著了一樣,整個身體都耷拉著,甚至連氣息都不明顯。乍一看,跟個死人沒區別。
阿史那玉茲小心翼翼的靠近,她端詳著那個在夢魘里不斷出現的熟悉又陌生的面龐,甚至用手指輕輕的點了點對方的肩膀。
毫無反應!
「哈!你居然……你居然就變成這個鬼樣子了!」
阿史那玉茲鬆了一口的同時,心中有股莫名而強烈的憤怒羞惱,在撕咬著她的靈魂。
「當初你是多麼的英武不凡啊!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有道理,你在床上日夜蹂躪著我,變著花樣侵犯我。
你把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還以為天神一般的高都督真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連父汗都不是對手了!
結果你居然變成這樣了?」
阿史那玉茲推了推高伯逸的身體,對方果然是動也不動,結果她就更生氣了!
「我都還沒報復你,我都還沒有折磨你,你居然就變成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給我起來啊!你不是很有本事的麼?你這樣我怎麼在你身上找回報復的痛快?」
阿史那玉茲像是瘋癲了一般,又哭又笑,當曾經的夢魘,變得如此不堪一擊的時候,她的內心無法釋懷。
自己白天擔心,夜不能寐的一個惡棍,時刻害怕他帶兵打進長安的那個恐怖存在……居然就變成現在這樣一幅鬼樣子!
憑什麼啊!
「高伯逸,你真是讓我失望,別以為我會放過你。」
阿史那玉茲的面色變得猙獰,她蹲下身,抽出藏在靴子裡的短刀,一步步的靠近高伯逸,用短刀的刀身,拍了拍高伯逸的臉頰。
「你別以為你現在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你蹂躪了我三十多天,那就讓我捅你三十多刀,一天算一刀。要是你沒死,咱們的恩怨就算是一筆勾銷了。」
阿史那玉茲猛地用刀朝著高伯逸的右邊肩膀捅去,正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高伯逸猛然睜開眼睛,一臉戲謔的看著這位震驚到無以復加的突厥公主。
他左手的兩根手指夾著刀刃,無論阿史那玉茲怎麼用力,那小刀也完全沒辦法朝前面移動哪怕一寸。
「你沒事?」
回憶慢慢充實大腦,難以遏制的恐懼在心頭浮現,阿史那玉茲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是從骨子裡畏懼這個男人,還有一種畸形的崇拜迷戀,又渴望征服對方。
結果這個男人,依舊是記憶里不可戰勝的夢魘!他回來了,不,他根本就不曾離開過!
「對,我從未說過我有事,都是你們在猜。」
高伯逸平靜說道。
那把小刀,早已被他奪了過來。
「好多人說……你不能動了?」
阿史那玉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看到高伯逸沒事,她心中甚至還有幾分釋然。渾然沒察覺到自己剛才想傷害對方,而且已經動手。
「你進來以前,確實不能動。但你進來以後,突然就可以了。或許等你出去後,就又不行了,誰知道呢?」
高伯逸露出曾經令阿史那玉茲膽寒的那種壞笑。
「啪!啪!」
他拍了兩下巴掌,鄭敏敏飄然而入,見到高伯逸的樣子,居然也有些吃驚。
「天氣炎熱,周國皇后身上的衣服穿得太多了,很不舒服,你看她臉都綠了。
叫京兆韋氏送的那幾個侍妾進來,幫皇后脫一下吧。人家是富貴命,平日裡脫衣服都是有人伺候的。天氣熱了,不穿衣服才舒服呢。」
高伯逸看向阿史那玉茲的眼神,沒有欲望,只有無窮無盡的冰冷。
「呃,當著你的面麼?」
鄭敏敏面色古怪問道。高伯逸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一點都沒退步。
「不然呢?我跟她都這麼熟了,還要避諱什麼嗎?我跟她什麼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伯逸平靜的反問道。
鄭敏敏感覺對方已經在憤怒的邊緣,於是輕輕點了點頭。反正,阿史那玉茲怎麼玩也是玩不過高伯逸的,無論是在哪個方面。
鄭敏敏有點同情這位突厥公主了。這個女人,每當重大抉擇的時候,卻總是會選最差的選項。今日高伯逸明明都想放水了,念著孩子的份上放這女人一條生路。
偏偏她跟從前一樣,完全不懂得珍惜,這位公主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既然可恨,那必定會有人來收拾,這是無可爭辯的鐵律。
很久之後,軍帳內的春意消散,高伯逸發出一聲滿意的嘆息。
「一個人如果只有三分的能耐,那就不要去想做五分,甚至是十分的事情。
你這種小孩子,是耍不動大刀的。看在你今日伺候我還算用心的份上,之前的失禮,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完事」之後,高伯逸已經穿好衣服。他在阿史那玉茲白皙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道:「穿好衣服,在軍營外等著,我寫一封信,你送去給宇文邕看,就行了。」
趴在行軍床上的阿史那玉茲木然點頭,她的內心已經麻木了。
再次被羞辱得體無完膚,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事情,再次發生。自己的應對,甚至沒有任何進步。哪怕多抵抗一會也好啊,為什麼要那麼犯賤呢?
她拖著酸軟的身體,艱難的穿好衣衫,長發被汗水粘在臉頰上,潮紅到現在都還未完全散去。
「唉!」
阿史那玉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她大腦一片空白的來到齊軍大營門前,碰到了跟自己一起前來的貼身老嬤嬤,也沒打招呼。
只是雙目無神的看著齊軍大營門前的旗杆。
很快,鄭敏敏便施施然走出營門,將一封火漆剛剛烤好的竹筒遞給阿史那玉茲。
「請回吧,高都督還有很多軍務要辦。看在大家相識一場,我勸你一句,將信交給宇文邕,切不可自作聰明。
高都督應該不會再給你下次機會了。」
說完,她也不管錯愣的阿史那玉茲,扭頭便走。
……
齊軍大營內,高伯逸坐在輪椅上,任由著鄭敏敏推著走。雖然他現在已經恢復了身體,不,應該說好幾天以前就已經恢復了,但還是決定保持這種能下令卻不能動的姿態。
做給某些人看,也考驗一下大軍之中,有誰的心志不夠堅定。
「我從前以為,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為我生了孩子,多少會有點夫妻情分。看到我不能動了,常人都會有惻隱之心,結果卻不是這樣。」
高伯逸輕嘆一聲,繼續說道:「所以說人心是經不住考驗的,只有堅定的人才能在複雜的局面中維持本心,不迷失自己。
我跟她,緣分盡了。」
鄭敏敏本來覺得高伯逸說這話有點假惺惺,但細細想來,阿史那玉茲的身份並不簡單。因為利益苟且在一起的男女,絕對會因為利益而翻臉。
從阿史那玉茲對著高伯逸拔刀相向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慢慢走向毀滅之路。就算不會死,以後也絕不會好過。就算高伯逸不對付她,宇文邕也不會讓她好過。
「你說,為什麼她就把握不住機會呢?
宇文憲當初問她的時候,她就應該說願與君共生死,或者想辦法自救。
當我問她要不要回突厥的時候,她就應該說,願意一輩子當齊王妃,那樣,雖然失去自由,卻能保全尊嚴和臉面。
而這回,她迫不及待的出城,就是希望我能讓開一條路,讓她回草原。
就在剛才,哪怕她關心我一句,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也不會讓她回長安城啊。
為什麼她就像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一樣呢?
而且明明那麼蠢,偏要去想自己根本摸不到的東西。手上握著滿把好牌,結果卻打得稀爛。」
高伯逸搖頭嘆息道。
路都是人選的,既然已經選擇了走什麼樣的路,那就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你要為你自己的選擇負責。
「說了那麼久的阿史那玉茲,那我呢?」鄭敏敏好奇問道。
「這一頭白髮還不能說明問題麼?」高伯逸笑著拍了拍她的小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
長安中城的某個石屋裡,宇文邕面色不善的看著疲憊歸來的阿史那玉茲,對方身上還有男人的味道,想想也知道來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
賤人,果然是一貫的作風。
「你去見了高伯逸,有什麼話要告訴朕呢?」
宇文邕冷冷看著阿史那玉茲問道。
「這是給你的信,我沒有看,不知道寫了什麼。」
阿史那玉茲小聲說道,言語裡沒有任何生氣,就像是一具木偶。
宇文邕失望的搖了搖頭,拆開了竹筒。
「周國皇后挺不錯的,伺候我伺候得很舒服。不過她好像被玩壞了,畢竟我跟你不同,我比較厲害嘛。這不是她的錯,你不要怪她。
好了,不說閒話了,你跟宇文憲自盡,你的那些同父異母弟,臉上刺字,發配南方,這事就算完。這就是我開出來的條件。
要不要抵抗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抵抗得越久,我的條件就會越差,你自行斟酌吧。
我奉勸你打開城門,不要做無謂的掙扎,這無論是對宇文氏還是對所有長安人,都是一件好事。聽好了,我只給你十二個時辰時間,時間一過,我就會下令攻城。
順便提一句,齊軍大部隊已經源源不斷的進入關中了,哪怕我打了敗仗也沒事。還有就是,長安周邊郡縣,都已經開城投降了,不要想著有什麼勤王的大軍了。
那就這樣吧,拿不定主意可以多問幾個人,城裡很多人都會知道我的條件,不要僥倖和欺騙。
長安的人很多,但我們在長安的人,也是不少的。或許你信任的,不信任的,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是我的人。
那就這樣,等你消息。希望你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
「來人啊,將皇后下獄!聽朕發落,在此之前,不許任何人探監。誰探監,誰也下獄。」
宇文邕嫌棄的看了阿史那玉茲一眼,轉過身背對著她。很快,進來兩個禁軍衛士,將一臉錯愣的阿史那玉茲拖走了。
「想讓朕投降,朕寧可毀了這長安,也不會留給你的!」
宇文邕咬牙切齒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