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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4章 長安十二時辰

2024-08-20 05:18:54 作者: 攜劍遠行
  第1354章 長安十二時辰

  長安中城的某間石屋裡,宇文邕的左肩膀全部被鮮血所染紅,上面還插著一截被砍斷的箭矢。雖然很疼,他卻一直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陛下,箭頭還是要取出來……」

  一個年邁的太醫,皺著眉頭說道。

  「取出來以後……朕是不是就要躺著?」

  宇文邕忍著劇痛說道。

  「那倒不會,微臣給陛下上一點草藥,止血還是無礙的。只是,陛下也不可太過操勞了。」

  太醫言不由衷的說道。

  如今長安是什麼情況,只要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到。宇文邕的情況確實是不太好,但是只要不胡亂作死,性命應該是無礙的。至於以後,那誰能說得清呢?

  「尉遲運呢?把尉遲運叫來吧。」

  宇文邕嘆息了一聲說道。

  「末將在。」

  盔甲上全是血跡的尉遲運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起來像是受了不輕的傷,面色有些蒼白。

  今夜衝擊齊軍大陣,宇文邕確實是跑路了,但卻不是他主動下令跑的,而是他中了箭,尉遲運拼死護送他返回了長安中城。

  當然,這也將沖在前方破陣的宇文憲徹底賣掉了。

  宇文氏兄弟聯手起來衝擊齊軍大營,是為了「碰運氣」。不過在尉遲運看來,這只是男人倒下前最後的一番掙扎罷了。

  你可以不同意,卻不應該嗤笑他們愚昧。

  「現在長安城內情況如何了?」

  宇文邕帶著疲憊和些許眩暈問道。

  「很安靜,甚至安靜得有些不太正常,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尉遲運低聲說道。

  「呵呵,亂臣賊子們,已經準備好將朕的人頭拿去給新主子邀功了。」

  宇文邕冷笑道。

  今夜暴風雨前的寧靜,並不代表著長安城內蠢蠢欲動的陰謀平息了下來。正好相反,今夜,最遲不過明日齊軍攻城以前,某些人就會率先發難!

  這個邏輯很好理解,因為他們不發難,等齊軍攻破長安後,就會將他們一鍋端了!

  「齊王被俘,西城的駐軍已經無人指揮,現在隨朕回宮吧。朕就在皇宮裡等著那些人逼宮!」此刻宇文邕身上帶著逼人的氣魄,令人不敢直視。

  哪怕這種這個時候還有心氣,不願意束手就擒,很令人欽佩……可也太晚了點。

  石屋裡無論是尉遲運還是那位太醫,都忍不住在心中哀嘆。

  很多時候,當你不甘心被命運擺弄的時候,其實最終掙扎後的結局……也不會改變什麼。

  看到石屋內無人行動,宇文邕疑惑的看著尉遲運問道:「怎麼,朕的話都不管用,你們要搞兵變?」

  「末將豈敢!」

  尉遲運嚇得跪下,連忙解釋道:「陛下如今受傷,實在是不適宜再繼續活動了。末將會調集西城的兵馬,然後全部在中城布防。

  陛下不如就在中城坐鎮,這裡比皇宮要堅固得多,易守難攻,末將以為……」

  「在這裡駐守,能守一百年?」


  宇文邕冷笑問道。

  這話就說得很沒意思了。尉遲運等人都閉口不言,等著下文。

  「隨朕回宮吧,皇帝,就是要待在皇宮裡的。」

  宇文邕掙扎著站起身,被尉遲運攙扶住,環顧四周道:「朕,還沒死呢。你們放心,朕會保你們平安無事。」

  眾人皆淚目。平心而論,宇文邕絕對算是明主了,也沒什麼不良嗜好。只不過,你能不能成功,有時候不僅要看自身努力,還要看你的對手表現如何。

  你無能,對手更無能,說不定你還能去摘桃子。你超神,對手更超神,再怎麼努力也是徒勞。此時尉遲運等人有一種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悲涼感。

  宇文邕最大的悲哀,就是跟高伯逸生在同一個時代。

  ……

  天已經亮了,齊軍大營中軍帥帳內,高伯逸看著正在狼吞虎咽的宇文憲,面色沉靜,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

  「你現在坐在輪椅上,不覺得很羞恥麼?」

  宇文憲將嘴裡的半口餅吃完,忍不住譏諷了高伯逸一句。

  「只要能贏,並不覺得有什麼羞恥的。」

  高伯逸將手放在膝蓋上,臉上露出微笑。

  「你已經贏了,大可不必羞辱我吧?這也沒什麼意思,對吧?」

  昨夜殿後的宇文邕中了箭矢,受了箭傷。而沖在前面的宇文憲,卻一點事情沒有。當然,他被抓也是必然的。

  兩人都不由自主的迴避了阿史那玉茲的事情。

  事實上,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沒什麼意氣之爭要斗下去了。

  「找刺客這件事,是我做錯了。」

  宇文憲面露愧色,繼續說道:「所以周軍也輸得很徹底。當我決心用刺客去對付你的時候,就已經輸了,甚至哪怕今日你不在了……很有可能我也沒辦法贏。

  昨夜的夜襲,你應該很早就知道了吧?」

  軍事行動不可能毫無徵兆。當宇文邕下令要夜襲齊軍大營的時候,這個消息就擺上了長安城內各大世家豪強的案頭,然後又作為一個小小的「禮物」,送到齊軍大營中。

  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有些仗還未打,就已經分出了勝負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你讓我猜一下,為什麼你要下最後通牒,說是十二個時辰以後再攻城。

  絞索慢慢的套到脖子上,慢慢的收緊……這種滋味不好受啊。」

  宇文憲閉上眼睛,似乎在細細揣摩一樣。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天賦驚人。只是從一些支離破碎的小細節當中,就猜到了高伯逸的「詭計」。

  高伯逸的辦法,說簡單也簡單,就是在最後一段時間裡,讓長安城內的各種勢力來站隊。既然是要站隊,那肯定是要拿出像樣的「禮物」。

  有了十二個時辰去思考,相信很多人會都會有自己的選擇。

  而在城外的齊軍,入城則會更加容易。

  堂堂陽謀,你能看破,但是你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想好了怎麼殺我沒?是現在,還是……破城以後?」

  宇文憲看著高伯逸,目光有些深邃。不比宇文邕的心有不甘,他現在倒是挺坦然的,看到高伯逸沒因為被刺殺死掉,甚至還有點釋然。


  「不教而誅,是為虐。破城之後,周國就已經不復存在了。殺了你跟宇文邕,我並不能得到什麼。國家自有法令,你們會怎樣,自然有齊國的國法來審。怎麼能隨便殺你們呢?」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話讓宇文憲一陣錯愣。

  你說你裝什麼X呢!

  宇文憲險些破口大罵。

  殺個人還磨磨唧唧的,這碧蓮真是心機深沉。

  「那行吧,我該在哪裡就在哪裡吧。」

  宇文憲像是一條鹹魚,往地上的茅草上一躺,閉上眼睛,一句話也不說了。

  ……

  時間慢慢的走到夜晚,離高伯逸說攻城的那個點,也僅剩下一個時辰不到了。長安東城的城門,毫無徵兆的,一點點的打開。

  伴隨著腐朽門軸的牙酸聲,城門完全洞開,仿佛巨獸張開大嘴一般。

  一隊騎兵點著火把,慢慢靠近東城城門,等離城門只有一丈不到的距離時,才慢慢停了下來。

  一個周軍將領,走出城門,來到那對齊軍騎兵面前,將自己的頭盔放在地上。又解下自己的佩劍,遞給騎在馬上的魁梧將領。

  「斛律將軍,罪將恭請王師入長安。」

  此人正是周軍將領韋孝寬。

  「嗯,按約定,所有人放下武器,將所有兵器留在城門處。」

  騎在馬上的斛律光沉聲說道。

  哪知道韋孝寬搖了搖頭道:「這一點,恐怕要做到很難。因為他們現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在辦,等把那件事辦完,才會按約定繳械。罪將就作為人質,在這裡接受貴軍看押。」

  當人質?

  斛律光有點不敢相信。高伯逸只是說韋孝寬會打開城門輸誠,可沒說不繳械,也沒說韋孝寬會甘願成為人質啊?

  這些人到底想幹嘛?

  「如果斛律將軍不明白呢,可以回去請示高都督,反正罪將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韋孝寬笑著說道,這笑容讓斛律光沒由來的感覺厭惡。

  「那你等著,我派人去請示一下高都督。」

  斛律光壓著怒氣說道。

  很快,親兵就跑回來,在斛律光耳邊低聲說道:「高都督說,就按韋孝寬說的辦,大軍在東城外等候即可。」

  這樣也可以麼?

  斛律光感覺這種彎彎繞繞的感覺,非常討厭,完全不是他的風格。但他又不好說什麼,畢竟不用自己指揮攻城,那樣,麾下弟兄不知道會死多少。

  「傳令下去,嚴密監視,暫時不要入城。」

  「喏!」

  傳令兵下去了,騎在馬上的戰士下馬結陣。安靜的等待著所謂「變化」。

  ……

  「咚!咚!咚!咚!咚!咚!」

  長安西城的主幹道上,一支沒有穿盔甲的軍隊,慢慢的朝著皇宮的方向行進。站在最前面的兩員大將,正是賀若弼與韓雄。

  本來,他們應該是處於嚴密監視中的。

  但,現在這時候了,誰還顧得上他們啊!整個長安,早就失去了秩序。


  那些青皮之所以還不敢鬧事,是因為世家豪強還沒有說話。一旦世家豪強想搞事情,那些人就會跑出來了。

  現在長安的各大衙門裡已經沒有人值守了,誰也不知道中樞的官員去了哪裡,自宰輔楊堅以下,沒有任何人去衙門。現在那裡就好像是陰曹地府一般,連心懷不軌的人都不敢在那裡呆著。

  怕成為齊軍入城後被殃及的倒霉蛋。

  皇宮的正殿內,宇文邕端坐在龍椅上,身邊也就尉遲運、竇毅等寥寥數人而已。值得一提的是,楊堅沒有來!

  宇文邕還特意派人去楊堅府上去請他,結果府上的人回覆說,楊堅自從昨夜離開府邸後就沒有回來,他們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想想也知道,楊堅已經拋棄了宇文邕。當然,他也未必會坐到某些人那邊,可能就是……單純的溜了而已。

  「陛下,大事不好了!」

  一個傳令兵急匆匆的從大殿外跑了進來,大聲叫道:「有叛軍攻打皇宮!宇文神舉將軍正在帶兵抵抗,不過他們的人好多,未必能頂多久!」

  果然,還是來了呢。

  尉遲運在心中輕嘆了一聲。

  牆倒眾人推,一點都不假的。現在誰都知道周國要完蛋了,神仙也救不活了,所以要怎麼辦?

  跟齊軍拼死拼活,然後失敗後全軍被殺?

  呵呵,大概沒人會選這個選項吧?

  「朕,就在這裡,等著那些亂臣賊子們。你們……自去吧,以免無辜殞命。」

  宇文邕的話語中帶著無盡的蒼涼與悲傷,像是一隻走到末路的猛獸,在牆角里無助的低吼。

  「陛下,爛船還有三千釘呢。末將這就在此地,陪著陛下。」

  尉遲運斬釘截鐵的說道。

  「願為陛下效死!」

  大殿內跪了一地的親衛!

  「好!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們!」

  宇文邕激動的站起身,忍著肩膀上箭傷的疼痛,一個個將跪在地上的親衛們扶起來。

  正在這時,外面喊殺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殺呀!除暴君,斬奸邪!」

  「除暴君,斬奸邪!」

  「除暴君,斬奸邪!」

  「除暴君,斬奸邪!」

  連綿起伏的聲音,傳到大殿內,讓人膽寒,好像千軍萬馬在奔騰一般。

  宇文邕坐在龍椅上,如同一座山嶽,巋然不動。

  很快,守衛皇宮的親衛,就敗退到大殿前,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如同一個很薄的薄膜一樣,守衛著大殿的安全。

  嗯,如果還有所謂的安全的話。

  「昏君,你的末日到了。」

  賀若弼走進大殿,舉起橫刀,指著龍椅上的宇文邕說道。

  「我真沒有想到那個人是你。」

  宇文邕看著漸漸走來的賀若弼,眼神冰冷。

  「朕對你不好麼?」

  宇文邕臉上帶著笑容,只是有點扭曲。

  「朕有哪裡對不起你,就算你要向高伯逸賣好,也沒必要像現在這樣,沖在第一線吧?」

  他的話語帶著冰冷,極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可是你殺了我爹,不是麼?」

  賀若弼直直的看著宇文邕,毫不避諱對方的眼神。

  宇文邕像是被人刺了一劍,頓時愣住在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吧,你還記得,不是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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