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忠見他受傷如此，還能這樣開玩笑，不由誠實道：「是。」
王服暗暗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司馬忠看著這老頭痛得都不能直身站立了還要笑，就覺得奇怪。
可他哪裡知道得到答案的王服，是因為幻想成真才笑的。
早先王服心中就有過幻想，幻想公主看到了樂瞿州百姓受的苦可以救上一救。
可他也知道，公主若強硬插手樂瞿州的事，在朝堂之上也會被人詬病。
所以，這是絕望中生出的幻想。
但公主派人來救他了，如果只想救他一人，不用他挨打就救了，那讓他挨打，就肯定會有後手，這救的就是百姓了。
能救百姓，他挨一頓打算什麼？
但之後發生的事證明他想簡單了。
八月二十三日晚，昌樂縣長王服被賊人偷襲重傷，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八月二十四日，昌樂縣百姓被逼土地贖回。
八月二十七日，百姓得知常山州九門郡礦山開發招大量民工，民婦，工錢優厚，紛紛拖家帶口前往九門郡。
八月二十九日，陶泉帶兵前往阻攔百姓，以朝廷不允許人員流動為由，強迫百姓歸家！期間發生衝突百姓傷者數百，死亡七人。
九月七日，弘陽教九真道人白日飛升，教中大慶，設三月道場講道，聽道者可受符湯，病者可醫。
十月四日，陶淵土地贖回已完成十之有九。
十月五日，蔣平敲登聞鼓告狀陶淵陶階兄弟，冤殺朝廷命官，強奪人婦，毀其家庭。朝堂之上爭論不休，武成帝命莊葆元、白光壽前往樂瞿調查。
十月七日，弘陽教信徒破十萬，男女老幼皆可入道。
十月十五日，陶淵召弘陽教玉真道人，欲用其管控民眾，卻遭玉真道人拒絕。
十月十九日，弘陽教被陶淵立為邪教，玉真道人身死，百姓暴亂。有人叛亂，殺入氏族之家燒殺搶掠，有百姓閉門不出，躲避霍亂，更有百姓外逃離鄉，樂瞿亂！
十月二十日，陶淵被迫向懿姝求助！
……
溫良欽得意的將手中陶淵的求援信抖了抖，「這陶淵的聰明也就這般了，他竟然沒有懷疑到公主身上。」
沈晏吹淨了茶上的浮沫，笑了笑，「怎可能沒有懷疑？只是他查不出來什麼而已。」
溫良欽眉毛一挑，「那就是不夠聰明，光懷疑，卻一點手段也無，更蠢的是，他竟然寫信向阿姐求援。」
沈晏說道：「你也未給他留破口，不是嗎？」
溫良欽聽了沈晏這暗戳戳誇讚他的話，只覺通體舒暢。
懿姝看他們兩人這般和諧，也不由露出微笑，「陛下派莊葆元、白光壽來樂瞿，下月月初到，陶淵的這個求援信來得及時，我們還有十日的時間。」
沈晏說道：「莊葆元是陛下的人，白光壽是韋相的人，陛下擺明了不想讓我們參與進去，他這回註定要失望了！」
溫良欽冷嗤一聲，「他疑心重，私心重，若非如此，他身邊良臣賢將必然不少！」
沈晏嗯了一聲，「當權利失控，沒有人是安全的，包括上位者、官員、百姓都是一樣，隨時都會被推入權利的絞肉機，原因陛下推諉不了！」
溫良欽看向懿姝，遲疑道：「阿姐，樂瞿州雖然我已儘量控制了，可不亂是不可能的。」
懿姝知道溫良欽是在擔憂她，她自嘲的一笑，「我明白，你不必為我擔憂，從我抄了那些世家開始，我就明白心軟毫無用處，腐肉不除，只會禍連生命。」
溫良欽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阿姐，我們總會陪著你一起的。」
懿姝站了起身，「那就出發吧！」
樂瞿州三郡，懿姝最先去的是文安郡。
洗劫那些世家、富戶的都是溫良欽所安排的人，這些人不敢傷人。
但是一些心懷不軌者開始拉幫結夥搶劫偷竊，這些人不成氣候，但也不少。
縣、鄉、村都還好些，城內就是一片蕭索了，白日裡大街都空無一人，大街凌亂不堪，家家戶戶都房門緊閉。
懿姝在樂瞿州的威名太盛，通城、文安兩郡懿姝到的時候，作亂者一個都不敢再出頭了。
一進文安城，懿姝的傳訊兵就敲鑼打鼓，四散街頭。
文安城的人對懿姝公主的兵士並不陌生，在被攻城，生命危急的時候，他們就看到了這紀律嚴明保護他們的兵士。
這一喊，就有人陸陸續續的出來了。
看到那熟悉的重甲，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越來越多的百姓湧入街道。
「公主來了。」
「我們安全了！」
「家裡人都餓了好幾天，米鋪這下也能開門了吧？」
懿姝直接去了郡守府，李駿這段時間連郡守府門都不敢出，郡守府被鎖得緊緊的。
聽聞懿姝來了，李駿才連滾帶爬的奔出來。
懿姝一見他，一鞭子就狠狠抽到了他身上，「你身為郡守，自己躲得倒安全，你將百姓置於何地？為何不組織人巡防？」
李駿本就是個膽小怕事的，這會見懿姝動了怒，當下就跪了下去，「賊匪兇悍，我們的人死傷太多——」
懿姝懶得聽他廢話，厲聲道：「李駿，別逼我用司隸之職查你！」
李駿嚇得不敢說話，「公主饒命，饒命！」
懿姝將馬鞭在手裡卷了卷，說道：「我會留五百兵士在這裡，給你三日，讓你下轄各縣鄉恢復正常，做到了，就算你將功補過，做出成績，我回京之日，也會報之陛下。」
李駿提著的心一下鬆了下來，他連忙保證，「下官一定能做到！」
樂瞿州三郡，最亂的其實是樂瞿郡。
城門緊閉，城外聚集了無數百姓，拖家帶口，老的躺著，年幼的嗷嚎亂哭。
他們有人高喊著：「還錢！還地！」
一撥人喊累了，就有另外一撥人替上。
他們是被煽動的，背後所為就是溫良欽。
可若百姓都能安居樂業的生活，又豈是那麼容易被煽動的？
懿姝遠遠的瞧著站在城樓上的陶淵，雖然瞧不清他的神色，可想也知道，定然難看的厲害。
這局，他已不能收，也收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