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氤氳,神聖之音哄傳此方天地。
浮游門一眾人長長拜倒,久久不起,直到充斥此間的星光漸漸黯淡下來,方才有人抬頭望去。
「祖師似乎有些不對……」
余萬福恭敬再拜,壓下心中疑惑詫異起身,回望身後的諸多門人弟子。
一眾人也方才起身。
秦冥抬頭,就見自家師尊不喜反憂的嘆了口氣,不由得:「祖師許下如此承諾,師尊為何不喜?」
「你道行尚淺,不知其中輕重。那寰宇三千殺道圖位列『三十三天道經典』,何其之珍貴?」
老道長長嘆了一口氣,後半句話卻是沒有敢說出口,甚至於念起的瞬間就將其掐滅在心海之中。
自家那位祖師,言必稱公平,實則是『取之一毫,還之一厘』,從不讓人占便宜的主。
他連『寰宇三千殺道圖』都拿了出來,那此事之難度,只怕比這『三十三道經』還要難上十倍!
而且……
秦冥似懂非懂,實則不敢深思:「那我們該當如何?」
「自然是要下山了。」
老道眼皮一耷拉,淡淡道:「掌教師叔困於七劫門前不得寸進已有數十萬年之久,當然不會放棄這難得之造化了。」
「七劫……」
秦冥心中一顫。
劫過五重同天地壽,劫過七重,又該是何等光景?
他有些驚懼,也有著莫大的渴望。
「你且通知你諸多師兄弟,不日下山。」
老道一甩拂塵,一枚枚三寸長短的飛劍憑空而現:「爾等手持此劍,彼此互通有無,此番下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是。」
秦冥躬身接下諸飛劍,正要退下,又被老道叫住。
「對了。」
老道掃了一眼山門之所在,壓低聲音道:「此次下山,大永自可橫行無忌,然而,需得避開『陳國』。」
「『陳國』?」
秦冥先是一愣,似沒想起還有這麼一個國度,一轉念,卻是想起了一人:「陳仙?」
過去萬年乃至於十萬年裡,湧現的天驕人傑數不勝數,但其中名頭最大者,必有陳仙的一席之地。
要知道,上一位被元洞天尊收為弟子的那位,已然無限接近於九劫天主了。
但如果僅憑這一點,他也未必會有如今這般大的名頭。
更讓他為世人所知的,是在之後諸多天驕湧起的大時代里,這位天尊嫡傳,卻似有泯然眾人矣的趨勢。
「天尊,哪有看錯的時候?」
老道緩緩合上雙眸:「見得此人,遠遠避開。」
「是。」
秦冥不敢反駁,但心中對於這位天尊親傳,也有了莫大的好奇心。
他,應該算是當今最為出名的『天外來客』了吧?
……
呼呼~
罡風呼嘯,吹著雲海翻騰,身處其中的東極山,更是宛如仙土聖境。
恢弘肅穆的東極山殿,卻似有些愁雲慘澹。
這是連雲海都被道場中濃烈的情緒多感染,白雲肉眼可見的變灰、變黑,甚至有種黑雲下壓之感。
道場高台之上,宇宇道人卻似全然沒有感覺到一般,自顧自的講道。
直至日升日落循環往復多次,道場中的情緒都要沸反盈天,方才道:
「此番講道到此為止,諸弟子且自回洞府,誦念道藏,不得擅離山門道場,違者,驅逐出山門!」
說罷,就自要離去。
「師祖!」
終於,有人再按耐不住心中悲憤,大聲呼喝起來:「風師兄枉死大永,命燈已滅,我等如何能靜心誦念道藏?!」
「太皇天欺人太甚,我等怎能容他如此?!」
「區區小輩,不過千載道行,怎敢如此欺辱我東極山?弟子請願下山,鎮殺那韓東煌!」
……
一人出口,便有百十人響應。
一時之間,激盪的情緒攪動萬萬里雲海天空,引得風雷激盪,大雨傾盆如天河倒傾。
「嗯?」
宇宇道人面色微沉,只輕哼一聲,就要雄渾氣浪彌天也似下壓,將一切雜音儘是拍滅。
「爾等,意欲何為?」
他淡淡的掃過一眾人,眸光清冷而幽沉:
「貧道,約束爾等不得嗎?」
這話,說的極重,一眾人聞之色變,但悲憤之意卻越發濃烈。
最初發言的青年道人更是悲憤立起。
「弟子寧七,今日失態!」
青年道人語氣悲憤:「弟子七歲拜入東極,那時師尊遭逢厄難,指引弟子的就是風師兄。師兄引我入門、傳我神通,護我凝練天地之種、指點渡劫法門……
名為師兄,實則如兄如師如父!」
「此恩,如何能不報?」
話至此處,寧七猛然跪下,『砰砰』叩首九次,道:「九叩拜別祖師,今日下山,弟子不復東極門人,若報得此仇,再向祖師謝罪!」
話音隆隆間,他已揮淚轉身,就要下山。
如此決絕,直讓一眾人都萬沒想到,便是之前一些響應者,也都慌了神。
「混帳!」
宇宇道人勃然大怒,五指一張,就要施雷霆手段。
「寧師弟快走!」
見得宇宇道人出手,道場眾人全都慌了手腳,還是一雄壯道人起身,護在其身後。
下一瞬,數十道神光一併攔在寧七身後,不避不閃,任由宇宇道人一掌拍下。
呼!
虛空狂抖,雲海被一氣吹滅。
「好大的膽子!」
宇宇道人似是怒極,心中卻是一嘆。
剛要出手將一眾弟子門人悉數鎮壓,就聽到一道虛無縹緲卻又真實不虛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天劫可渡,天災可擋,大劫,卻避無可避。」
呼~
虛空蕩起的漣漪中,穆龍城緩步而落,看著宇宇道人,只是搖頭:
「你也避來我也躲,什麼大劫,豈不都成了笑話嗎?」
「這便出關了?」
見到穆龍城,宇宇道人眉頭一揚,有了幾分喜色:「比預想的,要早了很久。」
心中,卻是一定。
數千年裡,無盡大陸風起雲湧,諸聖地宗門皆有入世,哪怕是玄都宗這樣的道門大宗,都似有所動。
東極山之所以遲遲不動,卻正是在等『陳仙』。
「底蘊盡無,再閉關,也別無用處了,雖然早了些,卻也無妨。」
穆龍城淡淡的回了一句,目光卻是落在了寧七的身上:
「既要下山,不妨隨我一起。」
自他上山,宇宇道人就遣派了風簫為首的一眾弟子前去陳國。
雖然他並不在意。
看著穆龍城,寧七欲言又止。
相比於數千年裡攪動天地的諸宗『劫子』,這位『陳仙』低調了太多,他自然是不信他,更不想聽他的。
但他的輩分,實在是太高了……
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點頭,應下了。
「也罷。」
宇宇道人一嘆。
自從元洞天知曉了諸位天主地尊齊聚大赤天是為了商討大劫事宜,他就封山不出。
本以為能讓一眾門人避開,可如今看來,避是避不開了。
自己能強壓一時,卻壓不了一世。
雖心有擔憂,卻也只能同意了。
「多謝師祖!」
寧七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頗為感激的看了一眼穆龍城。
「都散了吧!」
宇宇道人頗為頭疼,一擺手,將一眾門人全都掃出了道場。
穆龍城不再多言,只靜靜的看著。
「此次下山,前路著實難料,一切都要小心。」
宇宇道人說著。
自知曉了所謂『大劫』,數千年裡他不止一次的推演過相關的訊息。
然而,牽扯到諸天尊、天主、地尊,莫說是他,便是天主、天尊他們本身,只怕也看不分明。
他唯一感知到的,就是此方大劫將會極為恐怖。
「諸法修行以『劫』為根本,天劫是劫,大劫,也是劫。避劫,殊無必要。」
穆龍城立於道場,神色平靜中有著一抹期待:
「五劫盡渡為仙,七階之後不死,九劫之後或為天主、帝尊,那這所謂大劫渡過,又該是什麼光景?」
宇宇道人聞言,不禁愕然。
自大赤天尊敕令至今,諸多大神通者無不聞大劫而色變,他還是首次見到有人竟要主動應劫的。
愕然之後,又不禁有些嘆服:
「無怪乎天尊傳你萬法無量混洞無上劫運經……」
「傳我?」
穆龍城眸光動了動卻只是搖了搖頭,一拱手,別了這位接引自己入道的宇宇道人。
一步踏出,已然出了東極山。
宇宇道人沉默許久,不禁望天,心有喃喃:
「大劫、劫子……那些位齊聚大赤天這些年,究竟是為了什麼?」
九劫盡渡再無劫。
他實難相信那些天主、地尊們會為了所謂的『大劫』商討這麼多年。
相比於這個推演得到的信息。
他更願意相信這些位天主們,是有更為深層次的圖謀在。
……
嗡~
似有似無的道音中,安奇生緩緩醒轉。
恍惚間,仍有十方皆亂,一切顛倒的錯亂感,只是涅槃的困擾,似乎已有些習以為常了。
「這寰宇三千殺道圖不愧是『三十三天道經』之一,即便那星空樓主有意留下錯漏陷阱,仍是我目前所知的最高經典……」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吹散了繚繞的雷雲,安奇生準備結束這一場閉關。
轟隆!
這時,被已被其吹散了雷雲的天穹上,驟然響起一道霹靂。
「不在玄都宗了?」
安奇生一念動,閉關這些年的事情已經事無巨細的湧現在他的心頭。
莫因在玄都宗僅僅停留了三年,就因殺了外門的三大長老被趕了出去,並在奇緣巧合之下,回到了大永王朝。
這小子,居然想當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