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舉行畢業典禮那天,距離高考結束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
畢業典禮還沒開始，高三畢業生在各自班級教室里等候通知。十班教室內，段嘉衍剛推開門，伴隨著空調涼意,他聽見了吵吵鬧鬧嬉笑聲。
看見段嘉衍進門，聊天幾個男生故意把聲音抬高。
「我今天進校,看見一輛邁巴赫停在校門口。我心說一中有錢人是真多，剛想完我就看見了班長。我檸檬恰到一半又放了下去,正覺得這輛邁巴赫是常規操作,突然看見段嘉衍也跟著下來了。」男生頗具心機地停頓片刻,問道「這說明什麼」
旁邊人默契地接過話，嘿嘿一笑「這說明昨天晚上,段哥不是在自己家裡過。」
「這說明半個月不見，你們都皮癢了。」段嘉衍拍了下男生肩膀「一來就編排我」
「哎,段哥」男生浮誇地扭過腦袋,嬉皮笑臉「沒看見您呢我，您剛才沒聽見什麼亂七八糟事情吧」
段嘉衍把書包扔座位上，也跟著笑「得了,收收啊。」
「段啊,聽說你背著我們考了個一本。」
「出成績那天晚上，我被我爸媽罵得暈頭轉向,正想找人抱著痛哭一場,一問,段嘉衍已經成功上岸了。」最開始那男生說書一樣噼里啪啦說了一通,突然發現段嘉衍旁邊沒人「班長沒跟你一起來」
「他被趙老師叫走了，好像要拍照。」TV首發
段嘉衍邊說邊坐了下來。
他剛坐下，教室門口傳來一陣裝模作樣呼聲。段嘉衍掀了掀眼皮，看見路星辭從門外進來。
陳越隨便扯了個草稿本裹成話筒，激情開嗓「大家看見了嗎，這一屆高考狀元正在向我們走來。哎不敢相信，路狗今天好幾把耀眼」
「狀元，您說說，我們現在該坐著還是跪著」
「坐著吧。」路星辭看這些人都很躁動，笑了下「想跪著也行，跪整齊點兒。」
「聽見了沒兄弟們，狀元說了，全都跪下行大禮啊。」
「那話怎麼說來著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什麼時候第二件喜事落實一下」
這話一出，十班爆發出一片笑聲。
女生們笑著笑著不太好意思地垂下眼。見路星辭也在笑，好幾個男生鬼哭狼嚎。
「看見了沒狀元都笑了，這樁婚事必須安排上啊。」
「路哥，咱們把教室門關上說句實話。高考到現在整整半個月，你倆不會已經扯證了吧」
「操。」段嘉衍繃不住了「怎麼回事你們今天都這麼來勁。」
周圍氣氛格外熱鬧，宋意笑著回過頭「半個月不見，你不興奮嗎」
「興奮。」段嘉衍拍了拍宋意臉「我現在看見你，就像看見半個月不見小兒子。」
「」
正鬧得厲害，趙敏君進了教室。
她今天穿了一襲連衣裙，似乎是畫了淡妝，模樣看起來很知性。
看著坐滿教室學生，她眼角微揚，眼裡流露出些許暖意。
周行琛看見她，忍不住說「趙老師今天好看啊」
旁邊男生立即接過話「你這話說，老師什麼時候不好看」
「趙老師不帶我們都不用操心了，氣色肯定好啊。」
段嘉衍也忍不住耍貧嘴「老師看見我們開心嗎」
「開心。」趙敏君笑著點了點頭，仔細環顧了一圈「才半個月不見，看起來都長大了。」
她話音剛落，教室里傳來鬆散笑聲。
眼看著這幫學生還想鬧騰，趙敏君及時制止「好了，有什麼話我們一會兒再說。大家都上走廊排隊，準備到禮堂去了。」
一中禮堂高敞寬闊，燈光和陽光將室內照得異常明亮，一排排座位上坐滿了畢業生。
因為他們這屆出了個省狀元，除了畢業班老師，校長和副校長都在場，還有記者慕名而來。
段嘉衍看了眼頭頂緩慢移動懸空攝像機，它朝著講台，正在拍講話蔣主任。
「老蔣講完就該你上去了吧我在下邊兒給你歡呼啊。」段嘉衍指指自己「專業水軍。」
「行。」路星辭揉了揉他腦袋，禮尚往來道「一會兒你上去了，我也在下邊給你歡呼。」
前排顧梨聽見他倆對話，轉過頭來舉起相機「你們今天都要演講吧我準備好了。」
「你找我借相機，就為了這個」周行琛探過頭「我還以為你要拍我。」
高考結束當晚，周行琛沒跟他們玩兒，而是跑了大半個寧城去找顧梨。
兩個人聊到了大半夜，彼此都還是放不下對方，最後決定複合試一試。
陳越聽到這裡，插了句嘴「路狗我就不問了。段指導，你演講稿寫好了沒」
「我需要演講稿嗎」段嘉衍很有自信「我即興發揮。」
「很狂。」陳越笑了一聲。
四周陸續響起了掌聲，蔣主任從台上下來。女主持拿起話筒「在全體師生共同努力下，今年高考，一中取得了近年來最為優異成績。其中，高三十班路星辭同學以703分摘取了全省理科狀元。讓我們掌聲有請學生代表上台演講。」
幾乎是女主持話音剛落，體育班那邊傳來一聲驚人鬼叫「爹」
段嘉衍不甘示弱「路哥」
他倆一前一後鬧得厲害，周圍男生被帶得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震耳欲聾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路星辭不由得笑了一下，懸空攝影機正對他臉，他身後投屏將他表情變化拍得很清楚。
段嘉衍清清楚楚聽見四周同時爆發出好幾陣尖叫。
今天回來參加畢業典禮，大家都被要求穿了校服。走上台男生眉目乾淨，身形極好看。普通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有賞心悅目效果。在上千名學生里，他模樣格外出眾。
段嘉衍舔了舔牙尖，突然抬高聲音「路星辭你好帥啊」
聽清楚他喊了什麼，周圍氣氛一下沸騰。
講台上路星辭愣了愣，眼底笑意逐漸加深。
他望著段嘉衍方向，聲音被話筒擴至整個禮堂。
「各位老師，同學，大家好。很榮幸能站在這裡，作為學生代表進行發言。高中三年內，我得到過許多老師和同學幫助」
他在上面演講，十班男生們在下邊兒交頭接耳，蠢蠢欲動。
「那什麼，班長講完我們喊個口號嗎」有人靈光一現「牌面。」
「喊什麼路星辭66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騷不騷」
「喊口號不夠霸道，」段嘉衍邊說邊從書包里摸出一疊白紙「來個霸道。」
「」
「這什麼」
眼看著他繼續從書包摸出一支支螢光筆，周圍靜默了片秒，都快笑瘋了。
段嘉衍把螢光筆一一傳向四面八方「請大家一人一句吹捧，送我們小路出道。」
「我服了，哥，段哥，是我想那個意思嗎」
「我媽呀，這也太秀了。」
「段嘉衍你追星呢準備得這麼充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陳越你怎麼一個字一個愛心像個賣片兒。」
講台上，路星辭最後道「希望在將來日子裡，每位同學都能朝自己既定目標前進。祝大家前途似錦，未來可期。」
「是不是要講完了準備一下兄弟們。」
「三、二、一」
「舉了啊舉了啊。」
雷鳴般掌聲充斥著整個禮堂。講台上路星辭放下話筒，正準備下台。高三十班位置，陸陸續續有學生快速舉起稿紙。
許許多多張白色稿紙，每張上邊都寫滿了螢光字。
一中恭送學神。
十班有你了不起。
路星辭你好牛批
703，好頂。
寧城一中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
小心路心教心你心考心狀心元。
因為這個變故，禮堂里掌聲越發熱烈，學生們笑聲和呼聲近乎能把屋頂掀翻。路星辭愣了片秒，隨即眼角微揚，唇邊染上笑意。
段嘉衍邊舉邊笑「我們好撈啊。」
「是挺撈。」陳越晃晃手裡稿紙，也跟著笑「沒事兒，一輩子也就撈這麼一回。」
教師席上傳來壓低聲音議論，最後看這些畢業生興致高昂，也沒有老師出來制止。
一眾笑聲中，段嘉衍隨口問「陳總以後要去哪兒」
「估計跟路狗一個學校了。你是不是想報我們對面那所一本以後出來一起上網。」
「行。」段嘉衍撩了撩眼皮「等我認識了好看oga，就給你介紹對象。」
正說著，有人在他旁邊坐下。
路星辭看著段嘉衍腿上那張寫滿螢光字白紙，伸手將它拿起來，瞟了眼上邊兒天花亂墜吹捧。
給您磕頭，咚咚咚
路星辭哭笑不得「你想鬼點子」
雖然相較他演講，台下動靜不算大，但段嘉衍又是發紙又是發筆，他在上面把他小動作都看得很清楚。
段嘉衍嬉皮笑臉地點了點頭，正想邀功，路星辭指尖碰到他臉，不輕不重地捏住他半邊臉頰。
「還挺有創意，我在台上差點兒沒繃住。」
段嘉衍被他捏著臉，說話聲音有點兒含糊「您滿意嗎，這個排場。」
「滿意，我一會兒該怎麼回報你」不等段嘉衍說話，路星辭笑了下，意有所指道「你帶紙用完了，歡呼鼓掌好像沒什麼新意」
段嘉衍看他湊到自己耳邊，以為他又想動手動腳，正想提醒他大庭廣眾下注意影響，路星辭壓低聲音，十分不矜持地問「肉償行嗎」
「」
「你要是不嫌棄，那就今晚吧。」
段嘉衍看他說完話，又自然而然地放下手坐回去，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段嘉衍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點兒，誠心誠意輕聲發問「你們高考狀元，是不是都能在人和禽獸之間自由切換」
「」
「感謝學生代表精彩演講。」講台上，女主持唇角含著笑意「這三年來，不少同學勤學苦讀，與入學成績相比，高考成績有了驚人進步。讓我們有請高三十班段嘉衍同學，作為進步代表上台演講。」
段嘉衍乍然聽見自己名字，有些沒反應過來，還是路星辭輕拍了他一下。
大概是因為先前路星辭演講時那一番鬧騰，禮堂里氣氛很放鬆。
看見段嘉衍上去，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校霸」
「來了來了校霸給我們表演浪子回頭。」
「實話實說，這個節目真屬於知識盲區。」
「哎，是。」段嘉衍拿過話筒，順勢道「我從高二才開始認真學習，最後考到這個成績，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視線掠過禮堂，掃過一張張熟悉臉「和大家一樣，我會因為考試失敗自我否定，也會嫌刷題麻煩。說句實話，上網還是要比學習好玩兒。」
這話一出，學生堆里傳來高高低低笑聲。
「但我要是真上了，現在一定會後悔。」段嘉衍邊說，目光邊移至十班方向，最後對上了路星辭眼睛「後悔自己不爭氣，直接丟掉了選擇機會。」
他直勾勾地看著人群中路星辭，後者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眉眼微抬。
段嘉衍沉默片刻，下定了決心。
他重新開了口
「如果你有喜歡人、或者暗戀人。」
「他很優秀，優秀到常人難以企及地步。」
聽清楚段嘉衍說了什麼，全場譁然。
就算畢業了，這麼明目張胆當著校長老師面宣揚戀愛，也真是不走尋常路。
路星辭反應過來，看著講台上段嘉衍，只覺得心裡一軟，唇角情不自禁揚起弧度。
他清清楚楚看見，段嘉衍耳根紅了。
明明在不好意思，望著他那雙眼卻明亮又剔透。
負責現場布置學生猶豫了一下，看向趙敏君「趙老師，你們班學生要不要把話筒掐掉」
趙敏君看著講台上段嘉衍，一言不發。
學生沒得到回應，就想去掐話筒。
趙敏君忽然伸手制止，搖了搖頭「讓他再說一會兒。」
「那就好好高考，走到他未來去。」
六月花，繞著一中鐵欄一路攀登。
熱風吹過，跑道邊樹蔭聚攏又散開，蟬鳴持續不絕。
再過一會兒，他們就會和這所學校正式告別。
「我走到了我想去地方，祝大家也能走過去。」段嘉衍話音停住，笑了笑「畢業快樂。」
畢業快樂。
青春和戀愛。
一切都歡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