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不留痕跡地查看了一下喬恩的回覆,然後才轉過念頭來面對當下的情況。
於是喬恩和硃砂就在畫面中看到赫敏握著羅恩的手說道:「謝謝你,羅恩,可是我不能讓你——」
「你沒有選擇,」羅恩激動地緊攥著她的手:「我要教你熟悉我的家譜,這樣你就不怕提問了。」
赫敏顫聲笑了一下。
「羅恩,我想這已經不重要,因為我們在跟全國第一通緝犯哈利·波特一起逃亡。
要是我們回到學校,情況就不一樣了。
伏地魔對霍格沃茨有什麼計劃嗎?」
「現在每個少年巫師都必須入學,」盧平答道:「昨天宣布的。
這是一個變化,因為以前從來不是強制性的。
當然,幾乎所有英國巫師都在霍格沃茨上過學,但父母有權讓子女在家自學或到國外留學。
而現在這樣,伏地魔就能把所有的巫師從小就置於他的監視之下。
這也是清除麻瓜出身者的辦法之一,因為學生必須持有血統證明——表明他們已向魔法部證明自己的巫師血統,才能獲准入學。」
哈利感到噁心而憤怒:此刻有多少十一歲的孩子正在興高采烈地翻看新買的魔法書,卻不知他們永遠也見不到霍格沃茨,甚至永遠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這……這……」
他語塞了,找不到話能夠表達他所感到的恐怖,但盧平輕聲說:
「我知道。」
「如果你不能證實,我可以理解,哈利,但鳳凰社的印象是鄧布利多給你留下了一個使命。」
「是的。」哈利答道:「羅恩和赫敏也知道,他們要跟我一起去。」
「能不能告訴我這使命是什麼?」
哈利望著那張過早刻上皺紋的臉龐,濃密但已花白的頭髮,希望自己能有別的回答。
「我不能,萊姆斯,對不起。如果鄧布利多沒有告訴你,我想我也不能說。」
「我猜到你會這麼說,」盧平顯得有些失望:「但我仍然可以對你有些用處。
你知道我的身份和能耐,我可以與你們同行,提供保護。
不用對我說你們在幹什麼。」
哈利猶豫著,這是個非常誘人的提議,雖然他想像不出,如果盧平整天跟著他們,怎麼還能對他保密下去。
赫敏卻顯得有些疑惑。
「唐克斯呢?」
「她怎麼啦?
「哎呀,」赫敏皺眉道:「你們結婚了!你要跟我們走,她怎麼想呢?」
「唐克斯會很安全的,」盧平說:「住在她父母家。」
盧平的語氣有一點怪,幾乎有些冷淡。
再說,唐克斯繼續躲在她父母家裡也有點不正常,她畢竟是鳳凰社成員,據哈利所知,她可能希望投身於積極的行動中。
「萊姆斯,」赫敏試探地問道:「一切都好嗎……我是說……你和——」
「一切都好,謝謝你。」
赫敏臉紅了,又是一陣沉默,氣氛拘束而尷尬,然後盧平像強迫自己承認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那樣說道:「唐克斯懷孕了。」
「哦,太好了!」
「真棒!」
「恭喜呀。」
盧平不自然地笑了笑,看上去像做了個鬼臉,又說:「那麼——你們接受我的提議嗎?
三個人可以變成四個人嗎?
我不相信鄧布利多會反對。
畢竟,他曾任命我做你們的黑魔法防禦術課的老師。
我必須告訴你們,我相信此行要面對許多人從沒見過的和想像不到的邪惡魔法。」
羅恩和赫敏都望著哈利。
「嗯……我還是想問清楚,」
哈利說:「你想把唐克斯留在她父母家,自己跟我們走?」
「她在那兒非常安全,他們會照料她的。」
盧平說,他語氣堅決得近乎冷漠:「哈利,我相信詹姆也會希望我守護著你。」
「嗯,」哈利緩緩地說:「我不這樣想。
我倒相信我父親會希望知道你為什麼不守護著自己的孩子。」
盧平臉上失去了血色。
廚房裡的溫度好象降低了十度,羅恩環顧著這個房間,好像有人命令他要記住它似的,赫敏的目光在哈利和盧平之間來回移動。
「你不明白。」
「那就解釋吧。」
盧平咽了口唾沫。
「我——我和唐克斯結婚是個嚴重的錯誤,我喪失了理智,事後一直非常後悔。」
「噢,」哈利說:「所以你就要拋棄她和孩子,跟我們跑掉?」
盧平跳了起來,椅子都翻倒了。
他那樣狂暴地瞪著他們,哈利第一次在他那張臉上看到了狼的影子。
「你不明白我對我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做了什麼嗎?
我根本不該和她結婚,我把她變成了被人排斥的人!」
盧平一腳踢開被他弄翻的椅子。
「你們看到我都是在鳳凰社裡,或者是在霍格沃茨,在鄧布利多的庇護之下!
你們知道大多數巫師怎樣看待我的同類!
知道我的情況之後,他們幾乎都不肯跟我說話!
你們沒有看見我所做過的一切嗎?
就連她的家人也排斥我們的婚姻,哪個父母願意自己的獨生女兒嫁給狼人呢?
還有孩子——孩子——」
盧平揪著自己的頭髮,他好像精神錯亂了。
「我的同類通常是不生育的!
孩子會跟我一樣,我知道肯定會的——我怎麼能原諒自己?
明知自己的情況,卻仍然把它遺傳給一個無辜的嬰兒。
即使奇蹟發生,孩子不像我這樣,那麼沒有一個永遠讓他羞恥的父親豈不更好,好一百倍!」
「萊姆斯,」赫敏熱淚盈眶地說道:「別這麼說——怎麼會有孩子為你感到羞恥呢?」
「哦,說不準,赫敏,」哈利說:「我就會為他感到羞恥。」
哈利不知自己哪來的火氣,他也氣得站了起來。
盧平的表情好像哈利打了他一樣。
「如果新政權認為麻瓜出身都是壞的,」哈利說:「他們對一個父親是鳳凰社成員的狼人混血兒又會怎樣呢?
我父親是為保護我母親和我而死的,你覺得他會叫你拋棄你的孩子,去跟我們一起冒險嗎?」
「你——你怎麼敢?」
盧平說:「這不是追求——不是追求冒險或個人出風頭——你怎麼也說出這種——」
「我認為你覺得自己英勇無畏,」哈利說:「你幻想步小天狼星的後塵——」
「哈利,別說了!」
赫敏懇求道,可是哈利繼續瞪著盧平慘白的面孔。
「我真不能相信,」
哈利說:「教我打敗攝魂怪的人——是個懦夫。」
盧平拔魔杖的動作太快了,哈利剛來得及抓到自己的魔杖,就聽呯的一聲,感到自己像被猛擊了一下,身子向後飛去,撞在廚房的牆上,然後滑到地上。
他瞥見盧平的斗篷後擺消失在門口。
「萊姆斯,萊姆斯,回來!」
赫敏叫道,但盧平沒有回答。片刻後,他們聽到前門重重地關上了。
「哈利?!」
赫敏哭著說道:「你怎麼能這樣?」
「有什麼不能的。」
哈利說著站了起來,感到腦袋撞在牆上的地方正在腫起一個包。
——他仍然氣得渾身發抖。
「別那樣看著我!」
「你別又沖她來!」
「不要——不要——我們不能吵架!」
赫敏衝到他倆中間,看起來有點滑稽。
「你不應該對盧平說那樣的話的。」
「他自找的。」
破碎的畫面在哈利的腦海中快速閃過:他看著小天狼星穿過帷幔倒下去;
傷殘的鄧布利多懸在空中;一道綠光和他母親哀求的聲音……
「身為父母,」哈利說:「不應該離開自己的孩子,除非——除非是迫不得已。」
「哈利——」
赫敏伸出一隻撫慰的手,但哈利一聳肩甩掉了,走到一邊,盯著赫敏變出的火苗。
他曾經通過那個壁爐和盧平說過話,希望能恢復對詹姆的信心,盧平給了他安慰。
現在,盧平那痛苦、蒼白的面容好像正在他面前晃動,一陣悔恨湧上心頭,他感到非常難受。
羅恩和赫敏都沒有說話,但哈利覺得他們肯定在他背後面面相覷,無聲地交流。
他轉過身,看見他倆慌忙望向別處。
「我知道,我不應該叫他懦夫。」
「你是不應該。」
「可他的行為像懦夫。」
「但是……」
「我知道,」哈利說:「但如果這能讓他回到唐克斯身邊,還是值得的,是不是?」
他無法消除語氣中的懇求。
赫敏露出同情的樣子,羅恩則不置可否。
哈利低頭看著腳,想著自己的父親。
詹姆會支持哈利對盧平說那樣的話嗎,還是會因為兒子那樣對待他的老朋友而生氣呢?
寂靜的廚房似乎在嗡嗡作響,帶著剛才那一幕的震動和羅恩、赫敏無言的譴責。
盧平帶來的《預言家日報》還擱在桌上,哈利的面孔在頭版上呆望著天花板。
他走過去坐下,隨手翻開報紙,假裝在讀,可是讀不進去,腦子裡還滿是和盧平衝突的場面。
他能肯定羅恩和赫敏在報紙的另一面又開始了無聲的交流。
他很響地翻動報紙,鄧布利多的名字跳入了眼帘。
他好一會兒才看明白那張照片,是一張全家合影。
照片下面寫著:鄧布利多一家,左起:阿不思、珀西瓦爾(抱著剛出生的阿利安娜)、坎德拉和阿不福思。
這吸引了他的注意。
哈利仔細盯著這張照片,鄧布利多的父親珀西瓦爾是個英俊的男子,一雙眼睛在這張褪色的老照片上似乎仍閃著光芒。
嬰兒阿利安娜比一塊麵包大不了多少,也看不出更多的面部特徵。
母親坎德拉烏黑的頭髮盤成一個高髻,五官有如刀刻一般。
儘管她穿著高領的緞袍,但那黑眼睛、高顴骨和挺直的鼻樑令哈利聯想到了印第安人。
阿不思和阿不福思穿著一式的花邊領短上衣,留著一式的披肩發。
阿不思看上去大幾歲,但其他方面兩個男孩看上去非常相似,因為這是在鄧布利多的鼻樑被打斷和他開始戴眼鏡之前。
一家人看上去相當幸福美滿,安詳地在報紙上微笑。
嬰兒阿利安娜的胳膊在襁褓外模糊地揮舞。
哈利在照片的上方看到了一行標題:
獨家摘錄——即將出版的鄧布利多傳記
麗塔·斯基特,著
哈利心想反正不可能讓自己的情緒更糟了,便讀了起來,可是顯然他想錯了:報上的內容實際上讓他情緒更糟了。
他看著照片上面那表面幸福的一家人。
說的是真的嗎?
怎麼才能知道?
他想去戈德里克山谷,即使巴希達已經不能與他交談,他也想去看看自己和鄧布利多都曾經失去親人的那個地方。
他正在放下報紙問問羅恩和赫敏的想法,廚房裡突然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他急忙站起身。
門口那一團裡面,克利切掙脫出來,低低地鞠了一躬,嘶啞地說道:「克利切把小偷蒙頓格斯·弗萊奇抓回來了,主人。」
蒙頓格斯掙扎著爬起來,抽出了魔杖。
但赫敏比他更快。
「除你武器!」
蒙頓格斯的魔杖飛到空中,被赫敏接住。
他瘋狂地朝樓梯衝去,但是羅恩把他撂倒了。
蒙頓格斯摔到石板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幹嗎?」
蒙頓格斯扭動身體,想掙脫羅恩:「我幹什麼了?
派一個該死的家養小精靈來抓我。
你們搞什麼鬼,我幹什麼了,放開我,放開我,不然——」
「你沒有資格威脅誰了,」哈利說著把報紙扔到一邊,幾步走到廚房那頭,半跪在蒙頓格斯旁邊。
羅恩喘著氣爬起來,哈利沉著地用魔杖指著蒙頓格斯的鼻子,這傢伙散發著臭烘烘的汗味和煙味,頭髮糾結,袍子上污漬斑斑。
「克利切道歉,抓小偷回來遲了,主人。」
小精靈嘶聲說道:「弗萊奇善於躲避抓捕,有許多窩穴和同夥。
不過,克利切最後還是堵住了這個小偷。」
「你做得很好,克利切。
不過現在,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哈利對蒙頓格斯說道,這傢伙立刻叫了起來:「我嚇壞了,行了吧?
我從來就沒想參加……別生氣夥計,我從來沒有自願為你去死,當時可是該死的神秘人朝我飛了過來啊,誰都會逃走的,我一直說不想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