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版)
一個大大的煙囪赫然聳立在遠處的天際。
兩個女孩在盪鞦韆,一個瘦瘦的男孩躲在灌木叢後面注視著她們。
男孩的黑頭髮很長,身上的衣服極不協調,倒像是故意穿成這個樣子:一條過短的牛仔褲,一件又大又長、像是大人穿的破舊外衣,還有一件怪模怪樣的孕婦服似的襯衫。
哈利走近男孩身邊。斯內普看上去約莫九到十歲,臉色灰黃,個頭矮小,體格精瘦。
注視著較小的那個女孩在鞦韆上比那個大的越盪越高,他瘦瘦的臉上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渴慕。
「莉莉,別這樣!」
較大的女孩尖叫道。
可是,小女孩在鞦韆盪到最高處時鬆開手飛到空中,真的是在飛,歡聲大笑著撲向天空。
她並沒有重重地摔在遊戲場的柏油地上,而是像雜技演員一樣在空中滑翔,停留了很長時間,最後十分輕盈地落在地上。
「媽媽叫你別這麼做!」
佩妮讓鞋跟擦地停住鞦韆,發出尖厲刺耳的摩擦聲,然後她又跳了起來,雙手叉腰。
「媽媽說不許你這樣,莉莉!」
「可是我沒事兒,」莉莉說,還在咯咯笑著:「佩妮,看看這個。看我的本事。」
佩妮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遊戲場裡只有她們倆,當然還有斯內普,不過女孩們並不知道。
莉莉從斯內普藏身的灌木叢里撿起一朵枯落的花。
佩妮走了上來,看上去既好奇又不滿,內心十分矛盾。
莉莉等佩妮走近可以看清了,就把手攤開來,花瓣在她手心裡不停地一開一合,就像某種古怪的、多層的牡蠣。
「別這樣!」佩妮尖叫道。
「我又沒把你怎麼樣。」莉莉說,不過她還是把花捏成一團扔到了地上。
「這不對,」佩妮說,但她的目光追隨著落地的花,並久久地停在上面,「你是怎麼做的?」
她又問,聲音里透著掩飾不住的渴望。
「這不是很清楚的事嗎?」
斯內普再也克制不住,從灌木叢後面跳了出來。
佩妮尖叫一聲,轉身身鞦韆跑去,莉莉顯然也嚇了一跳,但待在原地沒動。
斯內普似乎後悔自己貿然出現,他看著莉莉,灰黃的面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什麼很清楚?」
斯內普顯得又緊張又激動。
他看看遠處在鞦韆旁徘徊的佩妮,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人。」
「什麼意思?」
「你是……你是個女巫。」
莉莉像是受了侮辱。
「對別人說這種話是很不禮貌的!」
她轉過身,仰著臉大步朝她姐姐走去。
「不!」
斯內普說。
他的臉已經變得通紅,哈利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脫掉那件可笑的超大外衣,除非是因為他不想露出下面的孕婦服。
他甩著袖子去追兩個女孩,那滑稽的模樣活像蝙蝠,活像他成年後的樣子。
姐妹倆以同樣不滿的目光審視著他,兩人都抓著一根鞦韆柱子,好像那是捉人遊戲中的安全地帶。
「你就是,」
斯內普對莉莉說:「你就是個女巫。我觀察你有一陣子了。這沒有什麼不好的。
我媽媽就是女巫,我是男巫。」
佩妮的笑聲像冷水一樣。
「男巫!」
她尖叫一聲。
剛才這男孩的突然出現使她受驚不小,現在她恢復了鎮靜,勇氣又回來了。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斯內普家的那個男孩!
他們住在河邊的蜘蛛尾巷,」
她告訴莉莉,語氣明顯表示她認為那是個下三濫的地方:「你為什麼要偷看我們?」
「我沒偷看,」
斯內普說,他又激動又不安,在明亮的陽光下頭髮顯得很髒:「才不願意偷看你呢,」他輕蔑地接著說,「你是個麻瓜。」
佩妮顯然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她絕不會聽不懂他的語氣。
「莉莉,快,我們走吧!」
莉莉立刻聽從姐姐的話動身離開了,但眼睛還瞪著斯內普。
斯內普站在那裡注視她倆大步穿過遊戲場的門,此刻只有哈利在一旁看著他。
哈利看出了斯內普內心的
痛苦和失望,他明白斯內普籌劃這一刻有一段時間了,沒想到一切都亂了套……
眼前的情景消失了,沒等哈利反應過來,周圍完全變了樣兒。
他現在是在一片小樹林裡。
他看見一條陽光下的小河在樹叢間流過,波光粼粼,樹蔭灑下一片墨綠色的清涼。
兩個孩子盤著腿,面對面地坐在地上。
斯內普已經脫去了外衣,在半明半暗的光線里,那件古怪的孕婦服顯得不那麼刺眼了。
「……如果你在校外施魔法,魔法部就會懲罰你,你會收到信的。」
「可是我在校外施過魔法呀!」
「我們沒關係。
我們還沒有魔杖呢。
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他們不管。一旦到了十一歲,」
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他們開始訓練你,那時你就得小心點兒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莉莉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在空中快速地旋轉,哈利知道她在想像樹枝後面飄出火星。
然後她扔掉樹枝,衝著男孩探身說道:「這是真的,對嗎?不是開玩笑?佩妮說你在騙我。佩
妮就根本沒有什麼霍格沃茨。這是真的,對嗎?」
「對我們來說是真的,」斯內普說:「對她來說不是。我們會收到信的,你和我。」
「真的?」
「千真萬確。」
斯內普說,他雖然頭髮參差不齊,衣服稀奇古怪,但坐在她面前卻顯得別有一番氣派,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信心。
「信真的是由貓頭鷹送來?」
莉莉小聲問。
「一般來說是這樣,」斯內普說:「但你是麻瓜出身,所以學校會派人來向你父母解釋一下。」
「麻瓜出身會有什麼不同嗎?」
斯內普遲疑著,他的黑眼睛在綠蔭下顯得很熱切,看著莉莉那張蒼白的臉和那頭深紅色的頭髮。
「不會,」他說:「不會有什麼不同。」
「太好了。」
莉莉說,鬆了口氣,顯得她一直在為此擔心。
「你會變許多魔法,」
斯內普說:「我看見了。我一直在偷看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莉莉沒有聽他說,而是四肢伸開躺在鋪滿綠葉的地上,望著頭頂茂密的樹葉。
斯內普渴慕地望著她,就像遊戲場上望著她時一樣。
「你家裡的事情怎麼樣啦?」
莉莉問。
斯內普微微蹙起了眉頭。
「還好。」
「他們不吵了?」
「噢,還吵,」
斯內普說,一邊抓起一把葉子,把它們撕碎了,但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但不會太久了,我就要走了。」
「你爸爸不喜歡魔法?」
「他什麼都不太喜歡。」
斯內普說。
「西弗勒斯?」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斯內普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
「嗯?」
「再跟我說說攝魂怪的事。」
「你打聽它們幹什麼?」
「如果我在校外使用魔法——」
「不會為了這個把你交給攝魂怪的!
攝魂怪是專門對付那些真正幹了壞事的人。
它們看守巫師監獄——阿茲卡班。
你不會進阿茲卡班的,你太——」
他的臉又紅了,撕碎了更多的樹葉。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傳來沙沙的聲音,他轉身一看,佩妮躺在一棵樹後,腳下沒有站穩。
「佩妮!」
莉莉說,聲音里透著驚訝和歡迎,可是斯內普跳了起來。
「現在是誰在偷看?」
他嚷道:「你想幹嗎?」
佩妮被發現後驚慌失措,幾乎喘不過氣來。
哈利看出她在絞盡腦汁想說幾句傷人的話。
「你倒說說你穿的那是什麼?」
她指著斯內普的胸口說:「你媽媽的衣服?」
咔嚓一聲,佩妮頭頂上一根樹枝突然落了下來。
莉莉尖叫一聲,樹枝砸中了佩妮的肩膀,她踉蹌著後退幾步,哭了起來。
「佩妮!」
可是佩妮跑開了。
莉莉朝斯內普發火了。
「是你乾的嗎?」
「不是。」
斯內普顯得既不服又害怕。
「就是你!」
莉莉從他面前後退:「就是你!你傷著她了!」
「不——我沒有!」
然而莉莉不相信他的謊話。
她氣沖沖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就跑出小樹林,追她姐姐去了,斯內普顯得痛苦而困惑……
場景轉換。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斯內普站在他旁邊,微微弓著身子,緊挨著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臉色灰黃、神情陰沉的瘦女人。
斯內普正盯著不遠處的一家四口。
兩個女孩離開她們的父母站著。
莉莉似乎在央求她的姐姐。
「……我很難過,佩妮,我很難過!你聽我說——」
她抓過姐姐的手緊緊地握住,佩妮則拼命想掙扎:「也許我一到那兒——不,聽我說,佩妮!也許我一到那兒,就能找到鄧布利多教授,說服他改變主意!」
「我才——不想——去呢!」
佩妮說,使勁想把手從妹妹手裡抽出來:「你以為我願意到某個荒唐的城堡里去,學著做一個——一個——」
她淺色的眼睛望著站台,望著貓在主人懷裡喵喵地叫,望著貓頭鷹在籠子裡扑打翅膀,互相高叫,望著那些學生——有的已穿上黑色的長袍,他們在把行李搬上鮮紅色的蒸汽機車,在分別一個暑假後高興地大聲與同學打著招呼。
「——你以為我想成為一個——一個怪物?」
佩妮終於把手抽走了,莉莉眼睛裡滿是淚水。
「我不是怪物,」莉莉說:「這麼說真難聽。」
「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佩妮來勁地說:「一個專門給怪物辦的學校。你和那個姓斯內普的男孩……怪胎,你們倆都是怪胎。
幸好把你們跟普通人隔開了,那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莉莉朝父母那邊瞟了一眼,他們正帶著由衷的喜悅看著站台上的情景,心情的飽覽這一幕。
莉莉又回過頭來看著姐姐,壓低聲音,語氣變得很激烈。
「你給校長寫信求他收下你時,可沒認為這是一所怪物學校。」
佩妮的臉變得通紅。
「求?我沒求!」
「我看見他的回信了,寫得很委婉。」
「你不應該偷看——」
佩妮輕聲說:「那是我的隱私——你怎麼可以——?」
莉莉朝站在近旁的斯內普瞥了一眼,泄漏了秘密。
佩妮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個男孩發現的!你和那個男孩偷偷溜進了我們房間!」
「不是——不是偷偷溜進去——」
現在是莉莉在辯解了:「西弗勒斯看見了一信封,他不相信麻瓜也能跟霍格沃茨取得聯繫,就是這樣!
他說肯定有巫師潛入了郵政系統,秘密地關照——」
「看來巫師到處亂管閒事!」
佩妮說,剛才通紅的臉現在變得煞白:「怪物!」
她朝妹妹啐了一口,猛一轉身,向父母跑去……
場景又消失了。
斯內普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過道里匆匆往前走,列車哐當哐當地在鄉野間穿行。
他已經換上了校袍,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脫掉那身難看的麻瓜衣服。
終於,他在一間包廂外停住腳步,包廂里一群吵吵鬧鬧的男孩正在聊天。莉莉蜷身坐在窗邊角落裡的一個座位上,臉貼著玻璃窗。
斯內普拉開包廂的門,坐在了莉莉對面。
莉莉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望著窗外。她一直在哭。
「我不想跟你說話。」
她聲音哽咽地說。
「為什麼?」
「佩妮恨——恨我,因為我們看了鄧布利多的那封信。」
「那又怎麼樣?」
她非常嫌惡地白了他一眼。
「她是我姐姐!」
「她不過是個——」
他趕緊閉了嘴,莉莉只顧忙著偷偷擦眼淚,沒有聽見他的話。
「可是我們出發了!」
他說,聲音裡帶著無法抑制的喜悅:「沒錯!我們出發去霍格沃茨了!」
莉莉點點頭,擦擦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你最好進斯萊特林。」
斯內普說,看到莉莉高興了一點,他覺得很受鼓舞。
「斯萊特林?」
坐在包廂里的一個男孩聽到這個詞轉過頭來。
他本來對莉莉和斯內普沒有表示出絲毫興趣。
他像斯內普一樣身材瘦弱,頭髮烏黑,但一看就知道從小備受呵護,甚至很受寵愛,這顯然是斯內普極度缺乏的。
「誰想去斯萊特林?我才不願待在那兒呢,你呢?」
詹姆問悠閒地坐在對面座位上的男孩。
那是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沒有笑。
「我們全家都是斯萊特林的。」
「天哪,」詹姆說,「我還覺得你挺好的呢!」
小天狼星咧嘴笑了笑。
「說不定我會打破傳統。
如果讓你選擇,你想去哪兒?」
詹姆舉起一把無形的寶劍。
「『格蘭芬多,那裡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像我爸爸一樣。」
斯內普輕蔑地哼了一聲,詹姆轉頭看著他。
「怎麼,你有意見?」
「沒有,」斯內普說,但他傲慢的飢笑卻表露了相反的意思:「如果你情願肌肉發達而不是頭腦發達——」
「那麼你希望去哪兒?
看樣子你兩樣都不發達。」
小天狼星突然插嘴道。
詹姆大聲笑了起來。
莉莉挺直身子,緋紅了臉,厭惡地看看詹姆,又看看小天狼星。
「走吧,西弗勒斯,我們另外找一間包廂。」
「哦哦哦哦……」
詹姆和小天狼星模仿著莉莉高傲的聲音,斯內普走過時詹姆還伸腿絆了他一下。
「回見,鼻涕精!」
一個聲音喊道,包廂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場景再次消失……
斯內普面對著幾張燭光映照的學院長桌,桌旁是一張張興奮的面孔。
這時,麥格教授說道:「莉莉·伊萬斯!」
他注視著自己的母親邁著顫抖的雙腿走上前去,在搖搖晃晃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麥格教授把分院帽罩在她腦袋上,帽子接觸到她深紅色的頭髮還不到一秒鐘就喊道:「格蘭芬多!」
哈利聽見斯內普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莉莉脫下帽子還給了麥格教授,匆匆朝熱烈歡呼的格蘭芬多同學們走去,但她回頭看了一眼斯內普,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哈利看見小天狼星在板凳上挪了挪,給她騰出了地方。莉莉看了他一眼,似乎認出他就是火車上的那個人,立刻抱起雙臂,堅定地轉過身,背朝著他。
點名還在繼續。
哈利看到盧平、小矮星和他父親都到了格蘭芬多桌旁,跟莉莉和小天狼星坐在一起。
最後,只有十幾個學生還沒有分院,麥格教授喊道了斯內普。
哈利和他一起走到凳子旁,看著他把帽子戴在腦袋上。
「斯萊特林!」
西弗勒斯·斯內普走向禮堂的另一邊,離莉莉越來越遠。
斯萊特林同學在那裡朝他歡呼,盧修斯·馬爾福胸前戴著閃閃發亮的級長徽章,拍了拍在他身邊坐下的斯內普……
場景變換……
莉莉和斯內普走在城堡的院子裡,顯然是在吵架。他們倆都高了許多,似乎自分院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以為我們應該是朋友?」
斯內普在說話:「最好的朋友?」
「是這樣啊,西弗,但我不喜歡跟你一起鬼混的那幾個人!
對不起,可是我討厭埃弗里和穆爾塞伯!
你看出他有哪點好啊,西弗?
鬼鬼祟祟的!
你知道他那天想對瑪麗·麥克唐納做什麼嗎?」
莉莉走到一根柱子前靠了上去,抬頭望著那張灰黃的瘦臉。
「那不算什麼,」
斯內普說:「開個玩笑而已,沒什麼——」
「那是黑魔法,如果你覺得那很好玩——」
「可波特和他那些朋友乾的勾當呢?」
斯內普質問道,血又涌到臉上,他似乎無法控制怨恨的情緒。
「波特有什麼勾當?」
「他們晚上溜出去,那個盧平有些怪異,他總是出去,去哪兒呢?」
「他病了,」莉莉說:「他們說他病了——」
「每個月滿月的時候?」
「我知道你的想法,」
莉莉說,口氣很冷:「奇怪了,你為什麼對他們那麼上心?你為什麼關心他們在夜裡做什麼?」
「我只是想讓你看到他們並不像大家認為的那樣優秀。」
在他專注的凝視下,她的臉紅了。
「但他們沒有使用黑魔法呀,」
她降低了聲音,「而且你真是忘恩負義。
我聽說了那天夜裡的事情。
你從打人柳下偷偷溜進了那條隧道,是詹姆·波特救了你,逃脫了那下面的——」
斯內普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氣急敗壞地說:「救我?救我?你以為他是英雄?
他是為了救他自己,還有他的朋友!
你可不能——我不讓你——」
「讓我?讓我?」
莉莉那雙明亮的綠眼睛眯成了縫,斯內普立刻退縮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別人把你當傻瓜——他喜歡你,詹姆·波特喜歡你!」
這句話似乎是勉強從他嘴裡拽出來的:「他可不是……大家都認為……了不起的魁地奇球明星——」
痛苦和反感使得斯內普語無倫次,莉莉的眉毛在額頭上越揚越高。
「我知道詹姆·波特是個自以為是的自大狂,」
莉莉打斷了斯內普:「這點不需要你告訴我。但穆爾塞伯和埃弗里的所謂幽默是邪惡的。
邪惡的,西弗。
我不明白你怎麼能跟他們交朋友。」
哈利懷疑斯內普是否聽見了她對穆爾塞伯和埃弗里的批評。
莉莉指責詹姆·波特的話一出口,他整個身體就放鬆了。當他們轉身走開時,斯內普的腳步重又變得輕快起來……
場景消失了……
斯內普參加完黑魔法防禦術課的O.W.L.考試後離開了禮堂,注視著他悠閒地走出城堡,漫無目的地逛到那棵山毛櫸樹附近,詹姆、小天狼星、盧平和小矮星正一起坐在樹下。
但哈利這次沒有靠近他們,因為他知道詹姆把西弗勒斯在空中百般奚落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知道他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再聽一遍不會使他快樂。
他注視著,莉莉走到那伙人中間去替斯內普辯護。
他遠遠地聽見斯內普惱羞成怒地沖她喊出了那個不可原諒的詞:「泥巴種。」
場景變換……
「對不起。」
「我沒興趣。」
「對不起!」
「別白費口舌了。」
時間是晚上,莉莉穿著晨衣,抱著雙臂站在格蘭芬多塔樓入口處的胖夫人肖像前面。
「瑪麗說你揚言要睡在這裡我才出來的。」
「我就要睡在這裡。我絕不是故意叫你泥巴種的,我只是——」
「只是說漏了嘴?」
莉莉的聲音里沒有半點同情:「太晚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找藉口原諒你。
我的朋友都不能理解我為什麼還跟你說話。
你和你那些親愛的食死徒朋友——你看,你甚至都不否認!
你甚至都不否認那就是你們的目標!
你迫不及待地想成為神秘人的手下,對嗎?」
他的嘴巴張了張,沒有說話,又閉上了。
「我不能再裝下去了,你選擇了你的路,我選擇了我的。」
「不——聽我說,我不是故意——」
「——叫我泥巴種?但是你管我這類出身的人都叫泥巴種,西弗勒斯。我又有什麼不同呢?」
他掙扎著還想說點什麼,但莉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從肖像洞口爬了回去……
走廊消失了,這次場景變換的時間長了一些。
他站在黑暗中一個荒涼、寒冷的山頂上,風嗖嗖地刮過幾棵沒有葉子的枯樹。
成年的斯內普氣喘吁吁地原地轉過身子,手裡緊緊地捏著魔杖,似乎在等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
他的恐懼也感染了哈利,雖然哈利知道自己不可能受到傷害。他納悶斯內普在等什麼呢,不禁也轉過頭去——突然,空中閃過一道刺眼的、之字形的白光,哈利以為是閃電,但斯內普撲通跪倒在地,魔杖從手裡飛了出去。
「別殺我!」
「那不是我的意圖。」
風在樹枝間嗚嗚作響,淹沒了鄧布利多剛才幻影顯形的聲音。
他站在斯內普的面前,長袍在風裡飄擺,魔杖的光從下面照著他的臉。
「怎麼樣,西弗勒斯?伏地魔大人有什麼口信給我?」
「沒有——沒有口信——我是為自己來的!」
斯內普絞著雙手,看上去有點心神錯亂,烏黑紛亂的頭髮在腦袋周圍飄舞。
「我——我帶來了一個警報——不,一個請求——求求您——」
鄧布利多一揮魔杖。
雖然周圍的枝葉仍在晚風裡飛舞,但在他和斯內普面對面站立的地方,卻是一片寂靜。
「一個食死徒能對我有何請求?」
「那個——那個預言……那個預言……特里勞妮……」
「啊,是了,」鄧布利多說:「你向伏地魔傳達了多少?」
「一切——我聽到的一切!」
斯內普說:「所以——正因為那個——他認為指的是莉莉·伊萬斯!」
「預言沒有說是女人,」鄧布利多說:「說的是一個七月底出生的男孩——」
「您明白我的意思!他認為指的是莉莉的兒子,他要追到莉莉——把他們全部殺掉——」
「既然莉莉對你這麼重要,」鄧布利多說:「伏地魔肯定會免她一死吧?你就不能求求他饒了那位母親,拿兒子作為交換?」
「我——我求過他——」
「你令我厭惡。」
鄧布利多說,哈利從沒聽過鄧布利多以這麼輕蔑的口吻說話。
斯內普似乎萎縮了一點兒。
「那麼,你就不關心她丈夫和孩子的死活?他們盡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斯內普什麼也沒說,只是抬頭看著鄧布利多。
「那就把他們都藏起來,」他嘶啞著聲音說:「保證她——他們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給我什麼作為回報呢,西弗勒斯?」
「作為——回報?」
斯內普張口結舌地看著鄧布利多,哈利以為他會拒絕,但良久之後,他說:「什麼都行。」
山頂消失了,哈利站在鄧布利多的辦公室里,什麼東西在發出可怕的聲音,像某種受傷的動物。
斯內普頹然坐在椅子上,身體前傾。
鄧布利多站在他面前,神色嚴峻。
過了片刻,斯內普抬起臉,自從荒野山頂的一幕之後,他仿佛度過了一百年的苦難歲月。
「我以為……你會……保證她的……安全……」
「她和詹姆錯誤地信任了別人,」鄧布利多說:「就像你,西弗勒斯。你不是也曾指望伏地魔會饒她一命嗎?」
斯內普的呼吸虛弱無力。
「她兒子活下來了。」
斯內普猛地晃了一下腦袋,像在趕走一隻討厭的蒼蠅。
「她兒子還活著,眼睛和他媽媽的一樣,一模一樣。
我想,你肯定記得莉莉·伊萬斯的眼睛,它的形狀和顏色,對嗎?」
「不要!」斯內普吼道:「沒了……死了……」
「這是悔恨嗎,西弗勒斯?」
「我希望……我希望死的是我……」
「那對別人有什麼用呢?」
鄧布利多冷冷地說:「如果你愛莉莉·伊萬斯,如果你真心地愛她,那你面前的道路很清楚。」
斯內普眼前似乎隔著一層痛苦的迷霧,鄧布利多的話仿佛過了很長時間才傳到他的耳朵里。
「您——您說什麼?」
「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死的。
別讓她白白犧牲,幫助我保護莉莉的兒子。」
「他不需要保護,黑魔王走了——」
「黑魔王還會回來,到那時候,哈利·波特將會面臨可怕的危險。」
靜默了很久,斯內普慢慢控制住自己,呼吸自如了。
最後他說道:「很好。很好。可是千萬——千萬別說出去,鄧布利多!只能你知我知!您起誓!我受不了……特別是波特的兒子……我要您起誓!」
「要我起誓,西弗勒斯,永遠不把你最好的方面透露出去?」
鄧布利多低頭看著斯內普那張激動而又痛苦的臉,嘆息著說:「如果你堅持……」
辦公室消失了,緊接著又重新浮現。
斯內普在鄧布利多面前踱來踱去。
「——跟他父親一樣平庸、傲慢,專愛違反紀律,喜歡出風頭,吸引別人注意,放肆無禮——」
「你看到的是你預想會看到的東西,西弗勒斯,」
鄧布利多在看一本《今日變形術》,頭也不抬地說:「別的老師都說那男孩謙虛、隨和,天資也不錯。
我個人也發現他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鄧布利多翻過一頁,仍然頭也不抬地說:「注意奇洛,好嗎?」
色彩旋轉,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昏暗了,斯內普和鄧布利多隔開一點站在門廳里。
聖誕舞會上最後一批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回去睡覺了。
「怎麼樣?」
「卡卡洛夫的標記也變黑了。他很緊張,擔心會受懲罰。
你知道黑魔王倒台後他給了魔法部很多幫助。」
斯內普側眼看著鄧布利多那長著彎鼻子的面影:「卡卡洛夫打算,如果標記灼痛起來,他就逃跑。」
「是嗎?」
鄧布利多輕聲說,這時芙蓉·德拉庫爾和羅傑·戴維斯咯咯地笑著從操場進來了:「你也很想跟他一起去?」
「不,」斯內普說,他的黑眼睛盯著芙蓉和羅傑遠去的背影,「我不是那樣的膽小鬼。」
「對,」鄧布利多贊同道,「到目前為止,你比伊戈爾·卡卡洛夫要勇敢得多。知道嗎,我有時覺得我們的分類太草率了……」
他走開了,斯內普兀自垂頭喪氣……
這一次,哈利還是站在校長辦公室里。
時間是晚上,鄧布利多無力地歪在桌後寶座般的椅子上,看上去神志不清。
他的右手耷拉著,被燒焦了,黑乎乎的。
斯內普低聲念著咒語,將魔杖對準了那隻手腕,左手把一杯濃濃的金色藥液灌進了鄧布利多的嘴裡。
過了片刻,鄧布利多的眼皮抖動了幾下,睜開了。
「你為什麼,」斯內普劈頭就問:「為什麼要戴上那枚戒指?
它上面有魔咒,你肯定知道。
為什麼還要碰它?」
馬沃羅·岡特的戒指放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已經破裂,旁邊是格蘭芬多的寶劍。
鄧布利多苦笑了一下。
「沒有那麼嚴重,這不是還有你呢嗎,況且喬恩說過……」
「喬恩,喬恩,他說的話又不是聖經,能不能不要什麼都聽他的?
他怎麼能保證你能活著呢?
死亡那個領域……」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
「你應該知道,這一次能夠回到這裡已是個奇蹟!」
斯內普怒氣沖沖地說:「那枚戒指上有特別強大的魔咒,我們最多能希望把它遏制住。
我已經把魔咒暫時囚禁在一隻手裡——」
鄧布利多舉起那隻焦黑、無用的手,仔細端詳著,就像面對著一個非常有趣的古董。
「你幹得很出色,西弗勒斯。你認為我還有多少時間?」
鄧布利多的語氣輕鬆隨意,如同在詢問天氣預報。
斯內普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說不好,大概一年。
沒有辦法永遠遏制這樣的魔咒,就算是格林德沃也不行,或許喬恩有辦法,但是赫奇帕奇校長她現在……
而且魔咒的效果最終總會擴散,這種魔咒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加強。」
鄧布利多露出了微笑。
現在他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這消息對他來說似乎無足輕重。
「我很幸運,非常幸運,有你在我身邊,西弗勒斯。」
「如果你早點兒把我叫來,我或許能多採取些措施,為你爭取更多的時間!」
斯內普惱怒地說,他低頭看著破碎的戒指和那把寶劍:「你以為摧毀戒指就能破除魔咒?」
「差不多吧……反正也不是特別重要……」
鄧布利多說,他吃力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也好,這樣就使事情變得更簡單了。」
斯內普似乎完全被弄糊塗了。鄧布利多笑了笑。
「我指的是伏地魔圍繞我制定的計劃。
他計劃馬爾福家那個可憐的男孩殺死我。」
斯內普在哈利經常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隔著桌子面對著鄧布利多。
哈利看出他還想再談談鄧布利多那隻被魔咒傷害的手,但對方舉起焦手,委婉地表示不願意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斯內普皺著眉頭說:「黑魔王沒指望德拉科能夠得手。
這只是為了懲罰盧修斯最近的失敗。
讓德拉科的父母眼看著兒子失手,然後付出代價,這對他們來說是鈍刀子割肉。」
「總之,這男孩像我一樣被明確地判了死刑,可是我還有退路,他怎麼辦呢?」
鄧布利多說:「我認為,一旦德拉科失手,接替這項工作的自然是你吧?」
短暫的沉默。
「我想,黑魔王是這麼設計的。」
「伏地魔是否預見在不久的將來,他在霍格沃茨不再需要密探?」
「他相信學校很快就會被他控制,是的。」
「如果學校真的落到他手裡,」
鄧布利多說,好像是臨時想到插了一句:「我要你起誓你會盡全部的力量保護霍格沃茨的學生,行嗎?」
斯內普僵硬地點了點頭。
「很好。
那麼,你首先需要弄清德拉科打算幹什麼。
一個驚慌失措的少年不僅對他自己危險,對別人也很危險。
向他提供幫助和指導,他應該會接受,他喜歡你——」
「——他父親失寵之後,他就不那麼喜歡我了。
德拉科怨我,認為我奪走了盧修斯的位置。」
「沒關係,試試吧。
比起我自己來,我更關心的是那男孩任何行動計劃的意外犧牲品。
當然啦,如果要把他從伏地魔的暴怒中解救出來,最終只有一個辦法。」
斯內普揚起眉毛,用諷刺的口吻問道:「你打算讓他把你殺死?」
「當然不是,必須由你殺死我,別人控制不好這個尺度。」
長久的沉默,屋裡只有一種奇怪的咔啦啦的聲音。
鳳凰福克斯在啃一小塊墨魚骨頭。
「你希望我現在就動手嗎?」
斯內普問,語氣里透著濃濃的諷刺:「還是你需要一點時間構思一個墓碑?」
「哦,暫時還不用,」鄧布利多微笑著說:「我想,那一刻該來的時候總會來的。
從今晚的事情來看,」他指指自己焦枯的手:「我們可以肯定它將在一年之內發生。」
「既然你不在乎死——反正也死不了,是不是?」
斯內普粗暴地說:「為什麼不讓德拉科得手呢?」
「那個男孩的靈魂還沒被完全糟蹋,」鄧布利多說:「我不願意因為我的緣故把它弄得四分五裂。」
「那麼我的靈魂呢,鄧布利多?我的呢?」
「只有你知道幫助一個老人免於痛苦和恥辱不會傷害你的靈魂,」鄧布利多說:「西弗勒斯,我請求你為我完成這件大事,因為死亡對於我來說是鐵板釘釘的事,就像查德理火炮隊將在今年的聯賽中墊底一樣。
說句實話,我倒願意沒有痛苦地迅速結束生命,而不願意拖拖拉拉,死得很狼狽,比如,把格雷伯克牽扯進來——我聽說伏地魔把他也招進去了?
或者落到親愛的貝拉特里克斯手裡,她喜歡把食物玩夠了再吃?
我們都有未來,但是那些孩子沒有,所以我們要讓他們變的容易一點。」
他的語氣很輕鬆,但那雙藍眼睛卻犀利地望著斯內普,就像從前望哈利一樣,似乎能真切地看見他們所談論的靈魂。
最後,斯內普輕輕地點了點頭。
鄧布利多好像滿意了。
「謝謝你,西弗勒斯……」
辦公室消失了,暮色中,斯內普和鄧布利多一起在冷清清的城堡操場上漫步。
「這些晚上你和波特兩人關禁閉吧,西弗勒斯?過不了多久,這男孩關禁閉的時間會比他自由的時間還多。」
「他簡直是他父親的翻版——」
「相貌上也許是這樣,但他骨子裡更像他的母親。
我和哈利待在一起,是因為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我必須給他一些信息,不然就來不及了。」
「信息,」斯內普說:「你信任他……卻不信任我。」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你我都知道,我的時間有限。
我必須給那男孩足夠的信息讓他去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
「那為什麼我不能得到同樣的信息?」
「我不想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裝在一個籃子裡,特別是一個許多時間都掛在伏地魔胳膊上的籃子。」
「我是按你的吩咐做的!」
「你做得非常出色。
不要以為我低估了你時時所處的危險,西弗勒斯。
只把看似有價值的情報告訴伏地魔,而把最重要的信息留在心底,這項工作我只能交給你。」
「可是你卻更信賴一個連大腦封閉術都不會的小男孩,他的魔法很平庸,而且可以直接連接黑魔王的思想!」
「伏地魔害怕那種連接,」鄧布利多說:「不久以前,他稍稍領略了一番分享哈利的思想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從未體驗過那樣的痛苦。
他再也不會試圖控制哈利了,我可以肯定,至少不是用那種方式。」
「我不明白。」
「伏地魔的靈魂如此殘缺不全,它受不了接近哈利那樣的靈魂,就像舌頭粘在冰凍的鋼上,皮肉接觸火焰——」
「靈魂?我們談的是思想!」
「在哈利和伏地魔的問題上,這兩者是一回事。」
鄧布利多環顧四周,確保除了他倆之外沒有別人。
他們現在到了禁林附近,但周圍沒有一個人影。
「西弗勒斯,在你殺死我之後——」
「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卻還指望我幫你那個小忙,我看不如讓喬恩來幫助你好了。」
斯內普瘦瘦的臉上閃著真正的怒氣:「你覺得許多事情都理所當然,鄧布利多!說不定我改變主意了呢!」
「喬恩他沒有時間,他正在忙著做其他的事情……而且你發過誓的,西弗勒斯。說到你為我效力的事,我記得你答應過要密切關注我們那位年輕的斯萊特林朋友,對嗎?」
斯內普顯得惱怒而不服氣。鄧布利多嘆息了一聲。
「今晚十一點到我辦公室來,西弗勒斯,你就不會抱怨我不信任你了……」
他們回到鄧布利多的辦公室,窗外漆黑一片,福克斯安安靜靜地待著,斯內普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鄧布利多一邊說話,一邊在他周圍走來走去。
「不到最後關頭,不到絕對必要的時候,千萬不能讓哈利知道,不然他怎麼有力量去做他必須要做的事情呢?」
「他必須要做什麼?」
「那是哈利和我之間的事。
現在,西弗勒斯,請你聽仔細了。
到了某個時候——在我死後——不要反駁,不要插嘴!
到了某個時候,伏地魔似乎會為他那條大蛇的生命擔心。」
「為納吉尼擔心?」
斯內普顯得很驚愕。
「不錯。
如果到了某個時候,伏地魔不再派那條大蛇去執行命令,而是讓它守在身邊,用魔法把它保護起來,到了那時,我想就可以告訴哈利了。」
「告訴他什麼?」
鄧布利多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告訴他,在伏地魔試圖殺死他的那天夜裡,當莉莉用自己的生命擋在他們之間時,那個殺戮咒反彈到伏地魔身上,伏地魔靈魂的一個碎片被炸飛了,附著在坍塌的房子裡惟一活著的靈魂上。
伏地魔的一部分活在哈利體內,使哈利有了與蛇對話的能力,並可以連接伏地魔的思想,這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要那個沒被伏地魔發現的靈魂碎片還依附在哈利身上,受到哈利的保護,伏地魔就不可能死。」
「那麼那男孩……那男孩必須死去?」
斯內普很平靜地問。
「而且必須由伏地魔親自動手,西弗勒斯。
那是非常重要的。」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斯內普說:「我還以為……這麼多年來……我還以為我們是在保護他,為了她,為了莉莉。」
「我們保護他,是因為必須調教他,培養他,讓他磨鍊自己的能力,」鄧布利多說,仍然緊閉著眼睛:「與此同時,他們之間的連接也變得越來越強,像一種寄生的生命。
有時我覺得他好像自己也有所察覺。
如果我真的了解他,我認為他會把一切安排妥當,這樣當他毅然赴死時,就意味著伏地魔的真正完結。」
鄧布利多睜開了眼睛,斯內普神色驚恐。
「你讓他活著,只是為了他能在適當的時候赴死?」
「別大驚失色,西弗勒斯,你目睹了多少男男女女的死?」
「最近,只有那些我無力相救的人。」
斯內普說,然後他站了起來。
「你利用了我。」
「什麼意思?」
「我為你做密探,為你編造謊言,為你冒著致命的危險。
這一切據說都是為了保證莉莉·波特兒子的安全。
現在你卻告訴我,你養著他就像養著一頭待殺的豬——」
「多麼感人哪,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嚴肅地說:「難道你真的開始喜歡那個男孩了?」
「喜歡他?」
斯內普叫了起來:「呼神護衛!」
他的杖尖蹦出了那頭銀色的牝鹿。
它落在地板上,輕輕一躍就到了辦公室那頭,飛出了窗外。鄧布利多注視著它遠去,注視著它的銀光消失,然後轉臉望著斯內普,他的眼裡已盈滿淚水。
「這麼長時間了還是這樣?」
「一直是這樣。」
場景轉換。
現在,哈利看見斯內普在跟辦公室後的鄧布利多肖像說話。
「你必須把哈利離開他姨媽姨父家的確切日期告訴伏地魔,」鄧布利多說:「伏地魔認為你消息非常靈通,你不這麼做會引起懷疑的。
不過,你必須把利用替身的主意灌輸給別人——我想那樣應該能夠保證哈利的安全。
試著對蒙頓格斯·弗萊奇用混淆咒。
還有,西弗勒斯,如果你不得不參加追逐,一定要表現得令人信服……
我指望你繼續取得伏地魔的信任,時間越長越好,不然,霍格沃茨就會任由卡羅兄妹擺布……」
現在,斯內普正在一家陌生的酒館裡與蒙頓格斯交頭接耳,蒙頓格斯滿臉的茫然、迷惑,斯內普皺著眉頭,全神貫注。
「你要向鳳凰社提出建議,」斯內普低聲說道:「讓他們使用替身。複方湯劑。幾個一模一樣的波特。只有這個辦法才管用。你要忘記這個建議是我提的。要當成你自己的主意提出來。明白嗎?」
「明白。」
蒙頓格斯喃喃地說,兩眼呆滯無神……
現在,哈利伴著騎掃帚的斯內普,在空曠的黑夜中飛行。
身邊還有其他戴兜帽的食死徒,前面是盧平,還有一個由喬治扮成的哈利……
一個食死徒衝到斯內普前面,舉起魔杖對準了盧平的後背——
「神鋒無影!」
斯內普大喊一聲。
魔咒本來瞄準的是食死徒拿魔杖的手,不料卻擊中了喬治——
接著,斯內普跪在小天狼星的舊臥室里。
他讀著莉莉寫的那封舊信,淚水從鷹鉤鼻的鼻尖流淌下來。信的第二頁只有幾句話:
會和蓋勒特·格林德沃交朋友。
我個人認為,她腦子有點糊塗了!
無限愛意
莉莉
斯內普拿起這頁留有莉莉簽名和愛意的信紙,塞進了長袍里。
然後他把手裡的照片一撕兩半,留下莉莉歡笑的一半,把詹姆和哈利的一半扔在地上的五斗櫥下……
現在,斯內普又站在校長的書房裡,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匆匆闖進了自己的肖像。
「校長!他們在迪安森林裡紮營!那個泥巴種——」
「不許說那個詞!」
「——那個姓格蘭傑的女孩打開包時說了地名,我聽見了!」
「好,很好!」
校長座椅後面的鄧布利多肖像大聲說:「現在,西弗勒斯,拿上那把寶劍吧!
別忘了必須在有需要和有勇氣的條件下才能拿到它——千萬別讓他知道是你拿去的!
萬一伏地魔讀取哈利的思想,看到你在幫他——」
「我知道。」
斯內普簡單地說。他湊近了鄧布利多的肖像,把它往外一拉。
肖像打開了,露出藏在後面的一個洞,斯內普從裡面拿出了格蘭芬多的寶劍。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為什麼把寶劍交給波特這麼重要,是嗎?」
斯內普說著,把一件旅行斗篷披在長袍外面。
「是的,確實如此,」鄧布利多肖像說:「他會知道拿它派什麼用場。
西弗勒斯,千萬小心,喬治·韋斯萊發生意外之後,他們對你的出現不會表示友好——」
斯內普在門邊轉過身。
「不用擔心,鄧布利多,喬恩都不對我的行為有什麼看法。」
他一如既往,冷冷地說:「我自有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