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起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木訥的臉上有些迷茫,對於自己即將到達的工作地方又有些緊張。
從小陸起就在 H 市生活長大,說實話,長這麼大甚至都沒有去過別的城市,甚至連上學工作都沒有想過出去。
陸起是一個十分沒有安全感的人,自從懂事起就在孤兒院生活,沒有過多的社會履歷,只看到生活的不易與心酸。
自從自己從孤兒院中出來,就一直在為生活而奔波,飢一頓飽一頓的事時有發生,為此在 H 市上底層工作他基本都做了個遍。
長時間在 H 市的奔波也讓他對於 H 市十分的熟悉,各種大街小巷都曾有過他的身影。
而如今的 H 市卻與以前大有不同,入眼多是損壞的房屋,也沒有了熟悉的社交圈子,這讓陸起有些不安和焦慮。
「林雪,謝謝你的相救,已經兩次了,不然我可能都看不到如今的太陽了。」陸起看向林雪,笑著說道。
「不用謝,職責所在。」林雪依舊看著窗外沒有回過頭,不過那軟糯的聲音讓陸起覺得就像在跟鄰家妹妹交談一樣。
「你知道檢測員是幹什麼的嗎,我準備去做檢測員了。」雖然周月跟自己說過檢測員的事,但陸起總覺得她有所隱瞞,索性再問一問林雪。
「你要做檢測員?」林雪回過頭不再看窗外,而是直直盯著陸起看,看得陸起有些發毛。
「有什麼問題嗎?」陸起不解,他竟然在林雪的眼中看到了憐憫。
「你知道檢測員意味著什麼嗎?」林雪靜靜地看著面前消瘦的年輕人說道。
「是面臨異獸的危險嗎,沒關係,這個我已經看開了。」陸起沉默了一下說道。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微微顫抖的雙手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有這個危險,但不全對。城外的檢測員都是被感染的人,運氣不好的話會變成異獸。」林雪臉色有些傷感,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陸起一下子神情變得緊張起來,雙手不禁抓住衣角,露出青筋,連忙問道「如果變成異獸會怎麼樣?」
「我會殺了你的。」林雪如陸起想得一樣,心直口快,並未考慮其他,直接了當的說著。
沉默片刻之後,陸起那緊握著的雙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般,緩緩地鬆開了。
陸起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想要將心中所有的壓抑都隨著這口氣吐出去,一切,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周月對他的冷淡,原來只是強行壓抑著內心別樣情緒的偽裝罷了。
他心想,要是自己僅僅只是面臨死亡,那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一旦自己變成了異獸,那無疑是直接站到了人類的對立面。
誰會願意心平氣和地跟一個將來有可能殘殺自己和同胞的怪物交流呢?之所以還能讓自己去做檢測員,很大一部分原因恐怕是現在的自己還是個人,而非那可怕的異獸。
如今的狀況,就跟被放逐了差不多,為的就是防止自己以後做出危害人類的事情。
陸起在心裡苦笑了一下,不過對他來說,這樣似乎也還不錯。
要是自己沒有被感染,又怎麼會有機會出來做檢測員呢?就憑自己這殘缺的身體,恐怕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無法維持下去。
如今能擁有一份工作,一份能維持活著的最後體面,不至於遭盡白眼,流落街頭餓死,對於陸起而言,已然是極好的了。
唯一讓他心有不甘的,便是再沒機會親手斬殺異獸,將這些罪魁禍首剿滅。
「或許死在你手裡也不錯。」陸起望著眼前的小妮子,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苦笑。
林雪這丫頭,瞧著蠢萌無比,行事說話從不顧及其餘,可也正是她這直來直往的性子,倒讓陸起能夠坦然面對那即將到來、所剩無幾的時光。
倘若一直被隱瞞哄騙,恐怕待到死亡降臨,自己都難以接受,到那時,死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只能當個糊塗鬼。
林雪聽聞此言,面露詫異之色,神情變得頗為古怪。
她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看向陸起,莞爾一笑,說道:「放心吧,我出手很快的,保證能讓你沒什麼痛苦。」
陸起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那一臉正經的林雪身上,片刻之後,「噗呲」一聲,笑聲不受控制地從他嘴裡蹦了出來,原本壓在心頭那沉重如鉛的話題,此刻也變得異常輕鬆起來。
一縷陽光透過狹小的窗口,不偏不倚地灑在陸起的面龐上,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清晰,顯得異常陽光開朗。
似乎是被陸起這爽朗的笑聲所感染,林雪也跟著憨憨地笑了。
正在低頭忙碌著的醫護人員聞聲抬起頭來,眼中滿是疑惑與不解,實在是搞不明白這兩人究竟是怎麼了,怎麼看上去如此開心。
直升機如離弦之箭般疾馳,沒過多久,便抵達了一所廢棄的學校,伴隨著螺旋槳的緩緩停止,直升機在學校空曠的操場上穩穩降落。
這所學校非常破爛,眾多房屋已然倒塌,一根根裸露的鋼筋猶如猙獰的獠牙。
倒塌的房屋牆壁上,依稀還能分辨出一些色彩斑斕的卡通圖畫。
倘若沒有異獸的肆虐,想必這裡定然還是一座充滿著歡聲笑語、洋溢著童真童趣的小學吧。
整個學校如今僅剩下一棟三層樓的教學樓,或許說「一棟」並不準確,因為這教學樓有一大半已然坍塌。
陸起跟隨著周月來到了教學樓的頂層的一間教室。
教室內,牆上布滿了不少裂痕,零零散散堆著的儀器隨意散放在教室的各個角落,一台柴油發電機正在轟轟作響,各種儀器冒著幽幽綠光,顯示著正在運行中。
陸起不經意間發現,教室的角落竟還有一張鐵架床,床上的被褥都還在,想必是上一個檢測員遺留下來的。
在飛機上,陸起就打聽到,像這樣的小型檢測站在 H 市還有很多,基本都是分布在郊區。
能進入這種檢測站工作的人員基本都是沒辦法在外面獨立生活的被感染人員。
而且每個檢測站都是只有一個人,當那個人發生事故才會有新的人來替換,至於所謂的事故,陸起心裡當然明白,無非是死了,或者是變成異獸再被防衛部的戰鬥人員幹掉,這也算是最後的人道主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