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謝望安周圍漆黑一片,腳下的地面像是積了一層薄薄的水。
「望安!」
「慧琳姐?」謝望安猛地回頭。
下一秒,謝慧琳出現在少年眼前,口中不斷冒出氣泡,右臂上舉,像是想要極力抓住些什麼。
「慧琳姐!」謝望安大跨幾步上前,謝慧琳卻突然不見了。
「望安!」又有人在少年身後疾呼。
「張皓岳?」謝望安再次回頭。
「照顧好你姐!泯州的百姓,交給你了!」
下一秒,張皓岳的身軀瞬間被一頭恐怖的虛影怪獸扯碎。
「望安!」
「阿父?阿娘?」
下一秒,謝誠衷夫婦的身軀被無邊烈火瞬間吞噬。
「望安!」
「石老?」
「這天下蒼生就交給你了!老夫此生最幸之事,就是遇見了你!」
下一秒,石老的胸膛被一根粗壯的尖刺瞬間扎穿。
「師兄!」
「瑤玲?」
「瑤玲……瑤玲愛你……」
下一秒,瑤玲被一個碩大的拳頭砸成肉泥。
「望安!」
「望安。」
「望安……」
「望安?」
「謝望安!!」
……
「不。」
「不!」
謝望安不斷喃喃。
……
「醒醒……」
「醒醒……」
一雙泛著白光,纖細修長的大手輕柔地撫在了謝望安的臉頰上。
下一瞬間,少年的眼睛暴睜,連連咳出幾口似水一般的液體,大口喘氣,像是剛剛從溺水昏迷中甦醒。
「謝望安。」一聲空靈的呼喚響起。
少年抬頭看去,只見自己身前正站著兩個無面之人。
一人頭髮修長,身段窈窕,四肢纖細,一身白裙;
一人頭髮捲曲,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襲黑甲。
「謝望安?」空靈之聲再次響起,似是想要將少年的意識喚回。
「你們是誰?!」
謝望安連連後退幾步,張開手掌欲喚出凰血劍,卻不曾想根本喚不出來。
「喚醒鑰匙,打開盒子,重啟一切……」
「什麼鑰匙?」
「喚醒鑰匙,打開盒子,重啟一切……」
「什麼鑰匙?什麼盒子?你們到底要說什麼?」
「靈煞……失衡……」
「靈煞……需要平衡……」
「否則……」
「災難……」
「否則……」
「死亡……」
……
「謝望安?謝望安?」少年的耳邊再次響起一位老婦人的聲音。
下一瞬間,謝望安再一次驚醒,只見他猛地從床榻上坐起,胸前纏了好幾圈繃帶,滿頭是汗,喘氣連連。
喚醒鑰匙?莫不是在說那古神劍?
「人醒了,去通知石老他們吧。」婦人對身旁的一位長工說道。
她叫曲阿毛,是冶劍宗療愈司的大司,年輕的弟子們總是稱她為毛姨。
謝望安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是冶劍宗的療愈司。
我怎麼躺在療愈司了?
「毛姨,現在是什麼時辰?」
「辰時。」療愈大司淡淡地回了一句,手中動作不停,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辰時,對應過來便是早上八九點的時間。
聽到對方說是辰時,謝望安一愣。
他明明記得自己昏迷時是在深夜,結果一睜眼就是辰時了。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的腦瓜子嗡嗡的,之前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各種場景仍舊曆歷在目。
他身上的傷倒是並無大礙,畢竟冶劍宗里的療愈司治療水平還是很高的。
片刻過後,宗內的三位長老帶著隨行弟子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徐老進門後的第一句便是:
「謝望安,昨晚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這句話的另外一層意思是:誰能把你謝望安傷成這樣啊?
要知道,就算是三位長老中最能打的石老都不是那柄凰血劍的對手,除了各宗門的宗主之外,還有誰能把你謝望安傷成這副模樣。
謝望安搖搖頭,回復道:
「不知道,那人戴著個鐵皮面具,憑聲音和其體態樣貌看……像是個老頭。」
「老頭?」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
「還記得別的什麼特徵嗎?」
謝望安仔細想了想,說:
「他的功法好像和丹藥有關。」
「丹藥?莫不是那專門殺人煉丹的邪道丹士!?」張老像恍然大悟般驚嘆。
「這幫邪道之人真是趕不盡殺不絕!」徐老切齒應和一聲。
「那你現在傷勢如何?」徐老又問。
他這話言外之意是:你的傷會不會影響之後的秘冢探索?
「不礙事,毛姨已經為我治療地差不多了。」
聽到謝望安如此回答,徐、張二老頓時放心不少。
「不用急,你就在這安心靜養一段時間,其他事情暫時先放一放吧。」一直沉默著的石老突然插話。
此話一出,徐、張二老紛紛蹙著眉頭看向石老,兩張帶著白須的老嘴微張,似是想說:
宗門利益面前,石老你怎麼還這麼任性呢?
然而,石老可不慣著他們,這小老頭子則是直接回瞪了其餘二老一眼,似是在說:
秘冢的事情是我負責的,你們兩個老東西可管不著!
「石老,弟子有一事相求。」謝望安開口打斷了這三個老頭的暗中較量。
「什麼事,能幫你的我儘量幫。」
「弟子想借閱那本《啟煞明悟》。」
「《啟煞明悟》?」徐、張二老異口同聲道。
「你借這本書幹什麼?」石老有些不解,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曾跟謝望安說明過冶劍宗弟子是不需要看這本書的。
「弟子昨夜遇襲之時,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炁息,這股炁息和弟子之前所見之人的炁息完全不同,像是兩個相反的極端。」
「所以你覺得那邪道老頭修的是煞炁?」
石老這麼問並不奇怪,事實上,修煉丹道之人從未建立過正規的修行門派。
主要原因一來是丹道修行既可以修靈炁,也可以修煞炁,難以統一管理;
二來是丹道之術往往要殺人煉丹,這種邪惡行徑是無法搬到檯面上正大光明地做的。
「正是,弟子想加深些了解。」
「好,我叫人去給你拿。」
……
之後,三位長老說了些可有可無的叮囑後便陸續離開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後,石老手下的隨行弟子給謝望安帶來了那本《啟煞明悟》。
謝望安迫不及待地翻開書本,快速瀏覽,企圖抓住那最關鍵的信息。
實際上,謝望安想要翻看此書的最終目的並不是為了了解煞修,他真正在意的是他甦醒前於他意識中出現的兩個無面之人。
果然,他的直覺很對,快速翻動的手指在其中一頁上停了下來,上面寫道:
世間萬物,無非靈、煞、凡三類。
所謂凡物,即靈煞二炁平衡之物。
所謂靈物,即靈炁盛於煞炁之物。
所謂煞物,即煞炁盛於靈炁之物。
以靈擊靈,催生煞物。
以煞擊煞,催生靈物。
以靈擊凡物,先生靈物,後生煞物。
以煞擊凡物,先生煞物,後生靈物,
以靈擊煞,抑或以煞擊靈,皆可催生凡物。
然,自催靈煞,災咒禍引,非己身消亡,不止不休。
「以靈擊煞,抑或以煞擊靈,皆可催生凡物……」謝望安口中喃喃。
忽然,少年像是想到了什麼,他連忙調動全身之炁,檢查身上的兩條靈脈,發現其中一條靈脈果然變短了。
但好在當初石老給的仙物不少,因此他當下的境界並沒有因為靈炁減少而掉至一境,只是堪堪維持在二境的邊緣。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所謂靈脈是炁脈的一種,炁脈可分為靈脈和煞脈兩類。
以靈脈為例,修行者的每一層境界都對應一條獨立的靈脈。
靈脈是儲存和產生靈炁的地方,修行之人從仙物中汲取靈、煞二炁的本質就是在體內扶植一條條獨立的靈脈或煞脈。
其次,每個人的體質不同,體內所產生的靈脈也因此會帶有個人特色,這也是為什麼凡劍以上的寶劍會認主的原因之一。
凡劍以上的寶劍需要灌注靈炁鍛造,使用和保養也需要消耗鍛造者的靈炁,若是鍛造者死亡或是長時間停止供給靈炁,這些寶劍就會慢慢變成普普通通的凡劍,而且無法逆轉。
謝望安嘆出一口氣,他又回憶起了那一黑一白兩個無面之人對他說的話,仍舊覺得一頭霧水。
想著想著,他就驚出一身冷汗,那些刻骨銘心的離別畫面讓他十分在意。
難道說……那黑白二人在提示我,若是不打開他們口中的盒子,那些可怕的畫面就會成為不久的未來?
謝望安想想就後怕,自己在這個世界生活的這些天裡,雖然談不上喜歡這個世界,但自己或多或少地曾在周圍這群人身上獲得過慰藉與感悟。
從一開始的熟悉的陌生人,到相互了解互享情感的親朋好友,謝望安一步步經營過來,花了時間,也花了真情實意,若是知道大家最後是如此一個悲慘結局,他說什麼都不會願意。
當然,其中最關鍵的因素,便是謝望安也能夠從這群人身上感受到愛與真情的反饋。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前世的世界中有那麼多人具有「故里」情結,原來愛會讓人腳下生出根須,進而在名為「故里」的土地上汲取營養,最終在心中滋養出一份永遠在追逐「過往」的歸屬感。
「不行。」謝望安輕聲喃喃,他決定不再只靠那幾個老頭子解決古神劍一事。
他既然見過了結局,就不想帶著遺憾再死一次。
他要親自去想辦法!
他要把那可怕的未來扭轉!
他要將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