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白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把眼淚全蹭到謝隨的衣服上,肩頭那一塊深了大片。
她鬆開了他,吸吸鼻子,覺得挺不好意思,摸出紙巾替他擦拭肩膀的濕潤。
謝隨握住了她的手,低頭吻了吻手背。
寂白在他深邃的眸子裡看到了某種虔誠而認真的意味。
「你信我,這就夠了。」
謝隨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只要小白相信他,對於他來說,就已經是全世界了。
寂白抽回手,揉了揉紅彤彤的鼻子,問道:「英語試卷拿給我看看。」
「啊。」
「答題卡和試卷都給我,我看看你都錯在哪些地方。」
「」
「等我一下。」謝隨慌忙起身,跑到之前扔試卷的垃圾桶邊上,捏著鼻子把手伸進去,撿回了被他揉成團的英語答題卡。
謝隨展開了試卷,對寂白說:「別碰,我拿著你看就是了。」
寂白看他翹著蘭花指,無比嫌棄地將皺巴巴的答題卡展開,遞到她面前,猜也知道這試卷遭遇了什麼「虐待」。
「謝隨,你有時候也要都控制一下你的脾氣噢,別動不動就扔東西抄傢伙,怪嚇人的。」
謝隨悶不吭聲地點了點頭。
小白說的話,他都聽。
他期待地看著女孩的臉色:「九十分,我及格了。」
寂白欣慰地笑了笑:「很意外啊。」
「意什麼外,你這麼不信我。」
「對啊,我原想你能考個七十分,就已經很好了。」
她沒想到謝隨真的能夠及格,畢竟他是從零開始的基礎。
謝隨看著那嫣紅的90分,淡淡道:「可惜。」
「可惜什麼?」
「還差一分。」他望向她,嘴角綻開一抹不羈的微笑。
寂白怔了怔,反應過來謝隨指的是什麼。
「當然,如果小白願意降低要求的話,我也不會介意的。」謝隨用指尖觸了觸自己的臉頰。
「差一分就是差一分。」寂白站起身,輕拍他的肩膀:「只能下次再努力咯。」
謝隨不是耍賴皮的人,雖然總體還算不錯,但是沒有達到約定的分數,他便不會強求。
「行吧。」他舔了舔唇:「下次努力,肯定讓小白親到我。」
寂白向上走了幾步階梯,回頭望向少年。
陽光斜垂,透過方格天窗射進來,剛好灑在少年的身上。
他坐在陽光下,輪廓泛著光,渾身上下散發著春日裡懶洋洋的青草氣息。
「謝隨,你把眼睛閉上。」
謝隨回頭,眨了眨長睫毛的眼睛:「幹嘛?」
「讓你閉上,幹嘛問這麼多。」
謝隨說:「我覺得你又要搞我。」
他被這丫頭捉弄太多次,真的有點怕她了,不過還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嘴裡叨叨道:「你要是敢一腳給老子踹下去,老子弄死你」
他話音未落,忽然感覺嘴角印上了柔軟的…
謝隨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少女靜謐柔和的五官,她附身,閉著眼睛,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嘴角。
她眉眼柔順,眼尾微微上挑,似在微笑。
女孩的唇很軟,涼涼的,輕輕地觸著他嘴角的位置,不過幾秒的時間,他的心跳忽然變得很慢、很慢
整個世界,空氣中每一顆紛飛的塵埃,都變得異常清晰。
這一個落在唇角的吻,宛如蜻蜓點水般,轉瞬即逝。
女孩慢慢離開他,謝隨忽然伸手攥住她的衣角:「哎,這算什麼?」
寂白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喜歡正直誠實的人。」
她說完三兩步跨上了樓梯,謝隨回頭說:「為什麼不直說,喜歡正直誠實的謝隨。」
女孩笑著離開了。
謝隨伸手觸了觸嘴角,柔軟的唇印觸感還殘留著,他抬頭,任由陽光輕輕地鋪在他的臉龐上,淺咖色的眸子裡徜徉著一片溫柔。
**
後來班主任趙德陽和英語老師一起到教務處,撤銷了對謝隨作弊事件的處罰,同時還全校通告,恢復了他的名譽。
不僅如此,謝隨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總分算起來,整整進步了兩百多名,可以說是全校同學中進步最大的一個。
學校特意在光榮榜宣傳欄的左下角開闢了一個角落,準備把每次考試進步最大的同學照片掛上去,謝隨當然成了第一個登上光榮榜的吊車尾。
梧桐樹下,幾個男孩簇在謝隨身邊,看著光榮榜里這位大佬的證件照片,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了。
「媽也,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隨哥的照片貼進光榮榜!」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隨哥,你這照片是初中照的吧,好青澀喲。」
……
周圍不少女孩經過宣傳欄的時候,也掩嘴偷笑,甚至還有女孩拿出手機,拍下謝隨的證件照。
一回頭迎上謝隨英俊的五官,她們紅了臉,匆匆離開。
謝隨抱著手臂,看著光榮榜上的自己,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
他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準備砸碎了宣傳欄玻璃,把自己的照片撕下來。
太他媽丟臉了。
正在他掂著石頭揚手要拋擲的時候,溫熱柔軟的手掌忽然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謝隨垂眸,看到寂白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
她疑惑地問:「你幹嘛?」
謝隨立刻扔了石頭,無辜地說:「不幹嘛。」
寂白走到宣傳欄前面,手觸了上去,各種玻璃板,溫柔地撫了撫他的照片。
這張照片的畫風,和上面幾排的校前十名的男孩畫風迥然不同,那些男孩統一穿著白襯衣,規整又嚴肅。
謝隨的照片還是高一入校的時候照的,那時候的少年比現在更加生澀稚嫩一些,也偏瘦,穿著一件單薄的藍色T恤,理著小平頭,眉骨深邃,五官硬挺明晰,黑漆漆的眸子透著一股輕狂不羈的味道。
寂白每天放學路過光榮榜,都會朝著左下角瞥一眼。
她的少年,還真是好看啊。
謝隨很不自在地走過來,捂住了自己的照片:「別看了,丟人。」
「不丟人,很帥。」寂白說著,從包里摸出手機對著照片,「咔嚓」地拍了一張照片,保存在了相冊里。
幾乎經過光榮欄的女孩,都會摸出手機拍下謝隨的這張照片。
太有紀念意義了。
女孩徑直去自行車棚,將自行車推了出來,路過謝隨身邊,沖他說道:「謝隨,我回去了哦。」
「等一下。」
「嗯?」
謝隨走過去,蹲在她身邊,將她的小白鞋鬆散的鞋帶拆開,重新一根根地繫緊了。
「仔細點,別卡進自行車鏈里了。」
少年眉眼溫柔,繫鞋帶的動作細膩又專注。
寂白嘴角淺淺地抿了起來,這是謝隨第一次在她面前,低下驕傲的頭,幫她系好鞋帶。
「謝謝。」
「謝個屁。」
「」
好吧。
謝隨站起身,對寂白說:「我今天晚上去一趟拳擊室,行不。」
「怎麼又」
「去練練,不比賽,久了不練,手癢。」
謝隨見寂白臉上浮起擔憂的神情,立刻說道:「不會受傷,我保證。」
「行吧。」
寂白知道他有分寸,同意道:「可以去玩,不過不能玩太晚,不要挨揍,不要受傷」
謝隨鄭重點頭:「我答應你。」
寂白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對他說:「你把腦袋放低一些。」
謝隨聞言,嘴角揚了揚,有些害羞地說:「不是吧,這裡人很多啊。」
「放低些。」
「行吧。」謝隨把臉湊了過來,閉上了眼睛:「小白都這麼開放,老子怕個屁。」
寂白伸手從自己的脖頸里取下一枚用紅繩繫著的和田玉觀音,掛到了謝隨的脖子上。
謝隨詫異地垂眸看向那枚玉觀音,白玉觀音色澤清透,觀音佛面,垂著眸子,慈悲地俯看眾生疾苦。
眼角有一點血紅的瑕疵,宛若觀音垂淚。
寂白拎著他的衣領,將觀音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他的衣服裡面。
謝隨能感受胸口的白玉觀音,還帶著她身體的溫熱。
「為什麼給我這個」
「沒有為什麼。」寂白隔著衣服拍了拍他的胸膛,微笑道:「你要平平安安的啊。」
她希望觀音能保佑這個磋磨嶙峋的少年,未來漫長的人生路,平安順遂。
謝隨在她離開之後很久很久,都沒能回過味來,耳畔只迴響著女孩柔美的嗓音——
「你要平平安安的啊。」
**
晚上回到家,寂白髮現自己房間的衣帽間裡,掛滿了寂緋緋的衣服和裙子。
她的衣裙真的非常多,密密麻麻地掛滿了整個衣帽間,而寂白的衣服則被單獨拎了出來,掛在了旁邊的衣櫃裡。
寂白眼角冷了冷,將幾排衣裙全部搜了出來,抱進了寂緋緋的房間,一股腦仍在了她的床上。
來回五次,才終於將衣帽間收拾乾淨了。
寂緋緋放學回家,看到自己床上堆著的衣服宛如一座小山,她簡直要氣瘋了,「砰砰砰」敲響寂白的房間門。
「寂白!你給我滾出來!」
「寂白!出來啊!」
母親陶嘉芝聞聲上樓:「緋緋,怎麼了啊?」
寂緋緋指著自己床上那一堆衣服:「媽!你看她,她把我的衣服全都扔出來了!」
陶嘉芝也急了,拍了拍寂白的房間門:「小白,怎麼回事,你怎麼把姐姐的衣服都扔出來了?」
房間門緩緩打開,寂白拿著一本教輔書,平靜地說:「這是我的房間,衣帽間現在屬於我。」
「媽,你看她,太霸道了吧!」寂緋緋拉著陶嘉芝的衣袖,撒嬌說:「她霸占了我的房間還不算,現在連我的衣帽間都霸占了,我的衣服都沒地方掛了。」
寂白面不改色地說:「寂緋緋,以前你住這個房間的時候,衣帽間也沒有給我用過,為什麼我現在要把衣帽間讓給你?」
「白白,不要任性。」陶嘉芝說:「即便現在衣帽間歸你,但姐姐的衣服比你多,用用你的衣帽間,這也沒什麼。」
寂緋緋也輕蔑地說:「對啊,你的衣服那麼少,一面牆都掛不住,憑什麼不讓我用衣帽間。」
寂白睨了她那一床小山高的衣服,突然反問陶嘉芝:「都是你的女兒,為什麼我的衣服比寂緋緋少?」
「這」陶嘉芝也被她問住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
寂白淡淡道:「我替你回答,因為每次你帶寂緋緋去逛街買衣服,都不會想到你們還有一個女兒,不,你們甚至沒有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對嗎。」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興許是被戳中虧心處,陶嘉芝激動地說:「難道爸爸媽媽對你不好嗎,虐待你了嗎!」
寂白冷笑著說:「所以你是覺得,沒有虐待我,就是對我好了嗎?」
陶嘉芝忽然語滯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算了,我不管你們姐妹了!愛怎樣怎樣!」她說完,怒氣沖沖地下了樓。
寂緋緋急了:「媽,你別走啊!我的衣帽間,讓她還給我啊!」
「姐,你求她沒有用,不如求求我。」寂白看著寂緋緋,平靜地說:「什麼衣帽間都是瑣事,我不會為難你。」
「你以為你是誰啊!」
寂緋緋怒極,揚手就是一巴掌,再碰到寂白臉的那一瞬間,她驀然伸手攥住了寂緋緋的手腕。
寂緋緋掙扎不動,尖聲道:「你放手,你想幹什麼!你要殺了我嗎!」
寂白平靜地說:「寂緋緋,姐妹一場,日子還長,我會慢慢教你,有些東西,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不能搶,想要可以,求我。」
寂白說完,用力關上了房間門。
寂緋緋全身顫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看著床上那一堆衣物,嘴裡還不停地喃喃著:「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誰啊」手機端一秒記住『筆\趣\閣→\B\iq\u\g\\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讓她放下尊嚴,放下驕傲去求寂白,不如殺了她!
寂白是什麼東西,只不過是父母生下來給她供血的「血庫」罷了。
她氣得坐立不安,忽然瞥見了桌上的水果刀,眸光里泛起一絲怨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