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袁崇煥還是心虛。
此時，他的主要的目的，是繼續試探大帳內的將軍們。
沒有他們的支持，袁崇煥註定成不了事兒。
即便是有他們的全力以赴的支持，袁崇煥還是心裡不把握。
雖然所謂的清君側、靖難之役表面看去好像是沒有任何毛病。
但是人家清君側、靖難之役基本都是藩王去做的。
無論是大漢朝的七王之亂，還是本朝的靖難之役，基本如出一轍。
自己這算什麼，別說王爺了，甚至連侯爺都不算。
即便是所謂的清君側，也只能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
這些人如果能夠持續支持自己，堅定不移地跟隨自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讓手下的這些大將們都體會到自己的這一番苦心。
當然，表面的工作是做給李公公看看。
李公公內心一陣好笑，這傢伙果然是老奸巨猾。
怪不得之前第一次京師保衛戰之時，很多大臣彈劾袁崇煥。
這是有原因的，他本來就不老實，心裡有鬼，所以才會落人把柄。
看來此時的袁崇煥已經是司馬昭之心了，他的意圖很是明顯。
不過，此時並不能斥責他，先穩住他，回京師之後一定秉明陛下，讓陛下做主。
「袁督師最近以來很是辛苦，這些皇爺經常提起。」
「這次回去之後，我一定會秉明陛下，請袁督師放心。」
李公公談笑自若，連續深呼吸了好幾口，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儘管恨得牙根痒痒，此時，李公公也必須表現出若木春風的感覺。
稍有異樣，很有可能自己這一次就直接回不去。
自己這條小命倒是沒什麼，只是耽誤了皇爺大事，那可就是死罪了。
所以，此時儘管李公公心不甘情不願，也必須極力掩飾起來。
李公公的表現極其自然，絲毫看不出來破綻。
袁崇煥等人觀察了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
尤其是那個祖大壽，一雙母狗眼一直緊緊地盯著李公公，仿佛要把李公公的心事全都看穿一般。
李公公說完之後，大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突然，袁崇煥朗聲一笑，淡淡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李公公了。」
李公公終於如釋重負，懸著的一顆心慢慢放下了。
見此情景，李公公急忙客套了幾句，轉身出去了。
與李公公一起前來的是幾個小太監和侍衛。
一行人等，離開了袁崇煥的大帳後急忙往回趕，片刻都不敢耽擱。
這是龍潭虎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當然，離開袁崇煥中軍大帳的那一刻，還是淡定從容的。
不能讓袁崇煥等人看見一絲的異樣，只要自己能返回京師，一切都來得及。
離開廣寧後，李公公急忙來到錦州。
直到見到孫承宗的那一刻，李公公才放下心來。
「孫督師，不好了，袁崇煥......」
李公公喘著粗氣，眼神之中滿是急切和恐懼之情！
孫承宗那是何等聰明，從李公公等人的表情已經看出了端倪。
「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本督師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孫承宗擺了擺手，眼神犀利起來。
手下的將士們急忙離開了中軍大帳，並非常識趣地在外面守護。
大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此時夜色已經漆黑一片，大帳內點起了燈，亮如白晝！
「李公公，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孫承宗擺了擺手，示意李公公繼續講下去。
此時，中軍大帳內只剩下李公公和孫承宗兩人。
「孫督師，出大事兒了，袁崇煥等人在廣寧真的有異心，我仔細觀察了廣寧的諸將，皆有反心。」
即便是此時李公公來到了錦州，內心之中的驚懼之色，仍然是清晰可見。
「什麼？」
「到底是怎麼說的，跟本督師說說。」
孫承宗大驚失色，難道真的被陛下一語中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錦州這邊的壓力肯定會很大。
這一刻，孫承宗終於明白了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
更知道了陛下料敵於先的英明決斷。
幸虧陛下早有準備，如今錦州這邊有大軍好幾萬，而且還有AK20000把，以及轟天雷2000枚。
如今來看，陛下準備這些很有必要。
孫承宗深知，袁崇煥帶走的那幾萬人是關寧鐵騎的精銳中的精銳。
袁崇煥此行，等於已經把大明最精銳的一支部隊直接據為己有。
他不一定是想造反，但是擁兵自重的嫌疑已經存在，這個他是洗不掉的。
李公公整理了一下思緒，把在袁崇煥軍營中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了一遍。
孫承宗聽完，義憤填膺，憤怒鬱結於衷！
自己本來是想培養袁崇煥為大明效力，穩定大明的邊疆，如今卻尾大不掉，反而成了大明的禍患。
自己真的是該死，這件事情遲早會傳入陛下耳中。
與其等著陛下責罰，倒是不如自己前往京師，向陛下謝罪。
不過，陛下早就有言在先，無召不得進京。
「是的，孫督師，袁崇煥極有可能叛變。」
「而且我還打聽到了，袁崇煥可能會勾結皇太極，一起對付大明。」
「聽他的想法是想兩邊通吃，擁兵自重。」
李公公臉色變得煞白，此事非同小可。
陛下在自己來之前，交代過自己，如果遇到問題，直接告知孫承宗，一切與孫承宗協商解決即可。
如今，遇到這麼突然的事情，李公公有點六神無主。
「李公公，多謝你提醒。」
「你即刻進宮，告知陛下，本督師在錦州權利部署，隨時準備迎戰！」
「無論是袁崇煥還是皇太極，錦州將都會是他們的終結點。」
「如果建奴想攻進關內，一定會踏著孫承宗的屍體，否則錦州將會是他們的噩夢！」
孫承宗表情嚴肅，急忙拱了拱手，態度很是誠懇地看著李公公。
李公公的官職並不大，只是他代表的是陛下。
李公公見狀，深知事態嚴重，點了點頭，鄭重說道：
「孫督師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話轉告皇爺。」
李公公說完之後，轉身策馬離開錦州，直奔京師。
一路上，李公公片刻不敢停留。
三日後，李公公風馳電掣一般，來到了京師。
乾清宮內，朱由檢此時也是坐臥不安。
李公公已經比預想回來的時間，晚了兩天了。
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朱由檢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急的朱由檢在乾清宮內來回踱步，臉上的汗水不覺間已經滴落在了臉頰上。
正在此時，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皇爺，李公公回來了...」
王承恩急忙在乾清宮外請示。
「快，讓他進來。」
朱由檢回到龍椅上，坐了下來，淡淡地說道。
「老奴參見陛下。」李公公一臉汗水，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躬身施禮。
「起來吧，此去廣寧情況如何？」
李公公臉色立即大變，瞬間不淡定了。
「陛下，完了，袁崇煥要反。」
「老奴傳旨之後，他安排老奴到外面休息，等了好久才安排老奴再次見面。」
「陛下提出讓他進京，他直接拒絕了，而且還說廣寧的士兵此時開不了餉銀，讓陛下調撥白銀50萬兩。」
「他要在北邊為大明守土......」
李公公的話還沒有說完，朱由檢騰地站了起來。
「啪......」
朱由檢把桌子上的水杯直接扔了下去，瓷器杯子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還是被摔了個粉碎。
碎片在乾清宮的地面上四散開來，龍桌旁一片狼藉。
李公公嚇壞了，急忙跪了下來，以頭觸地，哭泣著說道：
「皇爺，老奴死罪，老奴辜負了皇爺，沒有完成皇爺交代的任務。」
「老奴想著皇爺待袁崇煥不薄，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變心了。」
「還請皇爺責罰。」
朱由檢看著地面上的杯子碎片，又瞅了瞅跪著的李公公，緩緩坐了下來。
「李公公，平身吧，朕沒有怪你，你已經把朕的聖旨傳達給了袁崇煥。」
「這就已經完成了朕交給你的任務。」
「至於袁崇煥是否接旨，他的行動與你無關。」
「不必驚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朕說說。」
朱由檢慢慢冷靜了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淡然處之。
而且自己早就已經料到了這一點，已經只是按照正常的軌道發展而已。
李公公急忙忐忑著站了起來，把此去廣寧的所有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當然，也包括見到孫承宗後，在錦州與孫承宗的對話，全都說了出來。
朱由檢聽完之後，點了點頭：
「朕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讓王承恩進來。」
李公公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緩緩退了出去。
總算是結束了，差點把小命給搭上。
片刻之後，王承恩走進了乾清宮。
「皇爺，您找老奴？」
朱由檢點了點頭，往旁邊一指，「王承恩，坐吧。」
「皇爺，老奴不敢...」
「坐吧，朕今天喊你進來是談談心。」朱由檢拿起了手上的玉扳指，一邊把玩著，一邊淡淡地說著。
「謝陛下！」王承恩急忙忐忑地坐了下來。
「王承恩，朕難道朕的是刻薄寡恩之人？」
「皇爺，您是老奴見過和聽過的，最好的皇爺！」
「從老奴服侍皇爺以來，深知皇爺為大明操碎了心。」
「皇爺對待老奴，對待大臣們都是掏心掏肺，何來刻薄寡恩？」
王承恩的雙手開始顫抖，神情很是緊張。
「如果大臣們都如你這樣想，朕就真的無憂了。」
「可惜，有些人，不知道感恩，朕給他活路，給他飯吃，即便是再造之恩，換來的卻是恩將仇報！」
「比如這次袁崇煥，朕在眾大臣極力誅殺他的時候，力挽狂瀾，最終讓他免了一死。」
「朕不圖他為大明做什麼豐功偉業，可是他如今卻是想割據一方，甚至想調轉矛頭，攻打朕。」
「這到底是什麼道理？」
「難道真的是朕錯了？」
朱由檢整張臉開始扭曲，此時再也繃不住了。
一番好心，最終還是餵了狗了！
袁崇煥不但不思忠君報國，反而變本加厲，想學習歷史上的左良玉。
他豈不知朕早就看破他的那點伎倆？
王承恩在下面聽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眼角的餘光看去，皇爺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本來皇爺召見袁崇煥，是想化干戈為玉帛，想給袁崇煥個機會。
至少是和平手段解決問題，但是袁崇煥非得把問題擴大化。
「皇爺，您不要動怒，是不是袁崇煥只是居功自傲，出言不遜，並不是真的謀反？」
「皇爺給他一條活路，他應該感激才是，老奴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袁崇煥竟然是狼子野心。」
「皇爺息怒，要不老奴親自前往廣寧，調查清楚了皇爺再做決定也不遲。」
王承恩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朱由檢面前，低聲說道。
「不必了，既然他袁崇煥找死，就別怪朕無情！」
「繼續嚴密看管袁崇煥的家人，不得讓走任何一個人。」
「如果袁崇煥真的敢反，朕一定會為他付出極大的代價。」
「朕一定不會妥協，朕的大明不是說沒有袁崇煥就不轉了。」
「即便是沒有袁崇煥，朕的大明也照樣轉圈。」
「朕這次要讓那些搖擺不定的人，看清楚，背叛大明，背叛朕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朕意已決，決不妥協！」
「敢跟朕叫板，朕一定讓他痛不欲生！」
朱由檢說著，眼神突然冷峻起來。
「皇爺，您讓我先去廣寧一趟吧，我一定好言勸說他，讓他來京師。」
「只要袁崇煥來京師，就是皇爺說了算，威脅自然就沒了。」
王承恩想極力彌補，他知道朱由檢的脾氣秉性。
「朕說過了，不用去看他。」
「你沒有聽懂朕說的話，還是朕說的話不好使了？」
「你立即去叫李若璉，朕在乾清宮等他。」
朱由檢騰地站了起來，擺了擺手，雙眸之中閃現出了不可言說的怒火。
「是，皇爺。老奴這就去辦。」
王承恩急忙答應，轉身出去了。
看著王承恩遠去的背影，朱由檢咬了咬牙，突然嘴角露出一抹難以言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