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起身推開門，與迎面而來氣勢洶洶的瘦小老太不期而遇。
老婆子眼中閃著毒辣，揚起枯瘦如柴的爪子習慣扇向洛曦。
嘴中唾沫橫飛，「長本事了小畜生，打破人家顧秀才的頭，賣了你這條賤命也不夠賠——」
「趕緊的，給我去道歉，別個不原諒，你就在顧家門前跪到顧秀才原諒你為止，不然我就打死你。」
洛曦微微偏頭，躲過指甲裡帶著黑泥的枯爪，反手扣住對方手腕，在老太婆一臉不可置信中，狠狠壓下。
接著……將臉湊近，聲音玩味兒，「奶，你跟顧家老頭有一腿？」
「什……什麼？」老婆子疼都顧不上，一臉驚呆看著洛曦近在咫尺的小臉，反應不過來她在說什麼鬼。
「不然……」洛曦慢悠悠把話接下去，「怎會讓自家親孫子去給個渣男下跪認錯？」
「不知道的，以為顧池是你跟顧老頭偷情生下的野種呢！」
老婆子如枯樹皮般的老臉狠狠一抽，險些沒被這話氣昏過去，另一隻手伸出，想掐死口無遮攔的小畜生。
忽見這個討債鬼孫子抓起牆邊立著的鋤頭兩手一掰……
「咔嚓」一聲，如嬰兒手臂粗細的鋤柄，竟在這喪門星手中化作兩節。
她揮舞到半空那隻手，徹底僵硬，打也不是，放也不是，臉色憋成一片鐵青。
「親家，孩子年歲小，總打罵也不是個事，有話好好說嘛！」
這時，一道笑眯眯的聲音插入，來人握著老太太的手臂將之放下，對洛曦點頭後板下臉。
「小曦！你平日裡胡鬧也就算了，可知顧池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公——
「他追究一狀告到縣太爺那裡，屆時外公都保不住你——」
「我們也是為你好，今日你必須和我們走一趟，這歉……必須道！」
說話五十歲上下的老人乃是村長梅富貴，也是這具身體的外公。
梅富貴已經不動聲色觀察了半晌，平日裡八竿子打不出個屁的外孫，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陰沉不說，小嘴巴巴，跟抹了毒似的。
眼見洛老太粗俗野蠻那一套好像失效了，他不得不站出來說話。
洛曦同樣在打量這個應該稱之為外公的男人，記憶中得知，這位可不是什麼好鳥。
貪財好色，捧高踩低，慣會從村民腰包裡面摳銅板，五十多歲的年紀，去年納了房十八歲的小妾。
正道村百餘戶人家，納妾的，蠍子粑粑獨一份。
這位外公一家對原主別說親情，面子情都沒有。
挑了挑眉，她十分不客氣的道：「怎麼，難道外公也跟顧老頭有一腿？」
梅富貴：「……」現在打死這個畜生還晚嗎？
見兩人鐵青著臉站在原地，洛曦自顧自倒了杯水。
輕啜一口，方才慢悠悠說道：「叫姓顧的去衙門告我好了——」
「當著全縣百姓的面，我正好把他那張虛偽的臉皮撕下來。」
「也好叫所有人看看，讀書只能過濾學渣，過濾不了人渣啊！」
梅富貴氣得手抖，這話他信了，憑這討債外孫現在什麼都敢說的嘴，真去了公堂，指不定巴巴出點什麼。
臉色不由陰沉下來，語氣裡帶著威脅，「小曦！你真不打算顧念親情，讓外公難辦？」
喝完水的空碗放在桌上，發出碗石相擊的清脆之音。
洛曦眨了一下眼，輕靈好聽的聲音拖了拖，「親情啊……顧秀才上衙門時，幫我多帶一封狀紙。」
纖細的手指抵著下巴，聲音慵懶至極，「就寫……村長納妾之錢天上來，外公，你看如何？」
他看如何？
梅富貴全身僵硬，雙眼噴火，他看掐死這個畜生正好！
深呼吸幾次方才平復，臉上重新堆起笑，故作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這孩子，外公不過是為你好，既然你不想道歉，咱不去便是——」
「一個老顧家而已，在這正道村，還沒有外公給你撐不起的腰，好好歇著吧，我先走了。」
說罷便轉身，腳下生風的離去。
不行，他得去攔著點，萬一顧池真把這畜生告上衙門，他這好大孫堂上吐出點什麼，自己也得跟著玩完。
「……」
洛曦抬手合上院門，眼睛直勾勾盯在洛老太身上，那眼神陰森冰冷，看得人背脊發僵寒毛倒豎。
老太太色厲內荏的退後一步，「干……幹嘛，打完人你還想弒親不成？」
洛曦沒接話，自顧自的說：「奶，你光想著得罪了顧池，恐他會在書院給四叔穿小鞋。」
看到老太太臉色微變，她知道自己說對了。
四叔洛大海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全家砸鍋賣鐵勒緊褲腰帶供出來的童生，跟顧池在同一書院念書。
一勾唇，繼續道：「就沒想過把我惹急了，打砸了書院，叫四叔回來種田嗎！」
想到這個混帳孫子不僅喜歡男人，瘋起來連心上人都打的狠勁。
人文禮教禮儀廉恥都不顧，世上還有什麼是她不敢的？
老太太不敢賭，沒好氣罵道：「喪門星，挨千刀的，這個家早晚叫你霍霍完蛋。」
洛曦聽得出，老婆子這話是妥協了，可這動不動就飆髒話的毛病真該給她改改。
所以……罵得正歡的老太太，忽見她那好大孫唇角噙笑，手指屈起，不輕不重在面前的石桌上敲了一下……
接著，耳旁「咔嚓」一聲，她眼睜睜看著石頭桌面如蜘蛛網般的細紋緩緩延伸開來……
一句鄉粹卡在喉間，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奶……」洛曦聲音幽幽傳來。
老太太木著臉，「什麼事。」
「餓了。」
目送同手同腳走進廚房的老太太，洛曦嗤笑，收回眸光。
半餉後，看著面前賣相算不上好的粗糧餅子和一盤醬菜。
待眼不見為淨的老婆子回屋後，洛曦不動聲色咬了口餅，筷子也不熟練的夾向醬菜。
一口下肚，再一口……
餅子因在鍋里貼過，表面附有一層脆皮，內里軟糯。配上鹹淡適中的醬菜。
糧食醇厚的幽香配上清脆的爽口蔬菜，叫洛曦食指大動，小眼神兒享受地眯起。
「……」
飯後，洛曦回到破牛棚，從空間拿出面鏡子。
鏡中很快映出個臉色蠟黃，也掩不住眉眼英氣的少年來，眉梢輕挑，朱唇含笑。
這張臉竟和前世的她有八分相似，只是過於消瘦，一雙霧眉被炭塊加黑加粗，如兩條毛毛蟲趴在眼睛上方。
隨意擦乾淨，再兩筆畫好，劍眉斜飛入鬢，看似玩味的桃花眼底閃爍著冷光。
滿意收起鏡子，洛曦單手支額，皇權架構的古代，男尊女卑，她沒打算恢復女裝，保持現狀就很好。
閉上眼，內視自己的精神海。
果不其然，她的異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