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對陸雲錦的稱呼十分不滿。
想到此行目的,她又忍耐下來。
強扯出一抹笑:「雲錦!請大夫了嗎?你這雙腿……」
月色下,少年下頜線繃緊,臉色如冰,食指有一下沒一下敲擊著輪椅扶手。
片刻後哂笑一聲,雙手穿插置於腹間:「膝蓋以下碎骨,沒有康復的可能性。」
「陸奶奶對這個答案滿意麼!」
對上陸雲錦漆黑幽暗,閃爍著詭譎莫測的狹眸,陸老太遍體生寒。
艱難吞咽一下,「我認識一個神醫,興許可以治好你的腿,但是……」
陸雲錦沒接話,就這樣靜靜看著她。
神醫?
前世他訪遍天下神醫,骨頭被一寸寸敲斷再接過,毒蟲鼠蟻爬滿的藥缸里浸泡過。
挖肉刨骨甚至開壇做法的手段都嘗遍了。
這一世,集齊百家醫術所長的自己都沒辦法完全恢復,現在說有神醫能救他的腿?
陸雲錦好整以暇的靜待下文,倒要看看他這位好奶奶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這孫子不接話,陸老太自顧自說:「但是吧……神醫收費很貴,奶也有心無力。」
「你手裡不是有那什麼花生油和染髮劑的配方嗎,奶給你找條路子賣個好價,你拿了錢也好醫腿。」
她這話是試探,試探陸雲錦手裡有沒有配方。
縣裡可有人出了大價錢購買。
所謂神醫也不過是釣魚的餌,那不過是個江湖行騙的游醫。
只要這孫子把配方拿出來,誰還會管他的死活!
陸雲錦笑了,像是感興趣的問:「真的麼?也不知道能出多少錢。」
「哎呀!就甭管多少錢了,能治好你雙腿才是關鍵。」陸老太可沒想透露關於買家的半點信息。
警惕得很,就怕這雜種繞過她,自己聯繫上買家。
雙眼爍爍,迫不及待掏出紙筆在桌上展平:「你把配方寫下來,奶連夜就去給你聯繫。」
像是為了對方好的又補一句:「你這腿……早治早好。」
低低地笑聲自少年胸腔震出,如果是前世窮途末路的他,哪怕知道裡面有詐,也會孤注一擲吧?
他這好奶奶可真知道怎樣拿捏住他。
眼底的溫度徹底冰冷。
恰在此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插入:「想知道配方?問我啊!」
洛曦信步從柴房走出,身後跟著小紅和小小紅。
棗紅大馬衝著起身後退的陸老太發出一陣「嘶嘶」,並不歡迎外來人。
洛曦手一松,任憑一大一小兩匹馬在院裡溜達。
看著直朝自己而來的小小紅,陸老太對帶來的小廝丫鬟吩咐:「快!弄走這畜生保護我。」
陸雲錦溫潤的眸光落到身上,揚唇問:「馬餵完了?」
「昂!」洛曦點頭。
兩人說話間,小小紅湊到陸老太身邊,好像對她頭上的珠光寶氣很感興趣,馬嘴幾次試圖湊上去。
「啊!啊啊啊……走開,知道老娘的衣裳多貴嗎!」
瘦高個小廝抄起柵欄旁的鋤柄欲要敲向馬頭,洛曦眼都沒眨一下評價:「不知死活!」
說時遲那時快,小紅見到兩腳獸妄圖傷害它的崽,後蹄一撅,使出奪命連環踢。
瘦高個被馬蹄狠狠踢上胸口,整個人「蹬蹬蹬」的向後退去,胸內一陣氣血翻滾。
腳下一軟,直接坐到在地。
「he——tui!」馬頭轉過來,大眼裡露出人性化的譏笑,仿佛再說:憑你也配!甚至啐了一口。
洛曦扶額,沒眼看!
余光中——另一個矮胖小廝面上發狠,悄咪咪從袖間滑出匕首,欲要偷襲小紅。
洛曦閃身,一個手刀砍在矮胖小廝脖頸。
抬眼見到擋在陸老太身前的兩名丫鬟,手腕一轉,順勢敲暈。
陸老太和身後帶來的兩個兒媳慌了:「你……你想幹嘛?」
「我告訴你,我大伯子可是侯爺!出手傷人小心他誅你滿門。」
洛曦像看傻逼一樣看了她一眼,紅唇輕啟:「我好怕呀!」
眾人:「……」還能再假點不?
她落座在陸雲錦身邊,對陸老太笑著道:「方子是我的,想要找我啊!為難一個打工人幹嘛?」
屈指撐著下巴:「我呢!是個生意人。只要價錢合適,也不是不能談!」
「真的?」三人眼前發亮,不約而同出口詢問,「你真賣?」
「只要錢夠,腎我都能給你挖出來,方子算什麼!」洛曦像是好奇又道:
「老太太!您長子貴為侯爺,怎麼也不接您上京享福?」
「再不濟給兩位叔叔謀個差事也行,怎麼讓您一家自己討生活?」
可能是月色太美,也可能是洛曦有別於以往的溫柔語調,讓陸老太扎心的同時放下不少防備。
「官場如戰場!」
「我兒白手起家,在朝堂沒有根基。」
「京城那地方,一棒子掄圓都能打倒三個當官的,現在並不是全家上京的好時候。」
說完又自得起來:「我兒說了,等他穩定以後就接我去京城享福,當老太君。」
洛曦看向陸雲錦,挑了下眉:「你覺不覺得這話哪裡熟悉?」
陸雲錦眸光幽幽一動,嗯了聲:「一模一樣的話,他當初就是這樣欺騙我娘的。」
洛曦目光轉向愣怔的洛老太,起唇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侯爺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緩兵之計。」
「意在阻止你們上京。」
「不可能!」陸老太豁然從座位上站起,雙目噴火瞪向洛曦,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封侯拜相我也是他娘,咋個不讓我上京?不可能!」
洛曦抬手拉著人重新坐下:「老太太,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咱村里人的習慣作息京城的達官顯貴可看不上,侯爺也許就是嫌棄您。」
見人要急眼,她苦口婆心繼續道:「您摸著自個良心說,您是好相與的婆婆嗎?」
「他們新婚燕爾的小兩口在偌大的侯府多麼逍遙自在,為什麼要把您這尊大佛請過去?」
「給自個添堵嗎?」
洛曦從捏緊拳頭滿臉不忿的兩個兒媳身上收回眸光:「侯爺這事做的可不地道。」
「嫌棄不想管您也就算了,您就算沒享受過榮華富貴,但養出個當侯爺的兒子——」
「馬車壓羅鍋,死了也直了。」
「可他兩個弟弟和弟媳呢?怎麼能不管?」
「最次也得給安排份養家餬口的活計吧!」
「不地道!真的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