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導今天剛好四十,全名史井田。
雖然工作時間已經有快二十年,但至今仍只能拍些小成本的電視劇和電影短片。
他自認為能力不差,只是缺少些機遇。
史導常說,三年不飛,一飛沖天。
可沒想到三年又三年,一直就沒飛起來。
如今在選角上又受到一個剛入行的小編劇當面質疑,多少有點抹不開面。
「那你說說,該選什麼樣的演員?」
按照現在影視市場的選角規律,有流量的,長相優秀的,年輕的優先。
在這三點上,田虎和王丹麗完全符合,即使是公司高層來檢查,那也絕對挑不出理來。
可恰恰是這三點讓張衫非常不滿。
前世的他就深受小鮮肉和小仙女的毒害,大部分觀眾都知道,只要有流量明星參演,那這部劇的質量九成九要拉胯。
而現在的他有能力改變這一切,便絕不會放過此機會。
什麼是演員?
不是抹一臉粉底,嚼著口香糖數
不是往哪兒一站拍個正臉,其他鏡頭全部用摳圖和替身完成。
那不叫演員,那叫戲子,戲耍的戲,因為這麼做就是在戲耍觀眾。
張衫拍了拍手,打掉手掌上的蛋糕屑,隨後從史導手中接過PAD。
在演員列表中搜尋了半天,這才找到了兩位讓他感到滿意的演員。
「馮近戰和布婷?」史導瞟了一眼,心中不屑:「這兩位已經過氣多年,早就沒戲拍了。」
「就他們倆。」張衫很確定,因為這兩位和地球上的男女主角長得一模一樣,看來兩個世界還是有共通之處的。
一旁的老王也很詫異,不過他也很好奇為什麼張衫會選擇兩位過氣演員。
「既然作為編劇的張衫有想法,那我們就先看看效果。」老王站在張衫這一邊,道理還是那個,有才的年輕人要討好,說不定哪天就成了自己的上司。
藍星已經有成熟的全息投影技術,試鏡不用演員來到現場,只需通過網絡便能看到直觀感受到演員的表現。
聯繫上馮近戰和布婷,兩人頗感意外,這幾年沒什麼戲找他們,突然來這麼一處還挺驚喜。
給了半個小時讓兩人粗讀劇本,同時張衫還現場描繪了一幅場景以及幾句對話,兩人稍作準備便開始試戲。
幾分鐘後……
馮老師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
安寧,儒雅,平靜的就像是無波的井水。
這形象與生活中常見的高知別無二致。
此時他就像是位優雅的好好先生,任何見到他的人可能都會想像,做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可突然之間,馮老師的眼神變得無比猙獰,整個人的氣質在一秒內發生巨變。
「不許提高兵這個人!」
台詞像是迸射的火藥般爆發而出,隨後便暴風驟雨般的朝著布婷老師的全息投影一頓瘋狂輸出。
此時他的表情就像是頭盡情釋放本能和欲望的野獸,而布婷老師則像是只在風雨中搖曳的破布娃娃,完全沒有反抗能力。
幾秒後,這場駭人的暴虐行徑戛然而止,馮老師又再次安靜下來,整個人的氣質瞬間恢復如常,仿佛剛才的一切完全沒有發生過,氣定神閒,甚至略帶溫柔的說道:「你說你,非要跟我犟。」
哐當,會議室里出現一道巨響,張衫回過頭去,只見老王下意識的想要後退,直接從椅子上翻了過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而史導則已經跑到了會議室門口,做奪門而逃狀。
他倆都被嚇得不輕,剛才馮老師的演技太過驚人,那戲劇張力就像是在會議室中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把兩人的魂都給炸飛了。
「吶,這個就叫專業。」張衫點頭像兩位老師道謝:「這才是我想要的效果,也是我的劇本想要表達的。」
呃咳咳咳……史導咳嗽了幾聲掩飾尷尬,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
服了,他是真服了,這劇本絕對不是代筆,唯有作者本人才能對角色的認知如此深刻。
他甚至懷疑,在張衫的腦中已經想像出了劇本的成片,否則他的劇本絕不可能畫面感這麼強。
剛才是自己托大了,竟然倚老賣老,懷疑這位年輕人的實力。
「張老師,我覺得選角的工作得由您負責,之後的拍攝過程也請您來片場指導。」史導改口喊張衫老師,這是業內人士的認可和尊稱。
「好說,不過我挺忙的,光是詳細劇本就得十幾萬字,恐怕沒時間去片場。」
「那沒事,作為簽約編劇,你可以擁有自己的助理。」老王馬上接話,公司有這項規定,不過助理的工資得編劇自己出,公司只提供辦公場地。
張衫嘖嘴犯難,給我當助理竟然還要我給錢,這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
看看能不能白嫖一個吧。
一層,實習生辦公區。
「張老師真牛嗶,真人不露相,這幾個月看著平平無奇,沒想到一出手就是大招。」
「沒錯,我聽說他那份劇本已經拍板,馬上就要進行拍攝了。」
「嘖嘖嘖,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我們連實習期都過不了,人家卻已經能夠將作品搬上熒幕,差距太大。」
一大幫實習生聚在一起聊天打屁,感嘆老天不公。
他們還不時看向背影落寞的陸人甲,自打張衫被提前轉正,原本的陸老師就真成了路人甲。
此時張衫乘坐電梯來到一層,他一出現,上百號人立馬簇擁過來。
「張老師來啦,求劇本教學。」
「張老師,求你狠狠的指導我。」
「張老師,我願意成為你的形狀……」
張衫嫌棄的推開好幾位鈣里鈣氣的實習生:「大家好,由於工作原因,我需要一名編劇助理,你們有願意擔任的嗎?」
「能在公司辦公,但沒有工資,如果有願意的請來二樓找我。」張衫雖然決定白嫖,但要嫖的光明磊落,把話說在前面。
因為他相信,不少自知無法通過實習期但又懷揣編劇夢想的年輕人很有可能願意給他打白工,就算只是作為助理,也能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一些。
而且不少海城的年輕人家庭條件優渥,可能根本不在乎這點工資。
看到眾人躍躍欲試,張衫滿意的回到了二樓,等待大量候選人到來讓一併挑選。
「這是個機會啊!」
「是啊,雖然沒錢,可助理也能接觸到編劇的工作,而且說不定哪天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也不是沒有先例。」
「我不行,沒工資的話我一個外地人可活不下去。」
……
眾人議論紛紛,可至少有三成實習生對此動心。
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詩與遠方。
但就在此時,一直默不作聲的陸人甲卻猛然起身。
「夠了!」
「你們還有沒有點骨氣了!」
他怒目圓瞪,聲音低沉有力,震的眾人耳膜狂顫。
「別人擺明了就是想白嫖,你們卻還上趕著往前送,我們在這裡拿著如此低的實習工資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成為一名編劇,一名堂堂正正,能在作品上署名,受人尊敬的編劇!」
「可助理是什麼,說白了就是出功出力,卻永遠默默無聞,這就是你們熬夜苦戰,耗盡心力之後想要得到的嗎?」
陸人甲的一番話振聾發聵。
是啊,我們來這兒的目的是想成為一名編劇,而非一位工具人。
我們也有骨氣,也有傲氣,更有夢想!
原本想要排隊上二樓的好幾十號人紛紛停下腳步,表情木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見眾人平息,剛才點醒大家的陸人甲卻跟做賊似的貼著牆角,悄咪咪的溜到了電梯旁,獨自踏上了前往二樓的電梯。
在電梯裡,陸人甲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下就沒人和我搶大腿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