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被發現,他們竭儘可能地小心翼翼。
「弄斷鎖鏈,然後逃走。」
黑無常寫在地面上,然後又擦掉字跡。
他看著白無常張著嘴,露出含在嘴裡的一小片刀刃。
這種利器很小,甚至談不上是利刃,反面有花紋,更像是玻璃的一角。
這附近是沒有這種東西的,多半是黑無常之前還在藏兵谷的時候,在不良人所在的地方找到的東西。
然後一直藏到現在,他是一個擅長蟄伏的人,現在也到了亮劍的機會了。
用這種細小的利刃去磨斷鎖鏈,需要很長的時間和毅力。
夜晚的風很冷,但是在黑無常的嘴裡,也多了一些腥味。
長時間的磨擦,讓他的嘴裡都是鮮血。
黑無常其實可以用手,但他並沒有打算那麼做,因為如果用手地話就會讓鎖鏈也一併跟著抬起來。
這可能會導致原本睡著的人忽然驚醒。
為了避免一切可能出現的糟糕情況,黑無常做出的是最吃力的選擇。
黑無常時不時會從嘴裡吐出一口唾沫,儘可能地小心翼翼,儘可能地不發出聲音。
黑無常不知道要磨多久,甚至好幾次的時候他都險些因為失血而差點昏過去。
好在上天還是眷顧他的,在半夜的時候,鎖鏈終於被他磨斷了。
黑無常從鎖鏈中掙脫,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因為自因為過於興奮而叫出聲來。
如果是這樣地話那麼他將會功虧一簣。
在這一刻里他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了。
在這個瞬間裡,他好像重新擁有了自由,他好像變成了一個正常人,之前的一切屈辱仿佛都不復存在。
黑無常捧起白無常的臉,想要把自己的情緒傳給她,可是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黑無常猛地驚醒,這才是現實,破爛的衣服和磨破了一次又一次最終結繭的膝蓋才是他現在的處境。
黑無常用同樣的方式幫白無常斷開鎖鏈。
兩個人的鎖鏈,用這麼細小的尖刃切斷,需要很長的時間。
可能是兩個時辰,也可能是三個時辰。
黑無常不記得了,但也不想要記得。
在這段時間裡面,他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即便在鎖鏈斷開的瞬間,黑無常也把鎖鏈一點一點地放在地面上。
黑白無常互相攙扶著,他們在地面上爬行,朝著前面一點一點挪動。
他們有太長的時間沒有嘗試過站起來走路的感覺了。
以至於他們逐漸忘記了站著走路是怎麼樣的感覺。
如果貿然站著離開,為了速度反倒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所以他們的選擇依然是跪著行動。
他們每往前移動一段距離,眼裡就越是興奮,好像自由近在咫尺,而他們幾乎已經能夠看到明天的朝陽了。
不知道爬了多長的距離,再抬頭的時候天空依然破曉。
黑白無常的臉上不自覺地流出眼淚,他們張開雙手,像是要擁抱整個天空。
他們等待這一刻,已經不知道多少時間了。
回過頭去看的時候也依然發現,視線里已經看不見林宇了,距離原本的位置已經相當遠了。
「小妹,我們成功了,這麼遠的距離,他就是發現了也追不上來了,前面就是城池,我們進去就徹底自由了。」
黑無常在地面上寫字。
他的手指都在顫抖,每一個字書寫出來的過程都顯得尤其艱難。
白無常就看著黑無常,她點點頭,熱淚盈眶。
他們擁抱在一起,享受朝陽短暫地照射在他們的肩頭。
「真有意思,狗居然也披上人的外衣。」
一個聲音忽然從他們的背後傳來。
黑白無常的身體猛地一僵,這個聲音他們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那個給他們套上鎖鏈的人,那個將他們變成畜生的人。
黑白無常同時回頭,卻發現他就站在身後。
只是在看見林宇的剎那間,黑白無常的身體仿佛被定住了,朝陽的光芒很耀眼,但也同樣短暫,他們奢望的自由,從來都不是屬於他們的東西。
黑無常率先反應過來,他的動作算是比較快的,他擋在白無常的面前,朝著林宇不斷地揮舞著雙手。
像是在說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而不關白無常任何事情。
他一邊比劃著名動作,一邊朝著林宇跪過來。
地面凹凸不平,都是石子,他每進一步就拖出兩條血跡。
「你會有一個遺言的機會。」
林宇輕聲說。
他其實並沒有注意到夜裡的時候黑白無常的動作,甚至在整個睡眠的過程中,林宇的感覺還算是不錯。
左右都是漂亮女孩環繞,林宇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兩條狗的身上。
但誰讓林宇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地面上的血跡。
即便黑白無常已經適應了在地面上爬行的感覺,但這一次他們的運動量也是遠遠超過之前的程度。
他們留在地面上的血跡很明顯,黑白無常以為經過了一整個夜晚的跋涉,林宇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追上來了。
但實際上他們想錯了,如果是之前還沒有回收分身的林宇。
或許會錯過再抓住他們的時間,但對於現在的林宇來說,則完全談不上多麼困難。
此刻林宇的目光落在黑無常的身上。
他打了個響指,白色的光芒在黑無常的身體表面涌動,修復他的傷口,他原本失去的舌頭現在也得以復原。
「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擅自主張,如果你要懲罰地話,懲罰我一個人就好了。」
黑無常扯著林宇的褲腿,表情諂媚。
黑無常天生有一雙陰柔的眼睛,但相對應的也有著一張白淨的臉。
但現在這張臉可一點都不好看,甚至醜陋至極。
各種各樣的情緒都匯集在這張臉上。
「我會考慮的,而你的遺言說完了。」
林宇的表情冷漠,他扭斷黑無常的脖頸,將他丟了出去。
白無常親眼看見黑無常的死亡,可是她不能悲傷,甚至不能去看,她迅速地爬到林宇的面前。
「主人我錯了,求你原諒我,以後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真的再也不會了。」
白無常大喊著,不斷地重複嘴裡的這段話。
林宇在恢復機能的時候,順手把白無常也一併恢復了。
白無常不停在林宇的面前磕頭,她的額頭大面積滲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當狗就要有當狗的覺悟,世間萬物,你能夠做的事情,只有我同意的。」
林宇抓住白無常的頭髮,眼神冰冷至極。
白無常下意識地點點頭,她這一生都無法忘記這個眼神,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殆盡。
白無常依然在恐懼的情緒中麻木,她要是死去地話,那麼黑無常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
林宇最終也還是沒有殺死白無常,談不上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單純地因為他需要一條狗。
就這麼簡單,兩條狗地話林宇會覺得太多了,但一條狗地話就正好合適。
而現在,林宇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威嚴,這條狗或許也變得忠誠起來,無所謂是因為恐懼還是什麼。
林宇甚至網開一面。
白無常自此不必再套上鎖鏈,林宇也為她保留可以說話的狀態。
白無常在離開前最後朝著黑無常的方向看了一眼。
雖然黑無常已經死了,但白無常也比之前兩個人的時候更好了。
白無常嘆息一聲,然後跟在林宇的身後離開,連墳墓都沒有機會建立。
而在林宇離開之後,天空上忽然閃過一團黑色的煙霧,這團煙霧不斷地四處張望,最終落到了黑無常的上方。
「真是強大的怨念,我給你想要的一切,我給你力量,我將復活你的肉體和靈魂,成為我的附庸吧,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這團黑煙的內部居然發出聲音。
而如果黑無常還活著的話,多半也不會拒絕,他滿心怨念,而這也是域外天魔所需要的。
林宇把白無常帶回來的時候,女孩們都很驚訝。
剛醒來的時候,女孩們都以為黑白無常逃走了,從地面上的痕跡來判斷,他們甚至跑了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不過沒有想到最後也還是被林宇重新抓住了。
只不過回來的只有白無常一個人。
白無常的身上沒有鎖鏈,於是所有的行李都可以掛在她的身上。
林宇招呼一聲,帶著女孩們迅速趕路。
進入了城池裡,一行人分工明確,女孩們安排住宿,而林宇則是在城裡遊蕩,偶爾打聽一下關於李星雲的情報。
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去了解這個世界的相關事件。
比如街頭傳遞的消息,是大梁皇帝的忽然死亡。
大梁皇帝,是冥帝的父親,這個位置,原本是冥帝始終都想要坐上的王座。
可冥帝死了,在冥帝打算篡位的前夕,冥帝被林宇所殺死。
林宇並不記得自己有對這個大梁的皇帝動手,而且林宇也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思來想去,這件事情多半跟不良人脫不了干係。
如今最有希望繼承梁國王位的人是朱溫三子,朱有貞。
林宇只需要坐在茶館裡,就可以聽見多數民眾對於這個人的風評。
朱有貞的個性瘋狂,喜歡賭博,嗜好殺人。
百姓的生活原本就水深火熱,現在更是一團亂麻。
林宇的目光忽然一凝,因為他陡然看見了一個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林宇的記憶力不差,哪怕是只見過一面的人,也幾乎不會忘記。
林宇循著記憶想起來了,當初在劍蘆里代表著通文館的白髮年輕男子。
林宇還記得他的名字,張子凡。
這個男人現在就走在街頭,眉頭緊皺,好像被什麼煩心事所糾纏。
他的腳步虛浮,狀態漂浮不定,他走路的時候根本就不看前方。
林宇覺得自己有盯上這個傢伙的必要,如今玄冥教幾乎等同於消亡,冥帝死後更是元氣大傷。
林宇的背後是幻音坊,而通文館自然也不會獨善其身。
林宇跟在張子凡的背後,在經過一個巷子轉角的時候,張子凡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但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則,你就會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現在我們來聊聊,你到底是誰的人。」
張子凡忽然出現在林宇的身後。
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並且抓住了這個機會。
「好啊,那現在就聊聊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林宇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兩個人的實力天差地別。
張子凡能夠發現林宇,是因為林宇根本沒有刻意地去藏匿自己的腳步。
「是你!」
張子凡猛地一驚。
他看著林宇的這張臉,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張子凡當然記得是誰,劍廬的那一次接觸里,林宇給張子凡留下了太強烈的印象。
甚至於當張子凡把林宇的實力和存在告訴通文館聖主的時候,聖主都只是認為張子凡喝多了在說胡話。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第二個問題,有沒有見過李星雲。」
「第三個問題,你愁眉不展,面臨什麼樣的難題。」
林宇根本不理會張子凡的驚訝,只是自顧自地提問。
林宇的強勢很明顯,如果張子凡不願意回答,或者是打算敷衍地話。
那麼林宇就會直接動手,到時候可不會給張子凡站著說話的機會。
張子凡從林宇的語氣里明顯感受到了威脅的意味。
他吞咽了一下唾沫,最終嘆了一口氣。
哪怕是作為通文館的少主,他手裡所掌握的權力其實也並不大。
這一次他的出行,甚至沒有帶手下。
這座城池裡他沒有勢力,這座城池的本質還是在梁國的境內。
「我只是到這裡來散心。」
「我……見過李星雲,而且就在這裡,我們一起待了很長的時間,我們算得上是朋友。」
「另外,我的難題,也是關於李星雲的。」
張子凡輕聲說。
他其實能夠反抗,他只需要將身上藏有的火藥升空就好了。
屬於通文館內部的溝通信號,在很短的瞬間裡,其他地方的通文館弟子就會迅速趕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