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2024-08-20 11:34:33 作者: 笑佳人
  曹廷安隨女兒坐進了廳堂。

  對阿漁來說,這是父女陰陽相隔後的第一次單獨相處。

  她忍不住凝望上首的父親。

  曹廷安真的很奇怪,摸把臉,確定臉上沒有什麼髒東西,曹廷安看著女兒問:「阿漁不怕爹爹了?」

  阿漁搖搖頭,認真地道:「以前是女兒不懂事,誤會了爹爹,其實爹爹可好了。」

  曹廷安奇道:「你誤會爹爹什麼了?」

  阿漁猶豫了下,才低頭,小聲道:「小時候我生病,吳姨娘來看我,她以為我睡著了,悄悄跟姨娘說爹爹的事,她說,說爹爹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有次糧草斷絕,爹爹先命人殺了馬匹,馬匹不夠吃,爹爹,爹爹就讓手下去抓敵兵……」

  這真的是吳姨娘說給她們母女聽的,而且當時阿漁根本沒睡著,吳姨娘就像說書的先生一樣,繪聲繪色地講了這個故事。

  從那時候起,父親在阿漁眼裡就變成了一個會吃人的可怕將軍。

  就算現在,阿漁也不知道父親是真的那樣做過,還是吳姨娘完全瞎編的。

  但不論如何,是吳姨娘、曹梁λ肽蓋裝裝孜蠡崍爍蓋啄敲淳茫衷詘15娓嫠蛔匆參市奈蘩

  說完了,阿漁緊張地觀察父親的神色。

  曹廷安臉色難看極了!

  從他認識江氏的時候,江氏就膽小怯懦,所以江氏生出一個同樣膽小怯懦的女兒,曹廷安也沒有太過奇怪,他只是不懂為何江氏跟了他這麼多年還那麼怕他,怕到動不動就哭著求他饒命,明明他只是稍微用了點力氣,她也不像真的受不了的樣子。

  原來是吳姨娘在搞鬼!

  曹廷安很少理會他那些女人,但這不代表他看不透吳姨娘亂嚼舌根的目的。

  「阿漁別聽她胡說八道,爹爹打仗從來沒有斷過糧草,更不會做那等天怒人怨之事。」生完氣,見女兒怯怯地打量自己,曹廷安迅速收起怒色,心平氣和地澄清道。

  阿漁本就對吳姨娘的故事產生了懷疑,現在父親親口否認了,阿漁立即選擇了相信,鬆了口氣,她站起來幫父親倒茶。🐍♠ ❻➈Ⓢ𝐇υא.ⓒOм 🍓👺

  曹廷安喝口茶,語氣隨和地問:「阿漁,吳姨娘還說過什麼?」

  阿漁一時半刻也記不起來,剛要仔細回憶,廳堂門口一黯,阿漁抬頭,看到了母親。

  江氏今年二十八歲了,穿了一條白底繡青荷的裙子,身段纖細玲瓏,蓮步輕移,頗有弱柳扶風之姿。她不太喜歡打扮,烏黑如雲的長髮簡單地用一根翡翠簪子綰了起來,姣好的臉龐素麵朝天,只是她天生麗質,黛眉水眸,雪膚朱唇,竟比塗抹了胭脂還要明艷。

  不知為何,她眼圈泛紅,飛快得瞥了一眼曹廷安,馬上又垂了下去。

  曹廷安意味不明地哼了聲。

  江氏攥了攥帕子,坐到了女兒身旁。

  阿漁看見這樣的母親,想到上輩子她跟母親幾乎一模一樣的姿態,那父親天天面對這樣一對兒喪氣的母女,能喜歡才怪。

  阿漁肯定要改掉一些習慣的,為了父母和睦,她也得幫母親改了才行。

  「姨娘,剛剛在前院,大哥說明日帶我們出去逛鋪子,要給我們挑禮物呢。」阿漁離開椅子,笑著幫母親倒了一盞茶。

  江氏驚奇地看向女兒,女兒不是很怕世子爺麼,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阿漁放下茶壺,鼓起勇氣走到曹廷安身後,仗著自己年紀小,她一邊笨拙地幫父親捏肩膀,一邊用特別欽佩的語氣對母親解釋道:「娘,我今日才知道爹爹與大哥都是咱們大齊的英雄,便是對戰俘也十分寬厚,才沒有做過吳姨娘說的那些事,吳姨娘是故意嚇唬咱們的。」

  說完她哼了哼,一副嬌憨的小女兒姿態。

  江氏瞪大了眼睛,這,當初吳姨娘特意囑咐她們別傳出去,女兒竟然當著侯爺的面抖摟了出來?

  「你,你聽誰說的?」慌亂之下,江氏本能地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阿漁尚未開口,曹廷安冷冷瞪了過來:「怎麼,你當真以為我吃過人?」

  江氏被他一嚇,登時把一張誘人的櫻桃小口抿成了悶葫蘆。

  曹廷安氣得看向一旁,蠢女人,她為何不想想,如果他真是那等凶神惡煞之人,當初怎麼會將她從一群紈絝子弟手中救下來,還風風光光地替她厚葬了老父親?


  廳堂里氛圍冷到極點,阿漁背後出了一層汗,但還是硬著頭皮替母親辯解道:「爹爹,您別怪姨娘,姨娘是小地方來的,我年紀小也不懂事,吳姨娘說得頭頭是道的,我跟姨娘就糊裡糊塗地上了她的當。💘🎈  ♨🐧」

  曹廷安正是明白這點,現在才願意在桃院坐著,否則早走了。

  「擺飯吧。」拍拍女兒的小手,曹廷安吩咐丫鬟們道。

  小丫鬟們快步去廚房端菜了,阿漁坐回原位,努力忽視父親臉上的怒色,輕聲關心道:「爹爹,這次行軍打仗,您一切可好?有沒有受傷?」

  女兒甜濡的關切話語成功緩和了曹廷安的燥火,他又喝了口茶,盯著江氏道:「還好,僥倖沒被胡人抓走,否則我吃了他們那麼多兵,胡將還不將我碎屍萬段扔進油鍋。」

  阿漁:……

  她以前只知道父親威武霸道,今日才知道父親也很能說會道。

  江氏被丈夫譏紅了一張臉。

  曹廷安就當她知錯了,終於開始心平氣和地詢問女兒這半年的生活。

  父女閒聊,江氏一聲不吭,不過瞥見女兒時不時的笑臉,而曹廷安居然女兒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十分地好說話,江氏第一次認真思索起女兒方才所說來。莫非,真的是吳姨娘在騙她?可吳姨娘為何要編這種謊言?

  江氏沒有頭緒。

  曹廷安知道她笨,因此飯後打發女兒回東跨院休息後,他板著臉將江氏叫到了內室。

  進了屋,曹廷安重重地一撩衣擺,坐在了床上。

  他面容冷峻,左臉的猙獰疤痕更為了他添加了幾分戾氣,像極了陰曹地府的閻王。

  江氏腿都要軟了,哆哆嗦嗦地隨時要跪下去的樣子。

  曹廷安開始審她:「吳姨娘都編排過我什麼?你給我一五一十地招來,休想替她矇混過去。」

  江氏不敢,蒼白著臉跪下去,一邊攥著裙擺一邊回憶起來:「吳姐姐,我剛進侯府的時候,吳姐姐說了很多侯爺與夫人的恩愛事跡,後來,後來她又開始講侯爺在戰場上的雷厲風行,諸如您,您虐殺戰俘那些事。」

  曹廷安冷笑道:「你可知她為何要跟你說這些?」

  江氏不知,那時候她完全以為吳姨娘只是在說實話罷了。

  曹廷安揉了揉額頭,一一剖析給她聽:「後院的女人,耍那麼多心機無非是為了爭寵,你比她貌美比她年輕,她自知爭不過你,便想辦法讓你主動避寵。她說我與夫人恩愛,是為了讓你誤會我對你沒有多少感情,她把我說成凶神惡煞,是為了讓你怕我,你怕了,自然不敢耍心眼爭寵。」

  江氏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曹廷安回想午飯前的掃興,瞪著她道:「你那麼抗拒跟我睡覺,是不是她也編排了什麼?」

  江氏抿唇,垂著頭道:「她,她說侯爺天賦異稟,我進府之前,曾有幾個丫鬟、姨娘死在,死在侯爺的床上。」

  所以她怕他,怕到每次他過於激動之時,都要哭著求他饒命。

  「嘭」的一聲,曹廷安一拳砸在了床板上。

  好個吳姨娘,為了打擊江氏,她真是什麼鬼話都敢扯!這麼能編,她怎麼不去寫茶館說書?

  雖然他確實算得上天賦異稟,但也沒異稟到能殺人的地步。

  想到十年來他在江氏這邊的敗興全拜吳姨娘所賜,曹廷安旋風似的往外走。

  江氏全身一抖,在曹廷安經過她身邊時,她情急之下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腿:「侯爺去哪兒?」

  曹廷安正在氣頭上,托著江氏走了兩步才停下來,怒道:「我去殺了那長舌婦!」

  江氏心裡咯噔一下,雖然吳姨娘編造謊言騙了她與女兒十來年,但吳姨娘畢竟沒有傷了她與女兒的血肉,如果今日吳姨娘因為她的泄密慘死,她豈不是間接害了一條人命?

  緊緊地抓著曹廷安的衣袍,江氏仰頭,不安地懇求道:「侯爺,吳姐姐污衊王爺確實有過,但她罪不至死,求侯爺看在二姑娘的份上饒了她一命吧!二姑娘才十三歲,她還沒成親,您若是殺了吳姐姐,事情傳出去,往後二姑娘怎麼嫁人?」

  曹廷安嗤道:「我的女兒,豈會愁嫁?」

  旁人來求娶曹家姑娘,看的是他的面子,與個姨娘有甚關係?只要平陽侯府不倒,他的庶女也能嫁進勛貴之家當正室。

  男人霸氣十足,江氏只好改口道:「那請侯爺看在阿漁的份上輕罰吳姐姐吧,否則我怕阿漁鑽牛角尖,把吳姐姐的死背在自己身上。」想到那情形,江氏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曹廷安最見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跟出門遇到下雨天似的,渾身不自在。

  而且她剛剛說的在理,為了女兒,他也不能直接殺了吳姨娘。

  「好了,那就罰她去寺里當姑子,給老太太抄一輩子的經。」曹廷安扶起江氏,改了懲罰。

  沒有因為自己弄出人命,江氏好受多了。

  她一身白裙,長發凌亂,哭得梨花帶雨,曹廷安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初遇那一年。

  當時江氏在街頭賣身葬父,雖然一身粗布麻衣卻也掩飾不住她我見猶憐的美貌,曹廷安騎馬經過,正趕上她被兩個紈絝爭搶,纖細瘦弱的女人蒲草一般無處可依,哭紅的眼睛對上他,那裡面只有喪父的悲慟。

  曹廷安不是沒見過美人,但不知為何就在那一刻動了心。

  唰唰兩鞭子,曹廷安抽開了兩個紈絝拉扯她的毛手,直接將江氏抱到了馬上。

  她被他臉上的疤痕嚇到了,抖如篩糠。

  曹廷安摟著她的小腰,只問了一句話:「我替你厚葬父親,你做我的女人,如何?」

  她望著老父親的屍首,哽咽著點頭。

  一晃眼十幾年過去了,她一點都沒變。

  喉頭滾動,曹廷安用他拿慣刀槍布滿繭子的大手輕輕地抹掉了江氏臉上的淚,低聲喟嘆道:「在你之前,我的那些女人,無論妻妾都是老太太替我安排的,只有你,是我自己挑的,懂了嗎?」

  江氏面露茫然,懂什麼?

  曹廷安忽然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不想動口,那就動手吧。

  曹廷安猛地彎腰,直接把江氏抱了起來。

  吳姨娘肯定要罰的,但他得先餵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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