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
抄誰的家?
這條胡同里一同就住著兩戶人家,他們連家跟孫家!
官兵們圍在胡同里,胡同外面聚滿了百姓,他們的馬車被圍住,前進不得,也退不出來。
「主子,刑部在孫家抄家,咱們繞到後門走吧。」
「孫大人犯了何事?怎麼好端端的就被抄家了呢?」
成王主管刑部,今天中午不還去參加永定伯府的喜宴,怎麼轉頭就開始抄家?
外面的動亂鬧得人心惶惶,好不容易繞到後門,從後門回了連府。
秦氏還沒回來,剛到家的連方嶼被門外的動亂嚇到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跟孫泉同朝為官十幾載,兩人明里爭過,暗裡斗過。姚尚書還在的時候,兩人就不對付,到後來更是為了搶奪尚書之位,鬧出了很多不愉快。
皇上讓他暫代尚書之位時,孫泉最不服氣。
他曾經想過找孫泉的把柄,拿捏住他,但是兩家住隔壁,他派人查了很久,最終什麼也沒查到。
孫泉性情剛直,難道是因為得罪人被人惡意報復嗎?
「爹,您怎麼魂不守舍?」
連嘉穎酒意清醒了不少,下人端來一碗醒酒湯,他一口灌下去。
「老爺,小人打聽清楚了!」
派出去打探情報的小廝跑進來,來不及請安,「孫大人的罪名是貪污受賄,抄家的人從孫大人的府邸里搜出了二十萬多萬兩白花花的現銀!正在外面清點呢!」
這個消息劈得連方嶼頭皮炸開!
「不可能,他兩袖清風,摳搜得連一頓飯錢都捨不得,他上哪兒貪污這麼多白銀?」
連方嶼決定出門去看看。
正巧,連穗歲也想去看看情況。
還記得孫明薇跟孫夫人逛街時,兩人連一根金簪都不捨得買,她也不相信孫泉敢貪污這麼多銀子!
連嘉穎也跟上去。
官兵正從孫府往外搬運箱子,二十萬兩白銀,十幾口大箱子,正被裝上馬車。
「這麼多錢,不可能是栽贓陷害,誰能悄無聲息地把二十萬兩現銀放在孫家府邸裡面?」
所以,孫泉貪污受賄是真的!
孫家老小哭成一片,被人推搡著出來。
孫泉臉色灰敗,他貪污了這麼多銀子,家人卻連一兩銀子都沒用上,他反而因此身敗名裂,落了個抄家連累家人跟著蹲牢房的下場。
這一幕對連家父子三人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連方嶼跟孫泉是死對頭,巴不得他倒霉是真。但是對方真的倒霉了,他又開始害怕,怕自己也落到這個下場。
「孫大人,你糊塗啊!」
連方嶼沒忍住,上前指責道,「貪墨這麼多銀錢,堵上身家性命跟自己的前程,值得嗎?」
孫泉眼神里不含溫度,嘲諷道:「連大人當然覺得不值得了,連大人坐享榮華,府里妻妾成群時,可曾想過我雖然是禮部右侍郎,堂堂的正三品大員,家裡一年到頭卻連頓肉都吃不上?」
「連大人出手闊綽,時常邀請同僚到酒樓吃飯喝酒籠絡人心,我呢?這套官服裡面穿的是打著補丁的衣服,一雙襪子縫縫補補穿了三年!」
「何不食肉糜?」
「我不過倒霉,被人抓住把柄揭秘告發,才落到如今的下場,連大人可不要像我一樣……」
孫泉的話意有所指,他仰臉笑著,被人推了一把,踉蹌一下,身上的鎖鏈發出叮咣的脆響。
親眼看著孫府門前的熱鬧散去,孫府的大門被貼上封條,連方嶼心不在焉地回到府上。
連穗歲第一次見抄家,震撼之餘也覺得悲涼。
做官做到這個位置,有時候不是不想收手,是不能收手了。
「岳父,今天被抄家的不止孫家。」
楚知弋緩慢開口,「皇上從城外三大營,調集了兩千人馬,吏部、禮部、刑部、兵部都有官員被抄家革職。」
連方嶼只聽見了兩千人馬,這麼多人進京,怕是,京城真的亂了!
楚知弋看了一眼連穗歲,沒想到他只拋出了一個消息,就有這麼大的收穫!
連方嶼受到了打擊,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二哥,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府了。等娘回來,你跟她說一聲今天的事情。」
連嘉穎的酒意徹底醒了,一口應下來。
「放心吧,我會跟母親說的。」
回程的路上又遇上了幾處官兵封控道路的情況,楚知弋吩咐馬車繞道走,終於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府上。
「這件事情是你策劃的?」
楚知弋面上波瀾不驚,結合他前段時間說過的義善堂帳本的事情,連穗歲發出合理的懷疑。
某人眼波瞥她一眼,起身泡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沒有否認。
連穗歲想不明白他的動機。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是怨恨朝廷,怨恨宸帝,想藉機報復,留著這些人,用他們的把柄要挾他們給自己辦事更靠譜些。
而不是替朝廷拔出這些毒瘤。
如果說他是一心為了黎民百姓,連穗歲覺得不可能,如果換做是她被那般折磨,她肯定發瘋,沒有讓整個天下陪葬,已經足夠仁慈了。
楚知弋試探性地問道:「如果,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你……」
他想問她,如果他的內心是陰暗的,扭曲的,他所有的表現都是偽裝,她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與他親近。
話到嘴邊變成一抹苦澀的笑,她本就沒有接納他,他的問題只是自己的矯情。
沒有必要問出口。
「就算真是你在背後操盤,我也不覺得你有什麼錯啊!」
連穗歲才發現兩人關注的點不一樣,「今日被抄家的官員都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們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責,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我又不認識他們,幹嘛同情他們的遭遇?」
「我只是覺得你有你的用意,我們夫妻一體,你可以提前跟我說一聲,免得我沒有準備,萬一陰差陽錯,壞了你的事情呢……」
楚知弋意外的看著她。
她去義善堂坐診,行善事,揭發義善堂的惡事,洗白自己的名聲,他以為,她是那種達則兼濟天下的君子,不屑與他這種算計人心的小人為伍……
別人眼中的連穗歲污濁不堪,他心中的連穗歲,是一束聖潔的光,沒有半分污點,在她面前,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偽裝自己,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不敢讓她察覺分毫。
卻沒想到,她竟然這般信他!
唇角上揚的弧度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