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了幾句,得知蘇念微昨晚坐了露天的驢車,很快就下結論:「你這是夜裡吹了冷風,又太勞碌,一下子燒起來了。」
醫生刷刷寫下處方箋,遞給江文禮,「你媳婦身體本來就有點弱,回去好好照顧她。要是不能儘快退燒,當心轉成肺炎。」
江文禮皺起長眉,忍不住擔憂起來。
「嚴重嗎?」
聽見醫生說不嚴重,他才鬆了一口氣。
這男人還知道關心人啊!
算他還有幾分良心。
蘇念薇心中一暖。
江文禮帶著蘇念微取了藥,又回到病房,再次拜託鄰床的大嫂照看柚柚。
正好護士在查房,得知江文禮的情況後,主動說道:「你安心照顧媳婦去吧,孩子這邊有我們醫護人員呢。」
江文禮點頭道謝,這才扶著蘇念微走向招待所。
下樓梯的時候,蘇念微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小心!」
江文禮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看她直揉太陽穴,就知道她是頭暈,於是一言不發地彎下腰,作勢要將她抱起來。
「哎,你幹什麼?」蘇念微連忙阻止,臉上浮起兩片紅暈。
江文禮靜靜地看著她,過了片刻,忽然脫下自己的外套,直接罩到了她的頭上。
蘇念微眸光呆滯了片刻,「……你這又是幹嘛?」
江文禮沒說話,而是用行動回答。
他再次抱起她,步伐穩健地走下樓梯。
蘇念微明白了,他是看出她不好意思,所以用外套給她蒙住了臉。
這個直男,有時候還蠻有趣的。
她安心靠在他懷裡,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鼻端是他身上乾淨的氣息。
很快,她就被江文禮抱回招待所。
「你還是回去照看柚柚吧,我吃了藥再睡一會兒,發發汗就好了。」蘇念微不放心孩子,有氣無力的催促道。
「那你睡吧,我看你睡著再走。」
江文禮看似口氣平淡,目光里卻透出擔憂,視線一眨不眨落在蘇念微的臉上。
看她上床後,他粗糙的大手湊過來,替她掖了掖被角。
蘇念微心中流過一抹暖流,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穿越前的一些事來。
她是個孤兒,父母在她三歲那年,就死於一場地震。
此後,她一直跌跌撞撞地獨自成長,再沒享受過家的溫暖。
她記得自己大學畢業後,剛剛工作那年,也發過一次高燒。
那時候她獨自去醫院輸液,中途想上衛生間,只好一個人高高舉著藥水瓶,小心翼翼地去了廁所。
她一隻手握著藥瓶,另一手扎著針頭,怎麼也解不開牛仔褲腰間的紐扣。
她又急又惱,最後蹲下來,沒出息地在衛生間大哭了一場。
想起往事,蘇念微很唏噓。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四十年前的世界,從一個對她充滿敵意,馬上要和她離婚的男人身上,感受到被照顧的溫暖。
生病總是令人軟弱。
蘇念微捨不得再催促江文禮快走,閉上眼睛,卻忍不住偷偷去看他。
見他正盯著她,她耳根悄悄發燙,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好了,我睡著了,你快走吧。」
江文禮忍不住笑了一聲,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
「好,你睡著我就走。」
藥效很快發作,蘇念微頭腦逐漸昏沉,再次睡了過去。
江文禮聽到她呼吸聲變得平穩,這才放輕了動作,準備出門。
然而——
「媽媽,別走……」
他剛邁開腳步,手腕就被無根纖細的手指輕輕纏住。
一回頭,發現蘇念微皺緊了眉頭,腦袋在枕頭上難受地輾轉著。
「你……還不舒服?」
江文禮的眉頭蹙緊,忍不住湊過去,想看她的情況。
蘇念微睡夢中,卻將他的手攥得更緊,在夢裡哽咽著,「媽媽,別扔下我……我好害怕……」
江文禮這才聽清楚,她居然在叫媽媽。
此刻的蘇念微,巴掌大的俏臉上暈出不健康的潮紅,額頭上滿是濕淋淋的冷汗。
她幾絲長發被打濕,蜿蜒地粘在側臉和脖頸內,襯得她的皮膚又白又細。
江文禮感覺她的手好像藤蔓,把他纏得越來越緊,令他喉嚨發癢。
他深吸一口氣,蹲坐到床邊,緩緩回握住她的手。
學著記憶中拍小孩的模樣,輕輕拍了拍。
「我、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江文禮彆扭地壓低了聲線,在蘇念微耳邊安撫了一聲。
蘇念微好似真的得到慰藉,緊皺的眉心逐漸被撫平。
她的睡顏變得安靜,江文禮在寂靜中打量著她,第一次發現,她長得真的很好看。
江文禮守了她好幾個小時,直到她身上熱度褪去,手也主動鬆開了他,這才帶著果果離開了房間。
父子倆回到醫院,一進病房,發現柚柚床頭坐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江文禮一急,三兩步走過去。
女人聞聲一回頭,立刻露出滿臉的驚喜,「江大哥,你回來啦?」
是林木子。
江文禮鬆了一口氣。
林木子站起來,暗含委屈的解釋道:「昨晚我沒追上你們的車,回到家裡,一整夜都在擔心柚柚。今天一早,我實在坐不住,就坐上公共汽車過來了。」
「謝謝。」江文禮沒什麼情緒地移開目光。
「江大哥,你又跟我客氣!」林木子嗔怪了一聲,轉頭拿了個蘋果,笑盈盈的塞給果果,「快吃吧,小姨剛買的。」
果果見到蘋果,兩眼放光,卻還是詢問地看向江文禮。
江文禮心疼地揉揉他腦袋,還是同意地點點頭。
小傢伙一喜,抱住蘋果就開始大啃。
「讓你破費了。」江文禮看了看桌上的一兜水果,裡面有蘋果,有橘子。
他對林木子客氣道,「多少錢,回頭我還你。」
「江大哥,咱們都是一家人,不用分這麼清楚。」林木子笑得善解人意。
「再說了,柚柚受傷,和我表姐脫不開干係。我作為她的娘家人,照顧一下柚柚,給孩子們買點吃的,也算替我表姐道歉了。」
江文禮抿抿唇,正要說什麼,病床的柚柚已經虛弱地開了口——
「小姨,我受傷和麻麻沒關係,是我自己摔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