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八十年代的婦女，雖然聽風就是雨，嘴碎閒事多，但蘇念微看得出來，她們大部分還是淳樸善良的。
被蘇念微這麼一說，這幾人臉上果然有點掛不住。
其中一個孫嫂家裡條件好些，就硬著頭皮走到蘇念微的攤位前，勉勉強強道：「那、那就來一碗這個、這個冰粉吧。」
蘇念微在每種冰品前面都加了一個小招牌，一目了然。
她自帶了小碗和小勺子，立刻給孫嫂盛出一碗紅豆冰粉。
孫嫂沒見過這玩意，入口的時候猶猶豫豫的。
其他人也都巴巴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反應。
「孫嫂，不好吃不要錢，這總行了吧？」蘇念微適時地催促一聲。
孫嫂這才吞毒藥一般，舀了一勺送進嘴裡。
她本能地想皺眉，可滑滑嫩嫩的冰粉一入口，又甜又涼，還夾雜著紅豆特有的香氣，讓她的眉頭頓時舒展，眼睛也亮了起來。
「唔！好吃！」孫嫂又接連吃了好幾口，這才豎起大拇指，對著眾人說。
其他人一聽，是又好奇又嘴饞，紛紛讓蘇念微也給自己盛一碗。
蘇念微滿臉帶笑，動作利落流暢，盛冰粉的手快要翻出花來。
「大家不要只買冰粉啊！我的酸梅湯和奶茶也都嘗嘗，第一天開張，全部冰品都只要八折！錯過了今天，可沒這麼優惠了啊！」
蘇念微朗聲吆喝著，越來越多的客人聚集在她的小攤前。
偶爾有人想去供銷社買冰棍，一看她這邊人這麼多，冰品的花樣又新鮮，也直接被吸引過來了。
楊嬸的店門前空空落落，和蘇念微的車前形成鮮明對比。
她越看越氣，最後把袖子一挽，大步衝到蘇念微的小攤前。
她推開擠在周圍的客人，往蘇念微面前一站，蠻橫十足地質問：「我說你懂不懂規矩？在我家店鋪門口擺攤，你是故意和我作對是不是？」
「對呀！您才看出來嗎？」蘇念微一臉無辜地反問。
「你、你！」楊嬸頓時更氣了，咬牙指著她的鼻子罵，「你搶人生意，斷人財路，你不要臉！我家門口不歡迎你，你給我滾！滾！」
「哈，笑話！你家對門的地皮就是你的了？村里批了嗎？村里沒批，這就是公用地，我憑什麼滾？」蘇念微可不慣著她，張口就是一通怒懟。
楊嬸罵不過，狠狠一咬牙，伸手就來推搡蘇念微。
蘇念微先把孩子們護在身後，正想著還手，眼前忽地閃過來一道高大的人影。
她微微一愣，耳邊已經傳來楊嬸「哎呦哎呦」的喊疼聲。
蘇念微定睛一看，江文禮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此刻正冷著臉，死死捏住楊嬸的手腕。
「不是讓你等我回來再去進貨出攤嗎？怎麼不聽話。」
江文禮輕輕皺著眉頭，眼底關切夾雜著責備，一眼不眨地盯著蘇念微。
磚廠的工作是重體力活，蘇念微不想讓他加班加點地忙，然後再回來幫她推車賣冰棍。
她還沒解釋，楊嬸已經尖叫起來：「江文禮！你為了這個婆娘，是連鄉親情面都不顧了嗎？哎呦，我的手！你快給我鬆開，鬆開！」
江文禮只用了五分力氣，可楊嬸還是覺得，她的骨頭都要斷了。
她殺豬似的叫了一陣，江文禮終於鬆了力道。
卻沒完全放開她，而是沉沉地警告道：「楊嬸，我敬你是個長輩，今天不說重話。但要是以後，我再看見你欺負我的老婆孩子，我不會這麼客氣了。」
說完，他輕輕一甩，把人放開。
楊嬸踉蹌了一下才站穩。
她揉著手腕疼得齜牙咧嘴，想要罵回去，卻被江文禮的目光震懾住了。
他的眼神冷而沉，好像凝固成了實體，巨石一樣從人的頭頂往下壓。
楊嬸倒吸一口涼氣，再不敢多說什麼。
她自覺丟臉，把頭一低，扭身回了自己的供銷社。
楊嬸一走，買冰品的人再次圍了上來。
江文禮臉色有些臭，但還是幫著蘇念微忙碌起來。
有了他這個幫手，蘇念微輕鬆多了。
這波客人買完，他們總算有了點空閒，江文禮立刻興師問罪道：「你還沒回答我呢，怎麼不等我回來再出攤？」
「我自己出攤怎麼了？」
蘇念微理直氣壯地鼓起腮幫子，「生意多好你也看見了，我不靠你也能賺錢。」
「誰跟你說賺錢的事？」江文禮口吻嚴肅，仿佛拿她當小孩教育般。
「你不久前才獻血，自己忘了？現在溫度又高，小車又沉，你一個人來出攤，又病倒了怎麼辦？」
蘇念微愣了一下，看著他冷峻認真的眉眼，倏而展顏笑開。
她昂著頭仰視他，雙眸亮晶晶的，故意問：「關心我啊？」
江文禮耳尖微微泛紅，繃著臉沒說話，可表情早已默認了。
蘇念微忍著笑意哄他道：「好啦好啦，你脾氣還挺大！別那麼看不起人，我身體根本沒那麼弱好不好？」
說完，她還曲起手臂，展示了一下不存在的肱二頭肌。
江文禮被她的動作逗得險些繃不住，那張冷臉再也沒法維持下去。
面冷的人笑起來，就像冬天裡的陽光，更溫暖、更珍貴。
尤其，江文禮還是個實打實的帥哥。
蘇念微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心臟砰砰亂跳。
很快，她忽略了這一瞬間的心動，掩飾地拿出一條手絹，塞給他說：「你身上都是汗，快擦擦吧。」
江文禮接過手絹。
四方帕子白白的，還帶著她身上的香氣。
他手指動了動，卻沒捨得用，最後悄悄塞進了褲子口袋裡。
兩人繼續賣著冰品，快收尾的時候，蘇念微留下兩份賣得最好的蜜桃冰粉，分給了兩個孩子。
柚柚甜甜地說一聲「謝謝媽媽」，立刻低下小腦袋，美滋滋地吃起來。
果果撇了撇嘴巴，卻不接蘇念微遞過去的小碗。
他把手往背後一藏，傲嬌地說：「這種花花綠綠的東西是女孩吃的，我才不要吃呢。」
一邊說，一邊卻偷偷舔著嘴唇。
蘇念微被他逗笑了，故意拖著長音說：「果果真不吃嗎？這可是你和妹妹今天的報酬，你不吃，我可要吃了哦。」
說著，她張大嘴巴，作勢要把一勺冰粉送入口中。